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裕州的路上蘭子義再沒有進任何一個府縣,
已經沒有意義了,
整個河**都接到了羅應民的命令,不會提供糧草給裕州的。
桃逐兔提議是否渡過大河再往北走,找北軍求援,
蘭子義否決了這個建議,一是因爲往北走太遠,二是不能讓北鎮軍摻和到禁軍的事情裡面,這是朝廷制度,是規矩,要是敢壞朝中大臣是要把蘭子義全家綁到火上燒死的。
一路風餐露宿,冷水硬糧,蘭子義他們終於回到裕州。
蘭子義的胃被這些糟糕的飲食折騰的隱隱作痛,但比起胃裡的不適,胸中的愧疚纔是更強烈的。
他蘭子義還能啃乾糧吃,裕州城裡的禁軍和百姓可怎麼辦?人吃人?
蘭子義真不敢想這些事情,
回到裕州後就靜悄悄的從北門入城,
蘭子義入城時是下午,天還亮的很,但城外已經沒有了軍馬行動,
“或許是大哥他們把馬趕到東門去了,那邊裡山上進,草料好補給。”蘭子義並沒有在意。
蘭子義本以爲城裡已經餓殍遍地,怨聲載道了,沒想到入城之後卻是另一番景象,
城中燒成的遍地灰燼已經被清理乾淨,堆積如山的屍體也都不見了,
雖然禁軍和百姓還都住在帳篷裡,但有些重要建築已經開始重新修建,
可這麼多的帳篷是從哪裡來的?蘭子義出城的時候裕州城裡雞犬不留,什麼都沒剩下,現在城裡人居然都已經有了遮風避雨的地方,而且每隔幾處就有粥廠,哪裡來的這麼多糧食?
蘭子義來到一處粥廠大鍋旁,熬粥的都是裕州府的衙役,前幾天晚上作戰時都把蘭子義認得七七八八了,見蘭子義過來趕忙行禮。
雖然不是飯點,但鍋裡還有剩飯,蘭子義下馬要了一碗,粥熬得很稠,一點也不稀,
蘭子義問道:
“這粥你們一天熬幾頓?”
衙役們答道:
“當然是一日三餐了。”
蘭子義大驚,城中雖然大火,但人都跑的及時,死的其實不多,還有十萬禁軍,這種吃糧方法怎麼供的起?
蘭子義問道:
“哪裡來的糧食?”
沒等衙役回答,桃逐兔已經撿起幾粒灑在地上的生米嚼了嚼吐掉,說道:
“口感像是南方米。“
蘭子義問出話去心裡也開始盤算,北方水稻產地極少,各地庫存都是從南方拉過來的,要是用來供軍賑災肯定不會往來送大米,好一點應該送麥子、粟,差一點就是高粱甚至桑葚,現在這麼多大米放開吃肯定不是北方補給,正南面襄陽已經被燒成灰不可能往來送,江夏大軍已經過了好幾批,不可能有餘力往出送糧,現在吃的要麼是京城送來的,要麼是鳳陽道的,
衙役聽到蘭子義發問,答道:
“回衛侯的話,衛侯剛走第三天,京城那邊就有熊大人和解大人押着糧草過來了。”
蘭子義問道:
“熊大人?解大人?“
衙役答道:
“就是現在兵部右侍郎熊敬宗熊大人和吏部考覈司郎中解宣明解大人。“
蘭子義聽到這話吃驚更深,這兩人都是京城文官,尤其那個什麼解宣明,吏部的人那肯定就是章鳴嶽的人,他們竟然來的這麼早,來了這麼久。
蘭子義再想不下去,趕緊翻身上馬,問衙役道:
“禁軍駐紮在哪?“
衙役答道:
“在城東北,只是……”
蘭子義沒等衙役把話說完,揚鞭就走,桃逐兔與輯虎營護衛緊隨其後,
一行人來到禁軍駐地,路上遇到許多禁軍,
這些禁軍沒有一人給蘭子義讓路行禮,反而睜眼瞪着蘭子義指手畫腳,眼神滿是蔑視,甚至還有那麼一點怨恨。
這番景象看的蘭子義觸目驚心,難道說……算了,還是先到營中再說。
蘭子義找了半天終於催馬來到禁軍騎兵駐地,
禁軍士兵們已經從城外看了樹回來在城中立寨,見到蘭子義過來寨門緊閉,
蘭子義在門口喊道:
“快開門!”
守營將士見了蘭子義趕忙行禮,但聽到蘭子義的話還是互相望了一眼,沒有答話,
蘭子義看着惱怒,說道:
“桃逐虎、桃逐鹿何在?快讓他們開門!”
這時營裡走出一個面生的人,看面相是個書生,穿戴的卻是營將的一身行頭,遠遠對着蘭子義說:
“蘭將軍請回吧,這裡不是你該來的地方。”
一旁桃逐兔湊到蘭子義跟前說道:
“衛侯,情況不對!”
蘭子義看到這人,又聽到這話,心沉到了冰窟窿裡,這兩個京城來的文官難道真把他手裡的軍權奪了?
抱着最後一絲希望,蘭子義問道:
“逐虎將軍與逐鹿將軍何在?”
