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湊過去一看,原來是一對熟悉的情侶碗,一個黑色一個紅色,上面有一對相互接吻的天鵝圖案,整體十分漂亮。這是我和江楓以前在逛街的時候偶然在一家陶瓷店買的,當時我們彼此對這對情侶碗都一見傾心,就買了下來。買回來後,我們日常吃飯都是用這對碗,他用黑色的那隻,我用紅色的那隻……但後來陶姐某次在收拾碗筷的時候,不小心把我的那隻紅色的碗打碎了,雖然沒有責備陶姐,但我還是挺心疼的,還和江楓又去了那家陶瓷店逛了逛,但是同款的已經沒有貨了,就連其他顏色也沒有,自此,江楓也沒再用過他那個黑色的碗……這雖然是個小插曲,我也沒怎麼提過,但是每次打開櫥櫃總會感到些缺憾,沒想到的是,此刻忽然看到我那個同款的紅色碗又出現這裡了,有點驚怔。
呆呆的注視了半晌,心裡五味雜陳,越來越心塞……
“這是你和他以前用過的?”何遇沉着臉,一邊問一邊拿過那兩個重疊在一起的情侶碗。
“……”我沒有回答他,扭頭就繼續去忙碌了。
但是我剛剛準備拿過案板切菜,卻聽到一陣碎裂聲,我轉身一看,只見何遇竟然把那兩個碗扔進了垃圾桶裡打碎了!
看到那躺在垃圾桶裡的碎片,我心裡抽痛了一下,不過還是忍住了沒有說什麼,扭頭去又繼續自己的手裡的活……但很快,何遇從我身後抱住了我,雙手摟在我腰間,把我身子摟抱得很緊,耳邊的氣息也很熱,昏亂的在我髮絲裡一陣狂吻,聲音是那麼的壓抑痛苦,“燦,我受不了了,這個家裡角角落落都是那個男人的痕跡,我真的受不了,從現在開始,我要你完完全全的屬於我,我要切斷你和他的這一段,我要你只記得我……”
連日來的打擊讓我變得蕭條昏沉,我沒有抗拒何遇的親近,任由在他在我身上發泄他的情感,任由他說着那些醉人心智的字字句句……我整個人都很麻木,也很痛楚,說不出來的糾結和難堪,就像靈魂已經出竅,都感覺不到自己還是活着的。
終究,我還是在這片混亂裡輕輕的推開了何遇,沒有精力做任何事,乾脆一個人上樓關上了臥室門。是的,這家裡每個角落都是是江楓的氣息,就算把他的生活痕跡清理乾淨了,但他留在我腦子裡的記憶卻早已經根深蒂固,一觸即發。一旦閉上眼睛,和他在這間屋子裡發生過的所有往事排山倒海的襲來,刺痛我每一根神經~即便已經到了這個時候,我內心深處藏着的仍舊是他留給我的那些美好,還有他那雙勾人魂魄的眼睛,所有他打動過我的一切……他不能替代何遇,但他也是何遇不能替代的,他是全世界獨一無二般存在的人物,有時如神祇,有時如惡魔,神秘莫測又天真幼稚,從跟我見第一面起,就已經完全俘獲了我,直到現在,我才意識到,我們認識這兩年來,我是第一次在真正意義上失去他了!
再一次撲倒在牀哭的不能自己,爲那種徹徹底底的失落感、空虛感、幻滅感……一顆心臟就這樣反反覆覆的撕扯着,思緒被定格那暗無天日的負面想像裡,轉不過彎來,也走不出來了,好像餘生就會這樣日復一日的消糜下去了,再也好不了。
不僅是江楓給的傷時不時的侵擾着我,何奕的病情更是讓我每日陷在焦頭爛額裡,一個月不到的時間就瘦了十幾斤。
就在某天下午,何遇又在跟我商量說要去給何奕換腎的時候,主治醫生忽然把我們叫到了他的辦公室,面帶微笑的說,“有個重大的好消息要告訴你們,何奕的腎源已經找到了,可以馬上接受腎臟移植手術!”
我精神爲之一振,“真的??腎源是怎麼找到的,確定嗎,可以馬上手術?”
醫生輕鬆又鎮定的說,“是的,腎臟是一名腦死亡患者捐贈的,跟何奕完全配型,如果手術順利,術後保養得當,沒有排異情況的出現,是能維持10年以上的,這相比於其他尿毒症患者來說,已經是很幸運的結果了。”
“腦死亡患者?”何遇在振奮的同時,不免疑惑的追問,“對方是免費捐贈?死者親屬是誰?”
