艙門外傳來了窸窣的腳步聲,恰好此時蘭子義也已經將手頭書信寫完,在外人進門之前,蘭子義便吹乾了筆墨,將書信封好收起。
推門進來的是月山間,她手捧淨水入內,見到蘭子義收起書信,問道:
“衛侯在給誰寫信?”
蘭子義道:
“給舊都羅應民。”
月山間將水放好,取出手帕浸溼,準備給蘭子義擦臉,她聞言問道:
“衛侯在京城時不發信,到了京口可怎麼發的出去?”
蘭子義收起信件,又將筆墨收好,然後把手伸進面前水盆,同時說道:
“我從昨天忙到今天,一刻沒停,我都把這事忘了。上船之後空閒下來,我纔想起此事。至於怎麼發送的問題,我自有辦法,月兒大可不用操心。“
月山間見蘭子義把手伸進水盆,不滿的抱怨道:
“好不容易打來一盆水,衛侯也不等把臉擦乾淨再洗手,就這麼把水弄髒了,真是邋遢!“
蘭子義聞言笑着將手拿出來,他道:
“是我不好,浪費了月兒你的一片苦心。”
蘭子義將手拿到一半卻被月山間止住,月山間把蘭子義的手摁回水盆,她抱怨道:
“你都已經弄髒了,拿出來還有什麼用?”
然後月山間問道:
“衛侯都給羅應民寫了些什麼事情?”
蘭子義閉着眼享受着月山間的伺候,他道:
“是糧食的事情。據說開倉放糧之後太倉查出了虧空,我要提醒他彈劾此事。”
月山間爲蘭子義擦過臉後又把蘭子義的手擡出水盆擦乾,她道:
“羅應民已經和章鳴嶽咬上了,這麼明顯的藉口那羅應民不會放過,爲了這種事情寫信,衛侯怕不是在畫蛇添足。”
蘭子義聞言嘿然訕笑,他的目光也隨着他的笑容低垂不少,蘭子義道:
“真是什麼事情都瞞不過月兒。除了太倉的事情,我還打算讓羅應民彈劾幾個糧商。”
月兒聽到這話緩緩擡起眼角瞥了一眼蘭子義,眼神中全是凌厲,她敏銳的問道:
“衛侯是想追查軍糧的事情?”
蘭子義道:
“不是軍糧,是太倉糧。”
月山間沒有迴應蘭子義這句話,她靜靜地等候,等候蘭子義繼續把話說完。
蘭子義接續說道:
“軍糧之事牽扯極廣,真要是捅出來魚公公都會站到我對面去。出京之前魚公公讓我把軍糧的虧空塞進太倉虧空,把這屁股擦乾淨。正好現在那幾個糧商手底下有現成的證據可資利用,我讓羅應民彈劾此事,把那幾個糧商祭出去,只要糧商人頭落地,杜京那邊我就好交代了。”
月山間笑了笑,她道:
“衛侯真是心思縝密,把所有人都算計了進去。只是衛侯可曾想過,一旦案子開始就不歸衛侯說了算,萬一查到軍糧那裡,衛侯你打算怎麼收場?”
蘭子義道:
“這事遲早要被查出來,早點出來正好可以敲山震虎,公公雖然離此事近,但他終究沒有參與其中,外人捉住點蛛絲馬跡只會對章鳴嶽和德王造成嚴重影響,公公那裡只會傷及皮毛。
再說了,我只是告訴羅應民有奸商盜賣太倉糧,又沒告訴他這是軍糧,真要有誰查到軍糧那裡那只是他不長眼,與我蘭子義有何干系?“
月山間笑道:
“衛侯你還真是會偷樑換柱啊,羅應民纔剛和你走到一塊你就想着算計他,照你這性情你會何時動手算計爹呢?”
蘭子義伸手擡起月山間的下巴,他道:
“我這不叫偷樑換柱,我這叫去胡吞狼。那羅應民本就是狗官一個,我早想殺他,藉着這件事情給他挖個坑也沒壞處。
至於公公,我是不敢算計的,我真要是對公公有一點心思,月兒你豈能容我活到第二天?“
月山間聞言低頭嘻嘻笑了起來,她道:
“衛侯你們落雁關裡就那麼缺女人嗎?怎麼生冷不忌?我現在畫成這幅鬼樣子你居然都能動色心。”
蘭子義道:
“因爲我知道月兒你這層厚粉之下藏着怎樣的一張俏麗臉蛋。”
說着蘭子義放開手,他問月山間道:
“說道這裡你爲何還是這幅打扮?而且你給我擦臉爲什麼不把我鬍子摘了?你我這樣裝扮不嫌累嗎?”
月山間道:
“衛侯上船時和下船時不一樣可是會引起船家疑心的。你想讓船家回去稟報官府你便把鬍子摘了吧。”
蘭子義笑着仰身向後趟去,他道:
“杜畿抓我的藉口又不是什麼事,他不可能用那個莫須有的罪名全國通緝我的,我出了京城便沒事。不過你說的也有道理,反正也快到地方了,忍一忍進了城再卸妝也不遲。”
月兒聞言側身伏在蘭子義身側,用手指輕輕點了下蘭子義的鼻尖,她道:
“衛侯你可算開竅了。”
沒過多久船便靠岸,蘭子義與月山間取了馬匹,驗過船票,便下船去。進城之後蘭子義與月山間尋了一處客棧住下,兩人安置好行禮,買了熱湯洗漱乾淨,打扮一番之後兩人又恢復了往日的颯爽之氣。
月山間伺候着蘭子義梳好髮髻之,自己便忙活了起來,蘭子義見月山間坐在銅鏡前梳髮髻,便坐在她身後問道:
“你爲何要換男裝?”
月兒一邊扎着頭髮一邊說道:
“到了京口衛侯可以清閒下來,我可清閒不了。你要辦的那些麻煩事情,哪個不得經我手去辦?我換上男裝就是爲了出門方便。”
蘭子義道:
“可是你以女裝進來,卻以男裝出去,這難道不會惹人懷疑嗎?”
月山間回頭白了蘭子義一眼,她道:
“你進來是貼着鬍子,我進來事畫得向鬼,現在你我這樣出去已經惹人懷疑了,我換男裝又能算什麼事?”
蘭子義攤着手說道:
“好吧好吧,你說的對。”
月山間又道:
“衛侯你今天很是硬朗啊,從早到現在過去了大半天,你只在船上吃了點乾糧,居然不嫌餓。”
蘭子義道:
“昨天大魚大肉一整天,現在胃裡還膩得慌,少吃點也好。”
月山間道:
“既然如此不如我們一起出去吃晚飯。”
蘭子義道:
“現在吃晚飯還太早,再說我出門是要去送信的,不見得與你通路,等你事情辦完之後我們在吃飯吧。”
月山間這時已經裝扮完事,她起身道:
“現在可不是辦事的時候,我只是出去踩點。走吧衛侯,不要耽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