樊依跑的方向是前幾日集體上岸的登陸點,那裡還有他們藏起來的獨木舟。不是沒想過去找楊隊,可是找不到,茫茫叢林往哪裡走?二是她也不想沒皮沒臉的跟着了,她是被扔下的,像垃圾一樣。
樊依有個好記性,她記得返回的路。她甚至可以從這裡找到回她自己部族的路,但萬里長征都開始走了,她下定決心哪怕走到老,走到死,她也要走出去,看看外面的世界,看看自己的親生父親。
一路暢通的離開了食人族,至於被綁的那個人,樊依心說管他去死,起歪心思就要受懲罰,天亮後他的族人自然會解救他。
樊依覺得自己像是在惡作劇,心情居然好了許多,笑容從新回到她的臉上。
來到登陸點,樊依在叢林裡翻找到了一隻獨木舟,恰巧是楊威的那隻。剛好轉的心情,剎時又有些低落。
如果沒有遇見你多好! 害怕,孤獨,悲傷這些軟弱的情緒她從來不會有,她一直都是堅強的女戰士。從女戰士變成小女孩是那麼快樂,再從小女孩子變爲女戰士卻很痛苦。
如果有選擇的話,寧願不要遇見,沒有快樂也沒有痛苦,一直堅強。
楊威這獨木舟選的圓木是最粗壯的,樊依還有些拉不動。費了九牛二虎之力小舟也就前進了兩三米。天已大亮了,樊依不敢磨蹭,要是再被食人族逮回去,她想跑可就難了。拉不動就推,樊依埋下頭,撅起臀,還給自己喊着號子,一二三推~ 小舟不情不願挪動着笨重的身子。
離岸邊還差三四米,樊依實在沒力氣了 ,汗珠順着髮際,額頭流下,打溼眼眶,鹹鹹的刺激的眼睛很疼。管不了了,繼續撅起臀,雙手推着舟,雙腿用後勁,一二三推~ 咦,不動?四五六再推,用的力氣更大些,怎麼還不動?就差一點點就可以乘舟離開了。樊依有些着急,深呼一口氣,咬牙用勁,甚至憋出了一個超級響的屁,小破舟仍然不動。樊依無奈了,她想只能讓小舟軲轆過去了,應該不至於摔壞。
站起身來感覺腰也斷了,揉揉痠疼的眼睛,放下手時樊依突然呆住了,小舟的前面站了一個人,正站在獨木舟前擋着路,是幻覺還是小舟成精了認主人不跟她走?
樊依眼睛模模糊糊的也看不清,再揉一下,那人還在。她試着出聲打商量:“楊隊隊?用一下你的小舟啊,不要小氣。”
楊威沒出聲只是看着她。
樊依笑了一下,自言自語:“果然是幻覺,喂,木頭啊,你的前主人把你和我都拋棄了,你就不要在此執着了。跟着我走吧,我都沒力氣了,你就配合着往前動動吧。” 樊依準備繼續俯身去推。這時一隻手伸過來,拉住他的胳膊,擁她入懷。
懷抱溫暖,寬厚,味道和那人一樣! 樊依吃驚地擡頭,雖然視線還是有些模糊,但楊威的五觀已經能看的清晰了。“呃,那個.....”怎麼回事,你不是走了嗎?
“在哭什麼?”楊威輕聲問道。
“沒哭!”樊依躲開楊威要給她擦眼睛的手。
“我沒丟下你,我只是去叢林裡找點東西。”
撒謊不嗑巴的,“那你的隊友呢?”
“嗯……他們在前面等着。”
樊依是通透的,楊隊一個人回來找她,不管是出於抱歉還是擔心,她都沒權利指責什麼,一直都是她強烈要求跟着他們的。樊依決定讓自己做女戰士,她怕極了從小姑娘變成女戰士的過程。雖然笑的有些牽強,但樊依還是堅定的說了自己的想法:“我還是不跟你們走了,謝謝你回來找我。”
楊威揉揉樊依的頭髮,真誠的道歉:“對不起。”
樊依搖搖頭說:“我打算先順流而下,你呢?”
楊威至此才確認依是真的下了決定。楊威正視着樊依,從她眼裡看到堅定和勇敢。她是真的決定一個人走出這片無邊無際的叢林,不管猛獸不管遙遠。楊威堅固的心慢慢裂開了縫隙。他心疼這個女孩,他想保護她!
“你不是說順流而下還會有瀑布嗎,也有你的說大嘯。”
“那點事情難不倒我。可以幫我推下獨木舟嗎?”
“連個木頭你都推不動,逞什麼強?” 楊威說着一腳就把獨木舟踹到了水裡,小舟遇水就活了,樊依甚至都沒來得及抓住,它就飄飄蕩蕩的順水而下了。
這下好了,交通工具也沒了! 樊依怒目而視,“你!”
楊威渾不在意。
再坎一棵樹,做一隻小舟這是很費時間的,也許樹沒坎動呢,食人族的人就來了。咋辦咋辦?樊依氣急敗壞的對着楊威發脾氣:“你去把你那破舟給我撈回來!”
楊威覺得樊依像只炸毛的小奶貓,非常可愛,拉住她手說:“怎麼可能撈回來,它比我快。你看,都沒影了。”
樊依氣呼呼的。
和我走吧。我再也不丟下你。” 楊威認真地說。
這個承諾是很吸引人的,樊依不再張牙舞爪,她說:“你們不是有任務嗎?”
