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錢老闆的反常舉動完全沒有反應,甚至沒有產生一絲表情的變化,可眼神的動搖看起來又十分明顯……當市場裡所有商家都開始在意於琪的謠言的時候,只有一個人裝作不感興趣的樣子,這個人一定有什麼異常。
於琪懷疑,這個經營工作站設備經營的年輕男子,身份和錢老闆是一樣的,他們都是代理商,只不過他們背後的人不一樣。
錢老闆的背後是整個建築小組僞裝的非法芯片生產者,而那個隱藏自己表情、管不住自己眼睛的人,背後則是那個神秘的芯片賣家。
在兩次試探之後,於琪更加堅定了自己的這種想法,因爲對方正在努力裝出一副和其他人一樣想要窺探錢老闆秘密的樣子,可這依舊十分失敗。
二十分鐘後,於琪走進了一條暗巷。這是她前期偵查發現的一處監控死角,這在這個監控系統十分發達、甚至其本身就是個巨大監視器的隱藏電子交易市場裡,是非常難得的。其實換做其他人刻意接近這裡的話也是十分可疑的,但於琪的身份爲她做了最好的掩護,一個保潔人員可以出現在任何市場秘密倉庫和非法交易點之外的任何地方,更何況現在市場裡有超過一半的男人想和於琪搭話,另外一小撮已經被她艱苦奮鬥的故事給感動了。
而宋子夫接近這裡就顯得有些困難了。在於琪接近錢老闆的店的時候給他打了暗語手勢,宋子夫立刻就開始一邊躲避別人的目光一邊前往那個死角,一路上磕磕絆絆。
他在市場裡的假身份是資深鑑定師,而且是那種專職的,只爲一個商家服務的那種。如果商家沒有召喚,他並不會出現在市場裡,而是在外面做與市場無關的鑑定工作。誰都知道他受僱於錢老闆,現在錢老闆的神秘行蹤被市場裡很多人都知道了,作爲錢老闆的專屬鑑定師,宋子夫的行動可以說是被很多人盯着。
經驗豐富的他當然能夠擺脫那些糾纏的目光,偷偷溜到暗巷裡和於琪碰面,不過他對此還是感到有些疲憊。
“不應該在這裡見面的,風險太大了。”宋子夫一見到於琪就悄聲抱怨了一句。
“事情比較緊急……你也知道我不是市場的人,不能帶着通訊設備進來,我想跟你說話只能選在這裡。另外我也相信夫子的本事嘛,避開他們不算是什麼問題。”於琪的燦爛笑容讓人舒心,宋子夫也就沒多抱怨了。
“到底是什麼事情?別忘了組長讓我們謹慎行動。”宋子夫說道。
“任歡。北門中間通道,靠西第二家店,賣工作站設備的。你瞭解這人嗎?”
宋子夫皺眉。
他知道這個人,只是知道的東西都是旁枝末節罷了。
爲了維持自己鑑定師的身份,宋子夫在外面是參加了一些類似鑑定師協會這樣的組織。在這種協會當中鑑定師們相互提供一些工作機會,還會交流最新的鑑定設備及技術。當然,在協會當中最常見的事兒還是吐槽自己的僱主。雖然鑑定師和僱主之間的合同嚴禁他們透露任何關於鑑定產品方面的情報,但並沒有禁止他們討論僱主本身。大部分鑑定師會在協會裡把自己的僱主形容爲尖酸刻薄、見利忘義的愚蠢商人,這算是鑑定師之間流行的一種文化,當這些人離開協會的聚會地點之後,又會重新對自己的僱主畢恭畢敬。
宋子夫就是通過這種交流獲知隱藏電子交易市場裡不同商戶的情況的,表面看起來單純是吐槽的內容,其實包含着很多關於這些商戶本性的事情,甚至能通過一些蛛絲馬跡來推論出某個商戶究竟在做什麼買賣之類的事情。
但是,宋子夫從來沒有聽說過有哪個鑑定師吐槽過任歡,哪怕任歡已經在這個市場裡開店超過三年,而且一直在僱傭不同的鑑定師爲他服務。
在市場當中,他是少有的那種不僱傭專屬鑑定師的商戶。曾經也有人好奇過這件事,問起幾個在任歡那裡拿過工資的鑑定師,他們的回答出奇的一致:任歡是個不太在乎買賣的人,找鑑定師往往是走過場,只要顧客不廢話,他也絕不會多事。
沒有比賺任老闆的鑑定費更容易的事情了——曾經有鑑定師如此形容過任歡,而給錢大方又不絮絮叨叨的老闆,沒人會討厭,沒人想吐槽。
“這人做事很低調,在生意上幾乎不跟買家討價還價,而且從來不拖欠鑑定費。有人故意給他使過壞,多收他的鑑定費,但他也沒說什麼。他在這行業裡信譽很好。”宋子夫說道,“你發現什麼了?”
“他是唯一一個對你們今天出門進貨的事兒不感興趣的店主。”於琪說道,“當然,他不是真的不關心,而是裝出一副不關心的樣子。”
“你懷疑他背後是那個神秘賣家?”宋子夫的反應很快。
“有可能。他不在乎自己賣工作站的買賣,鑑定費方面也很大方……很可能並不是因爲他很隨和,對賺錢不感興趣。”於琪說道,“也有可能是因爲賣工作站根本就不是他的主業。”
“還有可能是在洗錢。”
於琪點頭表示同意。
現在這個時代,因爲世俗戰爭的徹底結束,世界進入一種相對統一的狀態,連貨幣都統一成了標準元這一種單一貨幣,通過不同貨幣相互交易的洗錢方式已經不成立了,很容易就會被金融部門追蹤到,要想洗錢還是得通過傳統的開辦皮包公司或者參與合法經營這種比較複雜的方式。假如任歡不是直接代理商,而是幫忙洗錢的人,那麼他當然不會對買賣的一時得失而上心了。
工作站這種設備是由硬件來決定價格的,而硬件是裝在機箱當中的,除非有透視的能力,否則不打開機箱誰也不知道里面的硬件究竟是什麼。任歡完全可以聲稱自己賣的是最燒錢的硬件,其實攢出來的機器說不定連二十年前的系統都不能順暢運行,中間產生的差價就能洗錢了。
“有辦法接近他麼?”於琪問道,“單純等着他找上門兒太耗時間了,我們要雙線作戰,最好搞清楚他們的洗錢渠道。”
“我可以試試看。”宋子夫點點頭,“估計得用到幾個很完美的假身份,而且用完就廢了。”
“夫子也有心疼假身份報廢的時候?”於琪笑了笑。
“都是自個兒經營起來的,哪個身份沒費過心血?”宋子夫也笑了,“不過這不是摳門兒的時候。一切都是爲了組裡。”
於琪點點頭:“夫子,萬事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