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泰康宮地方偏僻,人氣兒也不旺,但是她在那個破地方呆習慣了,覺得睡得踏實。
而現在,掖庭宮中,人雖然不少,按說人氣兒更旺,但這些人大多是罪奴身份。
她有些肝兒顫。
於是一整夜,她都靠坐在牀邊,沒敢真的睡着,眯着眼閉一會兒,就會馬上醒來。
直到天光微明,她看到了光,甚至聽到了晨起鴿哨的聲音,才覺得周圍的空氣不是死的,而是活的。
她纔沒有那麼壓抑了,這纔敢窩着睡上一會兒。
直到快晌午的時候,她才醒過來,而且是被外面的喧鬧聲吵起來的。
秦霜華爬起來,揉揉眼睛,開門出去。
循着聲音到了院子外面,看到一羣人圍在門口,不知道是要做什麼。
眼見人羣漸漸往院子這邊過來,秦霜華更加訝異了。
終於,她看清楚了人羣圍着的人。
竟然是張順。
張順走過來,一慣地雲淡風輕:“主子。”
秦霜華訝異不已:“小順子,你怎麼會進來的?”
掖庭宮在宮中的地位,十分特殊,是關押犯錯之人的地方。張順有沒有犯什麼錯,到這裡來,實在奇怪。
有人指指點點,竊竊私語。
秦霜華不明所以,正要再問。
突然,人羣之後,有一個人猛得衝了上來,手裡還拿着一個大掃把,直接往張順的腦袋上劈下去。
張順連頭都沒回,直接伸手,握住了那人的手腕。
那人吃痛,手上失了力氣,手中的掃把直接掉落,正巧砸到自己的臉上。
他嘰嘰哇哇亂叫起來。
“哎呦我的順爺爺,小的錯了!小的再也不敢了,您大人有大量,放過小的吧!哎呦哎呦……”
張順這纔回頭,他鬆手的時候,用力一甩,便將那個太監甩到了地上。
那個太監一屁股坐到地上,不知道坐到了什麼,“嗷”地一聲。
他伸手朝屁股下面摸去,正好摸到了一塊大石頭。
他又大叫起來:“今天是哪個狗日的掃的院子,給爺爺把這塊石頭吃下去!”
衆人沒人敢說話,紛紛往後退去。
秦霜華一臉懵地看着他們在這裡鬧騰,完全不知道發生了什麼。
張順轉身,恭恭敬敬地說道:“主子,請進去吧,這裡都是下人,別讓他們衝撞了您。”
張順雖然平日裡清清淡淡沒什麼脾氣,但是說話做事很穩重,秦霜華便聽他的,回了屋子。
張順跟了進來,他跪倒在地。
“昨日沒能及時進掖庭宮,是奴才的失職。”
秦霜華連連搖頭:“你失哪門子職?你是怎麼進來的?”
張順淡淡回道:“奴才偷了宮中的東西,所以被罰到掖庭宮來了。”
“你偷東西?”
秦霜華一臉不可置信。
張順是跟着蕭成野混的人,蕭成野那個大財主,除了會壓榨她,不像是會讓自己手下窮得人。
張順爲什麼要偷東西?
關鍵是,張順不是那種會偷東西的人啊!張順一看就是逼格非常
高的那種人啊!怎麼可能做這種事!
秦霜華驚訝,張順卻沒有細說緣由。
秦霜華不傻,她想了一下,便明白其中關卡所在。
她擡頭,再看張順,面上帶着愧意。
“小順子,你不必這樣的,本宮在這兒挺好的,不需要人照顧。”
張順淡淡說道:“王爺臨走前吩咐,讓奴才伺候好主子。奴才今日才得以進來,已經是失職了。”
秦霜華心中非常感動。
張順是故意以偷東西的罪名,讓自己有機會進入掖庭宮。
既然已經進來了,秦霜華也不再矯情。
她說:“既然進來了,那就跟本宮做個伴兒吧。”
張順這才起身。
秦霜華問:“剛纔外面是怎麼回事?”
張順回道:“掖庭宮中之人,欺軟怕硬慣了。奴才剛進來,他們想給奴才一個下馬威,不過現在已經都被奴才收拾了。”
秦霜華笑眯眯地拍手。
小順子果然厲害!
有張順看着,秦霜華也心裡踏實不少,她昨夜一夜少眠,於是趁機趕緊補了個覺。
她是閒時間多,還能補覺。但是有的人,精力交瘁,卻不得不打起精神。
皇帝近日越發覺得精力不濟,儘管趙嬪貼心,但是他總不能一直待在後宮,逃避朝中事務。
眼下,早朝時刻。
這次早朝拖延得時間有點兒長,從早上寅時開始,一直到快晌午,都沒有結束。
下面的臣子鬧哄哄地說着淮陽兵變的事情。
有人說要嚴懲淮陽王,就有人跳出來說,淮陽王並無反意。
有人說要招撫淮陽王,就有人跳出來說,淮陽王狼子野心。
總之,沒有定論。
皇帝大手一揮,“夠了!”
