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隊長，我實在是太對不起你了……”
麥曉飛推着輪椅，江上就坐在上面。他們兩人需要去參加聯盟機關上層對此次事件的調查會。作爲事件最核心的人物，兩人必須到場。麥曉飛原本級別不夠，但實際上他是整個事件的目擊者，所以也被要求參加。
在推着江上進入總部大樓的時候，麥曉飛再一次道歉。
“你煩不煩。”江上搖搖頭，“我都說了無數次了，我成了這幅樣子和你沒關係。”
“可如果我早點兒發現暗克是個能力者，早點兒通知大家注意，就不會鬧出這麼多麻煩事了。”
麥曉飛對江上的抱歉是真的。他實際上很看不慣這個總是對他很不上心的隊長，覺得自己在一個廢柴部門當中都不能得到重用。可是這一次畢竟是隊長救了他的命。當時他被暗克用心靈手術所束縛，無法自由行動，但意識一直是清醒的。他知道周圍發生了什麼。
“你別逗了。如果你當時這麼做了，估計你也沒法兒活到現在了。而且，就算你通知了我們又能怎麼樣？你能知道他這麼厲害？還是說你能知道他藏着曙光女神？記住，該是你的責任，你就去承擔。不是你的責任，你最好不要大包大攬。”
稍微停頓了一下，江上又補充一句：“把不必要的責任包攬在自己身上，這種行爲是非常愚蠢的，是不值得尊重的。能力越大責任越大，所以能力越小責任越小。一會兒開會你可千萬別給我犯蠢，這次我們已經夠慘的了。”
的確，情況很悽慘，江上不得不坐上了輪椅。
在戰鬥結束之後，江上被送去了醫院。之前他一直覺得自己沒受傷，實際上在暗克將戰車毀掉的時候，江上受到了很強的衝擊，不僅肋骨斷了幾根，內臟也受損了——當時暗克真的是想痛下殺手來着。
不過這畢竟是可以用醫療解決的問題，麻煩事在於，江上居然額外發動了極速能力，給他的身體造成極大的負擔。
按理說，他最多隻能以極速跑五公里，他一直計算着里程，畢竟這是他保命的最強手段。可是在這次戰鬥當中，江上遇到的危險實在是太多了。他爲了躲避一些碎片的襲擊，居然在能力尚未冷卻的狀態下強行讓自己極速移動，結果給身體造成了很大負擔。
而到最後，他在維修那個火神炮的時候，又動用了自己的維修能力。雖然這是他的老本行，可是在體能和精神力處於極限的狀態下發動，着實也帶來了額外的損害。如果不是他死纏爛打的本能，恐怕他真的會力竭而亡。
所以他住院之後，幾乎不能自由活動身體，比上次越獄事件當中受的傷嚴重多了。本來院方嚴禁他在治療期間跑出去，可是上面要開總結會議，他擔心麥曉飛這個愣頭青胡說八道，大包大攬責任，最後出了問題還得他出面解決，所以他就從醫院拿了一個輪椅，偷偷跑出來了。
事實上，這樣的總結會議在聯盟機關裡並不經常有。一般而言，在某個戰鬥行動結束之後，就由參與這次行動的部門各自提交工作總結報告。英雄們所屬的精英集團——行動部的總結往往很簡單，只要敘述一下戰鬥的過程就行了。而後勤部門則需要對此次行動的各方面資源消耗進行彙報總結，其他一些聯動部門同樣也得提交各種各樣的文件。
至於說江上的部門工作量就比較大了。首先現場損害的評估得由他們來完成，後續的福利安撫工作的第一關也得有他們參與——不能隨便什麼人想申請賠償都可以，保險公司可不是社工，他們只認江上他們開具的證明。
同時在大部分情況下，敵人的戰鬥情報也得由江上他們來總結。因爲他們是除了英雄之外對現場狀況最爲了解的人，你不可能指望那幫只依靠能力不依靠智商的傢伙們寫出什麼像樣的分析來，否則以後大家的戰鬥方針就只有兩個字：衝啊！
只有在戰鬥出現問題的時候，這種面對面的總結會纔會召開。
說白了，就是要找出戰鬥出現問題的原因，然後加以整改。
