玄妙宮的宮門大開着,裡面黑洞洞,靜悄悄的,彷彿是一張巨大的嘴,在等着食物自動投入口中。
王重陽知道里面機關滿布,危機重重,勝過龍潭虎穴,但是師父東方珂和姐姐胡雪燕都在裡面,生死未卜,所以無論如何也要進去瞧瞧,如果就不出他們,那就跟他們一起死在裡面。
王重陽邁步走進大門,穿過黑黝黝的過道,到了大廳,裡面還是老樣子,地上佈滿了山水樹木乃至星月流雲的形狀,看來陰陽微塵陣並沒有發動。王重陽心想,曇月大師是要放那些血食進去,所以不再關閉大門,封鎖大廳。想起北邙山的豎亥和仲滿堂,還有兩千多年前來到現在的刺客荊軻,說不定現在都變成了骷髏,不由得嘆息一聲。
雖然很不願意,他還是回頭看了看右手邊的石壁,那上面的壁畫依然如故,高崖此天,細瀑如線,崖壁的下面露出一角飛檐,上面掛着一個小鈴鐺,做傾斜狀,似乎正被風吹得叮噹作響。
上上下下,就是原來的模樣,唯一不同的是,站在崖頂上的那個俏生生的瘦小身影不見了。王重陽想起自己傻乎乎的相信別人,被那幾個大小尼姑騙得好苦,如果不是曇月大師想要自己出來給她找血食,說不定現在已經變成了骷髏,不由得怒火滿腔,恨不得現在就跳進壁畫中,找那幾個尼姑算算賬。但是他現在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而且不能暴露行蹤,所以只得忍住心頭的怒火,朝着壁畫狠狠瞪了兩眼,邁步走進了大廳。
他穿過大廳的時候,心裡想了想妙空教給他的咒語,以便微塵陣突然發動,自己趕快逃走。幸好一直沒有動靜。他先到西邊石壁上的那個洞裡,挨個石室都轉了轉,裡面全都空蕩蕩的,什麼都沒有,有些石室似乎連形狀也發生了變化,跟昨天看到的迥然不同。
王重陽轉了兩遍,沒有找到昨天石壁上出現的那條甬道,便回到大廳,再到其他石洞裡找,結果轉遍了東南西北四個石洞,情景全都一樣,除了幾間石室,什麼都沒有。
王重陽站在大廳裡發了愁,連路都找不到,怎麼去救師父和燕姐?就在這時,宮門方向傳來了一陣腳步聲,王重陽急忙躲進石洞裡,剛剛隱蔽好身形,嗖嗖兩聲,兩條人影竄進了大廳。
那兩人在大廳中間站定腳跟,四下打量一下,一個道:“江湖*這玄妙宮炒得像人間地獄一樣,我看也不過如此。”
另一個道:“師兄,如果真的是人間地獄就好了。”
第一個道:“怎麼?”
另一個笑道:“師兄正好可以大展身手,捉幾個小鬼回去,也好叫山裡的小師弟們開開眼界。”
第一個也跟着笑道:“就怕那些魑魅魍魎聽說龍虎山的雲清少俠要來,早已經聞風喪膽,望風而逃了。現在只剩下一座空蕩蕩的玄妙宮,可沒有你的用武之地啦。”
另一個道:“這個……我只是狐假虎威,都是沾了雲明師兄這隻猛虎的光,才能夠無往而不利。”
兩個人說到得意之處,一起嘿嘿笑起來。
王重陽偷眼觀瞧,只見二人都是中等身材,一身藍色長衫,頭梳道髻,腰懸長劍,相貌甚是英俊。原來是龍虎山的道士,怨不得有如此的氣魄。王重陽記得聽師父說過,江西龍虎山天師宮,乃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大門派,專門與江湖中各種鬼蜮作對,以善於捉鬼著稱。
那次胡雪燕的內丹被北邙山的鬼卒搶走,師父就說他自己是龍虎山的道士,又說自己是鐵圍山的人,當時便鎮住了那個鬼卒。北邙山跟龍虎山乃是世仇,兩派的人見了面,往往一言不合,拔刀相向,仇怨已深,難於化解。不過在王重陽的印象裡,那個鬼卒似乎是對鐵圍山更加敬畏,或許是因爲鬼卒不願意在當面長仇敵的志氣,故意表現出對鐵圍山的敬畏,而決口不提北邙山。
王重陽不知道這兩個小道士的本領如何,不過十有*不是曇月大師的對手,所以他是又盼着他們進去,又怕他們進去。
只聽雲清道:“師兄,你看這些東西,好像是個陣勢。”
雲明哼了一聲,道:“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這個應該是一個表面五行,內藏七曜的雙層陣勢。如果你只看到他表面的五行陣,那就上了大當,我想很多人在這裡面吃了大虧,就是因爲他們以爲這只是一個簡單的五行陣。”
雲清喜道:“幸好我是跟着師兄來的。”
雲明得意地道:“這五行陣跟七曜陣只差這日月二宮,表面上看起來區別不大,但是這絕不是簡單的加上了日月二宮,加上的這二宮將前面的五行重新配置,差不多多出了十來個變化,其間深奧玄妙之處更是很難弄清楚。看來,玄妙宮的主人並不簡單,我們要小心行事。”
雲清見師兄嘴裡說得非常鄭重,面色卻是得意洋洋,知道他已經胸有成竹,便放寬了心,道:“天下有什麼陣勢能夠難得住龍虎山的玉面真君?不要再跟我開玩笑了,該走哪一面?”