下面的人們不敢再放肆,紛紛安靜,皇帝冷冷的看着他們。
“你們這麼吵老吵去,有什麼用?是不是巴不得淮陽王打進京城?”
衆臣子聽了皇帝的話,趕緊下跪,齊聲山呼萬歲,並且說臣等並無此意。
皇帝冷笑一聲,對安德海說道:“宣旨吧!”
安德海上前一步,打開榮昌的聖旨,楊着聲音,唸了起來。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太后病重,思念淮陽王,淮陽王即刻進京,不得有誤。此道旨意,發往淮陽,沿途各縣,均需張貼。淮陽王看到,望念及太后鳳體,火速進京!”
這一道召淮陽王進京的聖旨,沒什麼新鮮的,之前已經發過一次。
但是,這次追加了一條,從京城到淮陽沿路張貼,廣而告之,讓淮陽王看到。
如果說之前的聖旨,淮陽王沒有收到,拖延着不進京。
這一次則是普天之下,都讓人知道,太后病重了,淮陽王你趕緊進京吧,再不進京就是不孝順了!
也算是個套路。
皇帝知道淮陽王就在京城,之前幾次進宮,都是拿着太后宮中的腰牌。可是他的人查了很久,都找不到淮陽王的下落。
於是只能這樣廣而告之,並且找人在民間散步輿論,淮陽王再不進京,就是不孝。
這是要逼着淮陽王自己出來。
退朝之後,皇帝留了
幾個心腹,在御書房,讓安德海宣佈了另一道聖旨。
這道聖旨,乃是密旨。
安德海宣佈之後,有臣子提出異議。
“皇上,淮北四鎮好不容易收回來,現在若是讓曾經的主將歸位,恐怕端王的勢力不消反增,日後恐怕難以再壓制住他。“
另一個大臣也同意:“劉大人說得極是,好不容易把端王的勢力壓制住,現在重新把手上的兵給他,恐怕會讓端王做大。”
皇帝這一手,一明一暗,一鬆一緊。
明着招撫,對淮陽王施以懷柔政策,用人倫親情去感化淮陽王,甚至在民間博一個好名聲。
暗地裡卻是要跟淮陽軍隊打,甚至讓蕭成野去跟淮陽王打,他們二人消耗力量,得利的卻是皇帝。
按說,這樣的手段,也算高明。
但是衆人對蕭成野,頗爲忌憚。
淮陽軍隊,從來沒有在大端出現過,哪怕現在已經打到淮北四鎮了,但是朝中大臣依舊覺得,他們不會成氣候。
但是蕭成野不一樣,縱橫疆場多年,軍功卓著,甚至跟北疆蠻人廝殺過。
所以大臣們對蕭成野極其將士的害怕,還是勝過淮陽王的軍隊。
皇帝頭疼得不行,他揉着額角,有些無奈。
“那你們說怎麼辦?任由淮陽的軍隊打倒京師?然後朕大開宮門,讓朕的那個好六弟,坐上朕這個位置?”
幾個大臣嚇了一跳,趕緊跪下,不敢再說話。
皇帝又道:“不讓蕭成野的人去跟淮陽叛軍打,難道你們想讓朕披掛上陣,親自去跟叛軍過招麼?”
皇帝發話,衆人頭垂得更低了。
皇帝擺了擺手,說道:“讓送信之人加急到幷州,讓蕭成野攔住淮陽叛軍。”
此刻,原本應該在幷州賑災的蕭成野,卻身在涿州與幷州交接地帶。
收到宮中傳來的消息,他冷笑一聲,手指輕敲着桌面,臉上似有譏諷。
“王爺,咱們要不要給那個皇帝拼命?他明顯是想讓咱們和淮陽的叛軍互相消耗,他好坐收漁翁之利。”
蕭成野點了點頭,似是贊同此言。
此時蕭成野的屋子之中,難得坐了一羣的悍將,都是他從北疆帶回來的心腹。
良久,蕭成野說道:“你們只管先去,先試試淮陽叛軍的實力,但不要硬拼。本王不相信,淮陽王竟然這麼有本事,在短短几年裡,能夠訓練出一批虎狼之師,恐怕那裡面,另有隱情。”
衆將得令,蕭成野又說,“張武已經去西羌,抽兩個人過去,我們在西羌可能會有大動作了。”
安排好了之後,衆將士離開。
這時暗處閃進來一個影子,小聲說着什麼。
蕭成野聽了之後,臉色瞬間便沉了下來。
“你是說,關進了掖庭宮?”
暗衛趕緊把宮中情形給蕭成野詳細說了一遍。
蕭成野皺着眉頭,沉聲道:“這個女人,怎麼就這麼能惹事?就不能老實點兒,用什麼一品紅?真是欠收拾!”
暗衛悄悄撇撇嘴,沒敢說話。
現在對泰康宮那位一臉不滿,回去又對人好得不行。
欠收拾?
恐怕王爺才捨不得收拾!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