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你說這次皇上的慶功宴會是個什麼排場?”,御花園中草木蔥翠,知了叫的正歡,兩個穿青衣的內監手上抱着雜物,一路從蜿蜒小道走來,一個問另一個道。
“怎麼說還不得比着先帝起兵成功那場?”
“唬,那場前前後後沒八萬兩銀子下不來!”
“這整個北邊打下來,南邊也是大勝仗,宴席不擺到譜了,怎麼鼓舞士氣”,第一個說話的不太服氣,爲自己辯駁。
“嗨,道理是這麼說,可奈何這國庫裡沒錢那!”,另一個將手指拿起來,在空中做個撮的手勢。
“說的你跟戶部尚書似的,國庫窮富你知道?”
“那天跟小喜子喝點小酒,聽他說的,皇上這兩天一看戶部的摺子就皺眉咂嘴的。”
“這樣?”,第一個笑起來,“那約莫錯不了了。這小喜子,平時最是乖滑,一晚上套不出個話兒來,可一沾點酒,砰砰那說的跟爆豆子似的。”
二人一路閒聊,各奔自己的差事去不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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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歪不歪?”,萬素飛手裡提着盞宮燈,在梯子上扭頭,衝底下兩個人喊道。
“再往左一點!”一個稚嫩的聲音跳着笑叫,但馬上被另一個尖細的聲音打斷,“統領你下來吧。摔着你皇上能扒了小地的皮啊!”
“我姐姐能摔着嗎?你沒看她輕功多好?”,小孩子大聲抗議, “再說……”
他突然籠了手兒在嘴邊,向上喊去,“姐姐,沒事,掉下來我也能接着,我保護你!”
萬素飛不迴應他們。卻悄悄抿着嘴脣樂,手上往左夠,豔紅的宮燈穗子就在臉上一掃一掃的。
很久沒這麼開心了。
從住帳篷啃麥餅的軍旅生活回到錦衣玉食的宮裡,不用時時刻刻緊繃着弦面臨慘烈的戰爭,不用滿腦子都是兩軍交兵的陰謀算計,怎麼說都是令人放鬆地。
何況。後面還有一個個喜慶的消息。
慶功宴據說要擺上三天,大宴文武百官。大小宮人都在爲此事繁忙不休,卻沒人抱怨,因爲都知道是打了大勝仗,欣喜還來不及。
曲念瑤那邊她去過了,看她洋溢着那種就要初爲人母的喜悅,雖然心裡不能說一點酸楚沒有,但還是很爲她高興的。畢竟她是她爲數不多的朋友之一,而且覺得自己偷取了人家夫妻之間的感情,也暗暗有些愧意。
周榮也挺好地。兩個人再沒掰扯那些不着調的事,心照不宣地過得樂呵。
這不。江軒也快回來了,許久沒見這正人君子。還真有幾分想 念。不知他回來又是個什麼形狀,會不會瘦了、有沒有曬黑,還是跟以前沒什麼變化?
還有……他對自己……還存不存有那份心思呢……?
萬素飛心裡有些打起小鼓來。
就在一年前,她還覺得只要報了仇,馬上去死都沒關係,可是現 在,她想活下去了。
既然想活下去,難免想活得好一點。報了仇。滿打滿算她大概也才二十五左右,日後的路還長着。畢竟她還是不想孑然一身地走完。
周榮不行的話,她的想法不自覺地落到江軒身上,因爲知道他對自己有好感,而自己對他也至少不討厭。
而且經過跟周榮折騰這一溜十三遭,她已經有點心力交瘁,怕了這老婆多的男人。想起江軒說過,願意一輩子只娶一個,感到分外安心。
如果,只是說如果……他再提出喜歡自己的話,可不可以考慮一 下?
……罷了,罷了,萬素飛搖搖頭,把這些想法晃出去。
還沒發生的事,瞎想什麼呀。
她收回心思,掛好宮燈,向下又喊,“這回正了沒?”
“正了正了!”,還是那小孩子笑叫。
於是萬素飛從梯子上爬下,離地面還有三尺的時候“嘿”地一聲跳下,拍拍手掌,仰頭端詳那滿天花板的五彩飄飄。
“統領,統領,這是小地們的活計,怎麼好讓你搭手”,一旁小喜子,也就是剛纔尖細聲音地主人,連忙殷勤上前。
“不妨事,我看你們弄的熱鬧,也想來參合一下”,她笑道,“不過掛地沒你們快,你們繼續吧。”
說着,她一把攬過那個孩子,“走,咱再上別的地方添點亂去。”
孩子的笑眼彎彎,也拍着手,“好啊好啊。”
不用說,這正是韓笑,從萬素飛一回來,又膩上她了。萬素飛自幼與他同病相憐,待他往往也就多了幾分不自覺的親厚,看他在這邊無親無故,在府裡也是無聊,而最近氣氛一派輕鬆熱鬧,一點出格的事情不會有人較真,也就常帶着他到處轉轉了。
正說着,外頭突然喊起一聲“皇上駕到——”。
周榮進來,看看這殿里布置得怎麼樣了,又跟總管的小喜子說了一會子話。最後,卻突然一轉,走來向萬素飛道,“跟我來一下。”
“韓笑跟你很好,很聽你的麼?”,周榮把素飛拉到僻靜處,問。
“還可以吧,皇上問這個幹什麼?”,萬素飛有點詫異,若是之 前,她知道周榮可能是吃醋拈酸,可如今他已經儘量避免任何嫌疑,問的就顯得有些古怪。
周榮沉吟一下,“雖然現在是慶功,後面地事情不能不打算。估計不久就要和趙魏兩家開仗了。到時我想帶韓笑去……”
萬素飛聽着,心裡好像不知劃過什麼,突然就緊張起來,正色道,“要是有要緊的話,咱去密室裡談。”
“也沒有,這就說完了,你忙去吧”,周榮結束了簡短地對話,向外走去。
萬素飛立在原地半晌無語,雖然只是幾句話,她卻似乎聞到了什麼氣味:
韓國是目前大周的盟國……
韓國的國主是老奸巨猾的韓復……
韓笑是韓國的世子……
周榮問韓笑是否易於控制……
她打個冷戰,隱隱地,熱鬧的空氣裡有一點殺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