“這個——”醫生呵呵一笑,“這其實不是重點,總之這個腎臟的來源是完全合法的就是了,最重要也是最幸運的是跟何奕能夠配型,完全符合移植條件,我們會盡快安排手術。”
醫生這樣說了,我跟何遇也暫時不去追問腎源問題,因爲我們此時最爲關心的還是何奕的手術,一下子就沉浸在何奕就要得救的喜悅裡,並且把這個好消息也告訴了何奕。
有了腎源,不用犧牲何遇就能挽救何奕,這突如其來的轉變讓我喜不自勝,陰暗了許久的心就像打開了一扇窗,外面陽光一下子飄了進來,把我整個人都照亮了,本來渾身不舒服的,而那些不舒服就隨着這個好消息到來,都消失殆盡了。
因爲腎臟的保存時間有限,爲了保證移植的成活率,腎臟移植一般會在24小時內就完成。而且據醫生說,這是一個高難度的手術,也可能出現多種不可控的意外,我跟何遇在手術室外忐忐忑忑的等待着,精神高度集中又緊繃着,走來走去,緊張的要命卻又不敢表達出來。何遇故作冷靜卻接連不斷的抽菸,我則不停的喝水,跑了好幾次洗手間,大氣都不敢喘一口……就這樣等待了五六個小時,終於手術室的門開了,醫生很輕鬆的告訴我們,手術很成功。
因爲年輕底子好,何奕在手術後沒有出現併發症,似乎一下就重新‘活’過來了,痛苦就這麼消失了,精神狀態也大變樣,露出了久違的笑容,並且在修養一段時間後就出院。但術後的三個月是最危險的,出門得戴口罩,不能靠近人多的地方,還要長期服用抗排異的藥物,這種藥物又有降低免疫力的副作用,特別是肺部最容易感染……爲了讓何奕好好的修養,不再第二次進入鬼門關,我拋開了所有的事情,專程守在家裡照顧何奕,讓他就像產婦坐月子一樣待在家裡,哪裡也不準去,我同時還把陶姐又叫了回來,每天跟她一起按照醫生給的營養食譜親自動手給他做吃的,更貼心到一口口的喂他,就怕他哪裡出了問題,讓我再次掉進地獄裡。
因爲剛做完手術,出了衣食住行上的照顧,還有一個難點就是他洗澡的問題了,在醫院的時候都是何遇幫他擦身子,我本想安排何遇在家裡輔助他洗澡,但是何奕卻拒絕了。
“姐,在醫院裡該說的我已經說過,我不想再跟這個何遇有什麼聯繫,”他稍稍板起了面孔,冷聲說到,“你也知道我現在受不了刺激,你最好別讓這個人在我眼前晃,不然我再次病發也有可能。至於洗澡的問題,你要真擔心我,要不就親自給我洗!”
“……”我被他噎了下,“要不給你請個男護工?”
的確,他現在剛做完手術,正是免疫力最低,身體最弱的時候,手術傷口也沒有癒合,絕對不能做大幅度的運動,像洗澡這些更是必須要人幫忙。既然他明確提出不要何遇,我也不想違逆他的意思讓他心裡不痛快而影響修養……
“誰要什麼見鬼的男護工,”何奕鄙夷的說,“都是些四五十歲的糟老頭、髒男人,給我洗澡不是佔我便宜嗎,我又不是癱瘓在牀動不了了,要伺候我洗澡,也得給我找個女人,還得是年輕漂亮的。”
我想了想,他生病期間都沒女孩子來探望,估計也沒有固定的女朋友,還真是不好解決了。
何奕瞅着我看了好一會兒,半認真半開玩笑的,“姐,我看還是你幫我洗吧,你又不是沒給我洗過澡,也沒什麼大不了的,咱們不是一家人麼、”
“開玩笑別太過了,”我故意瞪了他一眼,“你到底有沒有女朋友?”
“有啊,叫陸雲燦。”他更加吊兒郎當的。
他現在換了腎,病痛好了,雖然成熟了些,但還是改不了那種不着調的個性。
“這樣吧,我讓陶姐幫你洗,”我思來想去,陶姐今年都46歲了,結過婚生過孩子,跟何奕平時就熟得跟母子差不多了,曾經還伺候過住院的江楓,還給江楓擦過身子呢,她這個年紀的女人應該也不會顧忌那麼多吧。
“別,”何奕更加緊密的盯着我,“你是我姐,你不是說你最愛我嗎,我現在都脆弱成這樣了,你就把我當個病人,當個剛出生需要撫養的嬰兒,幫我洗個澡而已,不算過分吧?”
“……”我悶住了。
他還故意威脅到,“反正我的身體是不會給男人和老女人看的,只給你這樣的美女觀看,如果你不幫我,那我只好自己洗,到時候在浴室摔倒了,摔傷了,感染了,一夜回到解放前,別後悔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