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
今夜,到底是誰謀劃誰,誰又計高一籌,而漁翁得利。
而且,有些可笑,她雲初也正好是皇后最想殺的人。
還真是,一箭雙鵰,一石二鳥。
“自從十幾年前一別,你我便再無相見,也僅只有書信來往。”這時皇后攏了攏袖子,看着大長老,竟好像敘起舊來了。
大長老站在那裡,白衣白髮被懸崖邊的山風吹得拂起來,面色卻一點不變,聲音清楚,“這些年,我可是幫了皇后不少。”
“是幫本宮不少,可是,也利用了本宮不少吧。”皇后看着大長老,冷哼着語聲一沉,目光一厲,“這麼些年,本宮還真是不知道,大長老原來於南齊是這般鞍前馬後,全力效忠,而當初,所謂的給本宮提議,給本宮預訂好一個日後絕對聽話的太子妃,傾力種蠱,給本宮一個最聽話的兒子……這一切,竟然都是大長老你一步一步的好算計。”皇后說到最後,雖然儀容得當,可是仍可明顯看到面色發青,是被氣怒得發青,整個身子也微微輕顫着,那是被人揹叛而最終得知真相的憤怒。
雲初看着皇后,卻閉了閉眼,都說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她不可憐皇后,可是,皇后卻絕對可恨。
景元桀如果不是遇到這樣的母親……如今他癡潔成癖的自虐雖因着她有着漸好現象,可是,這曾經的傷害,卻是任何,也抹滅不了的。
而大長老受着皇后的怒斥,卻無一絲愧意與慌意,白袍在山風間鼓盪,眼峰微提,竟有睥睨塵世之感,然後,笑看着怒極的皇后,“皇后娘娘此話就嚴重了,當年,可是太后親自上門,求着想用襄派的聖池的藥水給太子和當年的大皇子換命數,給太子體內種蠱毒也是你同意的,一手推就的。”
“現在想來,當年,你與我偶然相遇,偶然相幫,定都是你早就預謀好的。”
“權慾薰心的皇后娘娘難道當年不是得用我得到相助,不然,當年,你能如此順利嫁給當大晉皇上。”
“可是,你的目的,卻是毀了大晉,毀了本宮所有的一切。”
雲初瞳孔微縮,雖然只聽二人幾言幾語,不過,她也要吧腦補出當年一福,各懷鬼擡的相遇相助從此,所謂的“朋友”之義了。
原來,當年,皇后能順利嫁給皇上,竟然還是襄派大長老幫忙,難怪……說不定,最後,老安王妃逼於嫁給老安王,也是……
不得不說,大長老這一步一步,走得可真是步步算無遺策。
“大長老如此的不想大晉存於世,如此的幫助南齊,心裡一定有所求吧。”雲初突然看着大長老沉靜開口。
大長老與皇后針對的目光這才移開,看向雲初,似笑非笑,“所求?”
雲初目光一凜,“對,憑大長老的身份,與能力,若無所求,定不然做這般多。”
大長老笑而不語。
“我曾經看過聽過,關於幾百年前姜國滅亡史記,姜國公主的遺體消失之時,曾傳,有一位高人將其帶走,而南齊既然是姜國公主的後人,那那位高人呢?”雲初看着大長老一字一句,直掐重點。
大長老銳利的瞳孔底輕輕一縮,卻聽年輕而美好的女子站在那裡,不慌不急,字字清晰,“京家主雖沒說,可是我多少卻有些懷疑,你和京家主既然曾同出一脈,可是如今京家主卻效忠大晉,你卻效忠南齊,如此兩極分化,我是不是可以理解爲,當年,你們的祖輩是因爲不同的意見百分崩離析,而這個不同的意見……”雲初微微揚頭看着大長老,“你和京家主的祖輩便是救當年姜國公主之人。”
雲初話落,大長老眼底銳利的光束輕微一變,似黑海翻滾,“不錯,當年正是因爲祖制意見不統一,一脈,想要爲姜國公主報籌,一買卻主張,仇恨隨死去,所以……”
“所以,親愛的皇后娘娘你是真的爲她他人做了一身絕好的愛衣。”雲初極盡嘲諷可笑的看向皇后。
皇后身子微微一顫,面色更鐵青。