雲明聽了雲清的話,心裡很是舒服,衝着他微微一笑,道:“既然沒有陣勢能難得住我,那麼走哪一面還有區別嗎?請師弟選擇。”
雲清見自己猜對了,身體轉了一圈,隨意用手一指,道:“那就走這一面。”
王重陽見雲清指的正是自己藏身的這一面石壁,條件反射般向後一縮,急忙閃身躲進第一件石室的門後,耳聽得雲明在外面道:“既然師弟發出了指令,愚兄自然惟命是從。請師弟前面帶路。”腳步聲響,兩個人慢慢向這邊走來。
兩個人走進了第一個石室,王重陽躲在石門後面,大氣也不敢出。只聽雲清道:“這裡並沒有路。”
雲明道:“那就開一條路出來給師弟走。”
王重陽聽到一陣吱吱嘎嘎的聲響,似乎是石壁打開了,雲清道:“就走這裡?”
雲明道:“如果不滿意,還可以再找別的道路。”
腳步雜沓,兩個人走進了石洞。等到腳步聲消失,王重陽才慢慢從石門後面探頭出來,果然看到石壁上有一個石洞,陽光繚繞。他正在猶豫是不是跟着進去,忽然扎扎之聲又起,石洞口正在慢慢地合攏。王重陽沒有時間再考慮,急忙閃身進去,石洞口已經在身後合攏。
那兩個人已經不見了蹤影,也聽不到任何聲音,王重陽只得打點起精神,順着甬道往前走,他不敢走得太快,唯恐追上了那兩個人,被他們發現,跟身後石壁合攏的速度一樣,他在前面走,後面的石洞隨着合攏。現在已經沒有退路,只有勇往直前。
走了大約半個多時辰,前面忽然傳來了打鬥之聲,王重陽急忙向前跑去,只見甬道的盡頭出現了一個石室,裡面幾個人打得正急。
王重陽在入口的地方藏好身體,探頭往裡面看,只見四個人正在對打,另有一個人在一邊掠陣,五個人他都認識,兩個是他剛剛看到的龍虎山道士雲明和雲清,跟他們對打的是成飛和滿克圖,在一邊掠陣的是那個紅衣女子紅英。
只聽雲清一邊打一邊大聲對成飛道:“師兄既然是黃龍觀的人,爲什麼會在這裡助紂爲虐?我們兩派雖然不曾有什麼深交,但是各自仰慕已久,從來沒有過什麼過節。師兄何不跟我們一道,一起把這個陰氣森森的地下室給他翻轉,看看裡面到底有什麼鬼玩意。”
成飛道:“你都沒有見到宮裡的人,也不知道我跟宮裡人是什麼關係,便在這裡自以爲是,大放厥詞,眼見就是一個傲慢無禮的人,就憑這一點就該讓你吃點苦頭。”
雲清道:“看來你已經中毒很深,無可救藥來了。”
旁邊的雲明插口道:“不必跟他囉嗦,幺麼小醜,斬盡殺絕。”
滿克圖道:“好大的口氣,也不怕風大扇了舌頭。你連我這一關都過不去,還妄談什麼掀翻玄妙宮。真是夜郎自大,不自量力。”
雲明道:“哈哈,夜郎自大,不自量力。好,我讓你看看什麼叫夜郎自大,什麼叫不自量力。”
話音未落,他的劍光大盛,立刻將滿克圖的雪狼刀給壓制住,滿克圖奮力抵抗,但還是被逼得步步後退,雲明得理不饒人,步步緊逼,不給他一點喘息的機會。
王重陽看了這種情形,不但不爲滿克圖擔憂,反而開始替雲明擔心。他昨天跟滿克圖動過手,對方功夫十分了得,而且,到現在爲止,他還沒有使出他的拿手絕技,化狼功夫。那種功夫可以讓他模樣大變,同時功力提高現在的兩倍多。
那邊成飛跟雲清打了一個棋逢對手,不分勝負,兩個人都是慢條斯理的出招,眼光不是朝着滿克圖和雲明那邊看,顯然兩個人都沒有出全力,而是把勝負的籌碼寄託在自己的夥伴身上。
原來雲清跟成飛都是性格深沉,狡詐多謀,平時都不顯露自己的心思,這時雙方動起手來,他們倆心思相通,全都採取守勢,穩紮穩打,步步爲營,並不急於求成,打算等夥伴獲勝,自己坐收漁利。巧的是滿克圖和雲明又都是急躁好勝之人,一上來便使出自己的真本事,全力進攻,正好附和他們的心意。
滿克圖被逼到了牆角,沒有後退之路,他突然仰天一聲厲嗥,終於使出了自己的看家本領——化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