這種會江上也開多了。大部分情況下他都是個看客，因爲戰鬥的不是他和他的隊員，而是英雄們。可這一次，江上打出的子彈足夠團滅一支無能力者組成的特種部隊了。
“小江來了，我們開會吧。藍電還在養傷，他就先不來了。”
當麥曉飛推着江上出現在會議室的時候，刀鋒宣佈會議開始。
江上注意到，今天出現實體的當權者只有刀鋒一人。因爲他是這次行動的總負責人，其他人都是以立體影像出現的，其中還有好幾人江上只聞其聲未見過其人。
能做到刀鋒這個位置的人，都是過去幾十年來爲聯盟機關的誕生和壯大做出巨大貢獻的能力者。他們當中的大部分和刀鋒一樣，能力方面已經有了顯著的退化，但據說這幫老頭子發起狠來也是相當厲害的，而且在很多時候並不是你的肌肉比別人發達，別人就會尊重你。這個世界有着複雜的權力系統，所以沒人敢挑戰老爺爺們的權威。
“我認爲我們這次的行動沒有失當，我們是因爲錯誤的情報，所以纔會被打個措手不及。”首先發言的是彗星戰隊的熔岩，他是整個戰隊的代表，五個人裡只來了他一個。
江上對他的發言頗感意外，倒不是因爲他推卸責任的言論——事實上這種會議向來都是先推卸責任的——而是因爲他過於清晰的思路。這小鬼和超能力罪犯打架不怎麼靈光，怎麼到這會兒了突然間變得精明瞭起來？
再一看，江上明白了。他的身後站着一名穿着西裝的男子，緊緊貼在熔岩的身後，一副高冷的樣子。
原來帶着參謀啊。
熔岩是某個汽車企業的公子哥兒，不過因爲種種原因不能繼承家業，所以才跑來做英雄，想換來一些政治成本吧。很多人在優越的條件之下會成長得非常順利，但更多人會因爲太過優越得條件而變成白癡，熔岩大概就屬於這種人。自身有超能力，家庭條件又太過於好了，變成這個樣子反而很自然。
“我們都是被錯誤的情報害了的，所以我要求公佈情報源，否則以後還怎麼能放心作戰！”熔岩做出了自己的逼迫。
這倒是個不錯的選擇。熔岩也好，他的參謀也罷，無論如何都不可能知道這次的情報源是什麼——江上懷疑，就連刀鋒自己都不是最清楚的。但是既然上面三番五次強調情報絕對準確，同時又不肯說明來源，就意味着這件事本身就是個秘密，而秘密的背後總是有陰謀。
玩陰謀的人總是在道義上不怎麼佔優勢。這次明顯最開始犯二的就是彗星戰隊，可是他們想把責任推卸給情報源，同時佔據道德優勢。
江上注意到，那個參謀雖然看起來面無表情的樣子，但目光卻時不時拋向他這邊。
哦哦！
這是在尋求同盟嗎？
怪不得今天出院的時候江上看見有人送了一個水果籃，他覺得挺奇怪，就讓筱筱把水果籃送給辛苦照顧江上的小護士了。恐怕也是這個參謀送的籃子，裡面應該不只是水果，還有一封熱情洋溢的信以及數額不菲的標準元。
在這種情況下，找同盟的最佳人選當然就是一起在現場的江上了。江上也明白，哪怕這次他和往常一樣只是個後援的話，那個參謀也會來找自己當同盟。
理由很簡單，江上是個商人，最重視利益。如果這時候和熔岩形成同盟關係，那麼後續對方應該會給他相應的報酬。
真是如意算盤啊。
“小江，你當時也在現場，你怎麼看？”刀鋒沉吟一會兒，看着江上。
“我個人認爲，彗星戰隊的失誤和情報是否準確沒有直接的關係。”
結果，江上做出了這樣的發言。
他的確是個利益至上者。
他當然要選擇最有利的方式。
他怎麼可能和黑風爲敵？
這次的情報源應該就是混入敵方的靈風，而靈風可是那個高科技黑心鬼的嫡系。熔岩他們錯誤的估計了江上的地位，認爲他和別人一樣都不知道情報源。
可事實並非如此。
“首先，真人秀的方式我和我的部門是極力反對的。這極大的增加了我們的工作成本，我們需要更加註意損害的程度和範圍——當然我們都希望盡力避免損害，可是……”江上頓了一下，換上了極爲嚴肅認真的語氣，“在執行正義之時，總會出現難以避免的犧牲。這是客觀事實，而真人秀卻要掩蓋這些東西。這和我們聯盟機關的理念不符！”