“有,對你來說很危險,但我想比你一個人順流而下強太多。反正你都沒把自己的命當回事,就跟我來吧。”
“你纔沒把自己的命當回事呢。”樊依犟嘴。
楊威拉着樊依向叢林走去,“逞什麼強,沒個女孩子樣兒。”
“你是男人樣兒?”
“當然!”
……
來的路上楊威都做了標記,伍耀他們估計現在也起了,昨夜,大家就地紮營,可楊威卻總是心神不寧。他在擔心樊依,食人族給他的感覺並不太好,眼皮突突的一直跳。
留下她是出於對她的安全負責,可如果那裡是虎狼之地,就是他的失誤和過錯了。他決定快速的回去看一眼,這一看之下,只有慶幸。慶幸他來的及時,慶幸樊依懂得自保。
楊威想着伍耀他們還在前面,現在他們說不定已經出發了。楊威不自覺地加快腳步,一開始樊依跟得上,可她的腿傷並沒有好利索,有些跛。楊威低下身檢查樊依的腿,解開她纏着的繃帶,發現腿好像有感染的跡象,有膿並且還腫的老高。不是上過藥了嗎,怎麼回事?楊威也不是醫學專業,他只懂得應急,做些簡單的清理,消炎的,抗感染的都給少用了些後拿白紗布重新包起來。
“腿傷有些嚴重了。”
“哦。”
哦?就個哦,楊威雖然是欣賞這姑娘的堅強,但對她的沒心沒肺還是有些意見的。躬下身,“上來。我們走快些。”
樊依一晚上沒睡,精神又高度緊張,楊威的後背堅定又踏實,沒走出一百米,她就睡着了。
楊威聽着後背傳來小呼嚕,心才慢慢跳的平穩了。昨晚心神不寧的情緒也被撫慰的妥妥帖帖。
樊依的小身板很輕,最起碼對一個大兵來說幾乎可以忽略不計,頂多就是負重跑而已。他腳步如風,穿行在叢林之中,只留背影一晃而過。尋着標識,楊威整整跑了三個小時,纔到達了紮營地。楊威摸了摸還有餘溫的火堆,離開的並不久,仔細的在一棵樹上尋到大家給他的特定特號,繼續跑。樊依睡了三小時,也睡醒了。腦袋也輕鬆了很多, “他們走了?”
“嗯。”
“可憐的,他們把你也扔了。”樊依趴在楊威背上嘲笑他。
“是啊。你心裡平衡了?”楊威邊跑邊和她閒聊。
樊依母性大發揉揉楊威的寸頭,“沒事哦,不怕。”
“我有什麼好怕的。”楊威嗤笑一聲。
“怕就說怕唄,又不丟人。你們把我扔的時候我就很害怕。尤其是晚上的時候,早晨逃跑時也害怕。”
“什麼事爲什麼要逃跑?”
“就是叫咱們去吃早飯的那個食人族男人,一肚子壞水也不安好心,晚上想找我睡,說要和我打一架,切,還假裝打不過我呢,等他往地上一躺我就把他綁起來了。現在估計他正滿部落找我拼命呢。”
挺驚險和後怕的,但楊威卻莫名想笑。
“笑啥?破棚子外面還有人呢,被我輪了一鏟子。”
“輪的好!”
“就是你給我的鏟子,以後你的東西我可不敢隨便要了。”
“說了帶你走的。不要翻舊賬。”
“哼,我記你一輩子。”
“也挺好。”楊威笑笑說。
伍耀吳澤和安澍三人腳程很慢,他們都在等着楊威。伍耀對吳澤說:“哎,你說啥楊隊是咋回事?把小姑娘留下的是他,回去找的也是他。”
吳澤笑的神妙莫測:“一看你就是個青瓜蛋子,和你說不清楚。”
“啥?你知道?你知道啥了?”伍耀和安澍一起炯炯有神地看着吳澤。
吳澤搖搖食指,眼睛放空望着遠方,聲音低沉又悠遠,“不可說~不可說……”
“滾犢子。”
“這就是愛啊~~~”
伍耀腳下一個趔趄,差點走坑裡。“說人話中不?”
吳澤迴歸正常人,“說你青瓜蛋子,你不服,我都暗示至此了,你再不明白,我也無能爲力了。”
伍耀的好奇沒有得到滿足,他見吳澤不想說了,就問安澍,“你的明白?”
安澍點點頭,“大體明白,楊隊愛樊依。”
這解釋雖然簡單粗暴,但差不多,“孺子可教也。雖然愛還不至於,但已初見苗頭了。咱們四個萬年老光棍,終於有人能脫離苦海了。”
伍耀一臉震驚,原來如此啊。三尺之外把人的熱情凍僵的楊隊戀愛了,大新聞,世紀大新聞啊! 回基地後得給他好好宣揚才行……
楊威是跑步前進的,又一小時後終於趕上了慢騰騰的小隊伍。
伍耀率先看見楊威的,揚聲問:“楊隊,你背了個啥?”
“人。”
伍耀慢慢看清了,是樊依啊~說話不過腦子的道:“哦,是愛人啊。”
……
樊依正好聽到這話,噗嗤就笑了,“還是我耀哥會說話。”
“謝謝嫂子誇獎。”
楊威鬆手慢慢把樊依放下來,連跑四小時,雖說還好,但還是有些累的。
吳澤早就笑攤了,耀兒就是活寶啊。楊威無奈地問道:“誰給我耀兒腦袋灌水了?”
吳澤道:“安澍。”
安澍一臉無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