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氣漸涼,夕陽西下,暮色將至。
透過窗子的陽光也成了淺淡的紅黃,伴着牢房裡那些發黴和濃重的鐵鏽味,還有那些血腥味道,使人覺得就算是夕陽也是帶着生機的。
曲亦風靜靜的靠在牢房的牆角上,感受着夕陽的餘暉,人們常說夕陽無限好,只是近黃昏,他的生命是不是也一樣快走到了盡頭,就如同這夕陽一般,晚晴雖好,卻已日幕。想到他做的事情,他非但沒有一點後悔,反而覺得很開心,很有勇氣。靜妃可以爲了他不計生死,那他同樣也可以爲了一個信守而做到捨生忘死。有時侯人需要以死的勇氣令周圍的人活得更好,現在只要他肯俯首認罪,不管靜妃也好,洛飛飛也罷,他都算是還了她們的情,此生再不用欠她們了。
此刻牢房的門又給打開,步伐聲在自己牢房近處驟止,可以清晰的聽到來人步履的輕盈。接着一張明豔靈秀的俏臉出現在牢房的門前,眼色帶着些許幽怨的,神情卻似嗔非嗔,正在凝睇着他。
曲亦風看到那張臉,只覺得血往上衝。如果說他坦然一死可以面對很多人的話,那麼眼前的左丘青靈就是他所最對不起之人,他可以還了靜妃的真情,洛飛飛的承諾,但對於左丘青靈他卻是深感負疚的,因爲整件事與她一點關係也沒有,只是他若一死,處於最艱難境地的就是左丘青靈了。
“你……你怎麼來了?”曲亦風赫然的直起身子。
左丘青靈嘆了一聲,對獄卒道:“快把牢門打開,讓我進去。”
獄卒忙打開牢門,左丘青靈如一朵花般飄進了牢房中,使得整個陰暗潮溼充滿了血腥和腐爛發黴味道的牢房變得乾淨起來。
“曲大哥,我來看看你。”雖然曲亦風被關在大牢中並沒有受刑,但是他的神色落寞,與往日英武的模樣大不相信,想到他承認罪狀的後果,左丘青靈只覺得悲愴。
牢房裡的光線很暗,曲亦風只敢望向暗處,不敢看亮的地方,其實自從左丘青靈走進來後,整個牢房好像都是亮的,他簡直無所適從。
左丘青靈盈盈的靠近他,一雙秀麗的明眸注視着他,認真的問:“曲大
哥,我想問你,靜妃娘娘的玉墜是不是送給你了?”
面對這麼真摯的一雙眼睛,曲亦風自然不能說慌,“當然不是這樣,靜妃娘娘那天找我,只是想讓我幫她找到玉墜。”
“那她爲什麼一定要找你呢?”
“那是因爲她知道玉墜是在菩提寺中丟的,當日在菩提寺中守衛的人就是我,我有必要替娘娘找回玉墜。”
左丘青靈微微一笑:“曲大哥,你知不知道兇手是誰?”
曲亦風的臉色頓住,呆立了良久,方纔微微點頭:“雖無十分的把握,幾乎已經可以斷定是誰所爲。”
“曲大哥你既然已知道兇手是誰,爲什麼不把那個人說出來呢?你爲什麼情願替人家頂罪?那個人對你來說真的這麼重要嗎?”左丘青靈幾乎是用肯求的語氣在跟他說話,雖然她和曲亦風已然訂婚,其實她對他一點都不瞭解,也不清楚他爲何要這麼做。
曲亦風覺得她很不瞭解他,所以道:“不是。”
左丘青靈不可置信的搖頭:“既然你不曾和靜妃有染,也知道兇手是誰,卻敢冒犯天威替原兇頂罪,那麼原兇和你之間有什麼瓜葛?”
“這個……”曲亦風嚅囁道:“我不可以說。”他怎麼可能在左丘青靈的面前暴露出洛飛飛呢?再說他和洛飛飛之間的事情,他是死也不會告訴左丘青靈的。
左丘青靈瞥了他一眼,淡淡的道:“我相信你和靜妃之間是清白的。”卻忽把話題一轉:“但我卻知道你是去送死的,你是爲了保護靜妃和那個人纔去送死的。”
曲亦風聽得心頭一震,忍不住回過頭來看她。他從未了解過左丘青靈,也不知道左丘青靈何以如此洞察真相,把所有的一切看得這麼分明。
左丘青靈靜靜的注視着他,過了良久,才道:“我想你這麼極力維護之人,是因爲你愛她吧。”
這話說的曲亦風幾乎要跳起來了,她怎麼會這樣說?她怎麼能這樣說?她爲何偏偏要這麼說?難道自已一心想維護洛飛飛不只是爲了守諾,也不只是爲了那一夕之情,還有別的因素在裡面?不可能,他喜歡的人明明是靜妃,決
不會是什麼洛飛飛,可是這個藉口好像有些牽強。
看到曲亦風臉上的神情變得古怪起來,左丘青靈進一步證實了自已的想法,他果然是爲了一個女人才這麼做的,那麼這個女人很可能……很可能就是……左丘青靈忽然不敢再往下想了,她怕答案說出來令自已惴惴不安,也怕這個答案一語成真!思忖了很久,她實在忍不住了,才用幾乎細不可聞的聲音,低微的問:“曲大哥,你告訴我,你維護的人是不是洛姑娘?”
曲亦風又是聽得一震,她好厲害,居然一下子就猜中了結果,雖然他從來沒有跟她提及過,更沒有露出一點馬腳,可她爲什麼一下子就猜中了呢?震驚之情溢於言表,他大力的喘了幾口氣,似要把這真相給掩蓋下去。
然而左丘青靈從他震愕的神情上卻看得分明,慘淡的微笑着:“曲大哥,看來我果真沒有猜錯,你所維護的人果然就是洛姑娘……洛姑娘是你的什麼人?你爲了她竟然連性命也可以不要了?”
“不是她……你誤會了!”這句話一說出口,連曲亦風自已也覺得蒼白無力,就像好一個偷糖吃的小孩,明明給人逮到,卻偏偏不肯承認。
答案分明就在曲亦風的臉上,左丘青靈有種被欺騙的感覺,驀的冷笑起來:“曲大哥,都到了這個時侯你還在騙我?”
曲亦風不敢直視她的眼睛,一時躡喘不出半句話來。
左丘青靈又嘆了一聲,給這陰暗的牢房中也蒙上了一層陰影似的,嘆息過後,她幽幽的開口:“你不承認也罷,你可以不愛惜自已的性命,可是我卻一定要管。因爲你是我的夫君,我決不會白白讓你死的,我現在就去找伯父,向他說明一切,讓六扇門派人去抓洛姑娘,還你的清白。”
曲亦風慌了:“青靈……你不要去……”
“爲什麼不去?我不可能讓你白白送死。”左丘青靈忽的轉過身去:“我現在就去找她。”
曲亦風見她主意已定,知道多說無益,只好長嘆一聲:“既然如此,我也沒什麼好說的,如果你能找到洛姑娘,就請她把娘娘的玉墜還回來,這樣至少可以還娘娘一個清白。”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