營裡那人答道:
“桃家二人並非朝廷命官,衛將軍也沒有資格命人統軍,他們二人已經被趕出營區,
衛將軍多日不在,已經是臨陣脫逃,不過您家中自有武勳罩着,下官也沒本事像您一樣隨便抓了殺人。
還請衛將軍趕快移步府衙,去向二位大人說明自己這幾天的行蹤。“
說罷這營將打扮的書生便轉身回營,蘭子義被這貨懟的胸中發悶,立在馬上瞪着這人背影不知該做什麼,好在這時李廣忠從營裡出來,經過那書生時點頭哈腰行禮行了老半天,等到那書生走後李廣忠才從營裡走出來,悄悄地對蘭子義說:
“衛侯可算回來了。”
蘭子義鐵青着臉翻身下馬,低聲問道:
“發生了什麼事情?”
衛侯出去找糧的第三天,京城裡的熊大人和解大人就押送糧草過來了,入城便去了戚榮勳駐地,半夜解宣明帶着京城裡跟來的京兆府守軍衝入營中,將桃家二位將軍趕出軍營,換上了一起跟來的兵部主事,魏瓊樓的輯虎營也被調到府衙周圍駐紮,直接聽命解宣明指揮。“
蘭子義聽着眉頭都纏在了一起,問道:
“解宣明不過一介郎中,熊敬宗乃是侍郎,又是兵部官員,爲什麼主事的是解宣明?“
李廣忠答道:
“我只知道這解宣明好像是章首輔的心腹,其他我也不知道。
衛侯剛入城,先去城南送君客棧休息休息吧。我也不好一直跟衛侯說話,解宣明的人看的太緊,
步兵們嫌衛侯殺人太多,衛侯可要小心。騎兵這邊還是很服氣衛侯的身手和手段的。
先告辭了。“
說罷李廣忠匆匆行禮,轉身趕緊入營門,剛進門裡沒兩步,李廣忠又回頭說道:
“臨陣脫逃那孬種被放了。“
說罷李廣忠便埋下頭,快步走開。
桃逐兔湊上前想說些什麼,被蘭子義伸手止住,蘭子義一字一字的說道:
“恨不用孝直言!”
然後上馬招呼道:
“送君客棧,走!”
桃逐兔跟着一起上馬,問道:
“現在顧不上休息吧,衛侯。“
蘭子義看着桃逐兔說道:
“大家都在那裡,李廣忠給我之路呢。”
沒管恍然大悟的桃逐兔,蘭子義對這護衛的輯虎營將士說道:
“你們回營去吧,辛苦了!”
將士們抱拳答道:
“我等奉命護衛衛侯,衛侯不安,我等不去!”
蘭子義看着這些漢子,點了點頭,然後催馬朝城南而去。
一衆驍騎在城中踏塵飛奔,經路人指點不一會就到了送君客棧,
雖說是客棧,但大火已經把半座建築都燒掉了,剩下的部分勉強還有幾個房間可以用,可是窗戶紙早都已經化成灰,晚上是絕對不擋風的。
蘭子義催馬來到客棧前停下,
門外坐着幾個輯虎營兵士,見到蘭子義後都站起身來,高興地說道:
“衛侯可算回來了。”
蘭子義下馬來到軍士身邊,問道:
“你們不是駐紮在府衙嗎,爲何會來這裡?”
有軍士問道:
“衛侯爲何會知道我們在這裡?”
蘭子義答道:
“是李廣忠告訴我的。”
軍士說道:
“既然如此那衛侯一定知道城中禁軍對衛侯記恨在心吧,魏將軍專門派我們來保護桃家兩位爺和兩位先生的。”
這時屋裡的人聽到門外有聲音都從屋裡出來,見是蘭子義回來,桃逐虎與桃逐鹿兩步並作一步走了過來,抱拳說道:
“我兄弟二人有愧衛侯重託,被人奪軍,真是無顏再見衛侯。”
蘭子義拖着桃家兩位兄弟說道:
“不怪兩位將軍,是我託大了,我也沒有要回來糧食,羅應民那小人記恨我,河**諸城見到我都只是敷衍而已。”
幾人說話間仇家父子已經走了過來,蘭子義見到仇孝直過來深深作揖,說道:
“有愧先生!”
仇孝直趕忙上前扶起蘭子義,說道:
“衛侯不必過於自責,我根本沒有想到京城裡會來人。”
仇文若則招呼道:
“衛侯辛苦一路,不要繼續在門外了,快進屋吧。”
說着就將蘭子義讓進屋裡,
蘭子義則招呼這幾天一直護衛他的輯虎營將士一塊進屋,先找出幾個房間讓幾人先補上一覺。
等安頓停當隨行將士後,蘭子義纔來到衆人議事的屋子,
屋裡依然有揮散不去的煙味和焦味,傢俱也沒剩下幾樣,幾人都找了破布墊着席地而坐,
喝了桃逐兔遞過來的水後,蘭子義問道:
“這熊敬宗與解宣明到底是什麼人物?”
===================
謝謝大家,謝謝千紙鶴鍾夢見你,你們是我最忠實的讀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