“接下來再說說彗星戰隊的戰鬥方式。爲了追求電視演出效果，所以他們的打法中看不中用。這裡有一份由我部門建築小組給出的現場評估情況，請領導過目。”
江上說完，輕輕擡了下巴，麥曉飛趕緊從公文包裡取出一大摞文件，放在了刀鋒的面前。
“不錯嘛。我們要的就是這種嚴謹認真的工作態度，不怕得罪同事的態度。”刀鋒笑了笑，接過了文件，“有些人——當然不是各位——總是不直接面對問題，老是想着在下面搞搞小動作，組組小團體，弄弄小串聯，這可不是我們要的結果。到時候大家倒是面子好看，開開心心，可是還是要吃敗仗的嘛！”
刀鋒又換上了自己老幹部的那一套，說了一大串讓人暈暈乎乎的話。江上倒是沒看見熔岩的表情有什麼變化，可是他的雙腿很僵硬，似乎正在氣頭上。
“當然，小熔說的話也是沒錯的嘛，是吧，各位？”刀鋒扭頭看着那些一直沒發言的大佬們，“這次的情報的確是出了岔子嘛！說好了只有三個人的，結果還來了第四個支援。”
江上心裡暗暗好笑，也覺得頗爲無奈。
明明這次是情報戰失敗，原計劃是聯盟機關打伏擊，但實際上是超級罪犯們搞了一次反殺，現在的問題是之前搞那麼大的間諜計劃可能都出了問題，現在居然被刀鋒輕描淡寫成了“說好了來三個結果來了四個”的小問題。
“沒錯。”
“說的是啊。”
大佬們紛紛應和。
“所以這次的事情值得注意，我看，以後這個真人秀也不必冒冒失失搞了嘛。”刀鋒接着補充道，“彗星戰隊在戰鬥中也吃了不少苦，降級了處罰了這些事情，我看就放一放吧。兩位就先回去休息吧！”
從來沒人提過什麼降級和處罰的事情，可是刀鋒卻在自說自話，明顯是在用這種說法給對方壓力：你們現在馬上滾蛋，再也別提什麼真人秀的事情，否則就是跟聯盟機關作對。
熔岩憤而起身，他的參謀也跟着他出去了。
“好了，我們該談正事了。”刀鋒已經收起了他那老幹部的嘴臉，“曙光女神晶體的事情，需要徹底調查。按理說，晶體的來源是在我們的嚴密控制之下的，爲什麼敵人會有？還有，晶體爲什麼會傷害到我們最強的英雄？這個問題也需要徹底調查！江上，你說是不是？”
江上覺得有些莫名其妙。
這種事情還需要徵得他同意嗎？
“是的，長官。”他只能點點頭。
“所以，調查的任務交給你們部門。”刀鋒說道。
江上無語了。
這種重特大事件爲什麼要交給他們來做？
“這件事的確需要調查，但是我還需要養傷，可能……”
“可以叫你的部下先進行調查嘛！”刀鋒擺擺手，“我看，你身後的這個小同志就不錯。你叫什麼名字呀？”
“麥曉飛，長官！”麥曉飛向前邁了一步。
“聽說你這次被很強的能力者所脅迫，不過還是頑強地挺了過來，是不是？”
“這是隊長的功勞！”麥曉飛大聲回答。
“喲，小江啊，你把你的部下調教得不錯嘛。”刀鋒說道，“我看他就行，你能接受任務嗎？”
“是的長官！”麥曉飛沒有一點的猶豫。
“我反對！”江上大聲說着，掙扎着從輪椅上站起來，但還是沒能成功。
這混小子已經忘了之前他對他說過的話了：不該是自己的責任就不要大包大攬。
會要命的！
“你爲什麼反對？”刀鋒問道。
“他還是個新人，各方面能力都不足。不能承擔這樣的重要任務。”
“所以新人才需要鍛鍊啊。”刀鋒的話意味深長，“這事兒就這麼定了吧，小江啊，安排必要的人給他支援，你就安安心心地養傷，懂了嗎？散會。”
刀鋒說完就離席了，其他大佬的立體影像也消失了，偌大的會議室裡，只剩下了麥曉飛和江上。
“你想出人頭地啊？”江上冷冷地問了一句。
“隊長，我……”
“送我回醫院。”江上疲倦地閉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