而大長老此時側眸看向雲初,“不過,雲初,當年給太子成功種下蠱毒,可是也有你的功勞,若不是你幫着南齊太子使計害他落入那無知無盡的洞穴,他不至於出來時身衰力竭而讓我,如此順利,到底,當年,僅五歲的孩子,卻是那般的……”大長老輕言細說着沉腐的事實,最後,竟然還笑了笑。
這笑容如針劍般刺入雲初的心裡,筆聲更似在凌遲着她的血脈。
雲初閉了閉眼,面色不動,當年的記憶她沒有,那也不是刀子,她也不想去想。
那是曾經的過往,也不用她去想。
可是,太后看向雲初的眼神卻沒那般善意了,“是啊,霧氏一族的人,喝着襄派聖池水長大的人,忠身效忠於襄派的人,你待在元桀身邊就是一個千年的禍害……”
“我是千年禍害?如果不是當年皇后孃的野心昭昭,景元桀如何能受這般多年的苦。”雲初順斥皇后,字字峰寒而珠璣。
太后卻冷冷笑開,“景元桀是我的兒子,他的人生,自然由我作主。”
“可是,至如今,你不是一步一步見證了失敗了嗎,被所謂的相助的人騙了十多年,若不是我替太子解了蠱毒,你所謂的野心,只怕,早就將大晉江山斷送。”
“你胡說什麼。”皇后怒斥雲初,“本宮既然能看穿這一切,自然會力挽狂瀾。”
“哦?”雲初輕揚了揚眉,有些諷刺,“皇后所謂的力挽狂瀾,就是威脅一個懷有身孕的女子。”
皇后聞言微怔,隨即明白過來,看着雲初,“看來,你已經猜到了,也對,本宮就想着,按照我的預計,你現在應該早就死在大長老身邊的,如何還會活得如此好。”
“控制香姨娘,以我與她的交情解下所有防備,讓她在所贈我的物什裡下毒,在她親手所煮的雞湯裡下毒……”雲初目光發沉的看着皇后,“皇后的心,可真不是一點點的狠。”
“成大事者不拘小節,況且,本宮是皇后,這幾十年來,一步一步坐穩後宮之位,若沒有人以血祭奠,如何能換這宮闈盛平。”
“把踐踏別人性命說得如此大義凜然,皇后果然是千古一後。”雲初冷諷。
皇后輕妝塗粉的面容上,突然退了怒意,美麗的臉上反而露出有些猙獰的笑意,“不過,香姨娘顯然是違背了我的命令,如此不識擡舉,看來,也不用活了。”
“我既然能猜到,你覺得,我會讓香姨娘死?”
“只要你死了,你就算是在她身邊佈下如金鐘罩般的保護,那也將會,一朝潰散。”皇后看着雲初,面上又退去猙獰之色,極其憐憫般的笑,笑得有些狂傲。
雲初掩袖攏手,精緻的面上不見一絲慌亂,反而淡淡一笑,“我若死了,景元桀此生更不會原諒你。”
“你被劫的地方所設的陣法是大長老所設,而此處又是懸崖峭壁,太子來了,我就說你被大長老帶着一起跳崖,你說,元桀他,信不信呢。”
“他不會信。”雲初肯定。
“要信的,他就算不信,又能如何呢,到底,本宮是生他之人,他既然能容忍本宮這般多年,難不能還會在你死了之後,親手弒母,嗯?”皇后看着雲初,眉目間都是冷血的篤定。
雲初冷冷的看着皇后,明亮的目光裡一瞬如黑雲翻滾,不愧是大晉毒後,的確,太子不會親手弒母,可是,他可能會難過傷心的跟着她一起去。
可是,這個所謂的生她之人,自私的母親,如何好意思在給了景元桀那樣黑暗無比的童年之後,還能這般大言不慚的說着這種話。
“皇后就這般篤定,我今日一定會死在這裡?”一旁的大長老此時四下看了一眼,卻是開口了。
皇后顯然已經不想說話了,最後再看了一眼大長老和雲初,這才一步一步退後,然後,擡手一揮,鮮紅的蔻丹在正午的天間光影下,散發着耀眼的紅芒,如鮮血般刺人。
同時,隨着她手一落,黑森森一看就知淬了毒的箭羽已經傾數對準了她們。
“大長老,你若解開我的七靜八脈,我以霧法能摧之,我們都不必死。”雲初依然站着,面色都未變一分,相反,還側眸看向大長老,竟似在商量。
大長老看着雲初,似在思量。
“誠然,大長老你武功極高,可是光憑內力,想要毫髮無傷的從這一看賽過尋常弓箭手的黑箭之下脫身,想必,並不容易。”雲初又道。
大長老向前一步,看着雲初,只是怔了半響,卻仰頭哈哈大笑起來,“想騙我,雲初,你的道行還是太淺了,我若是解了開你的穴,你不早就逃走……”
雲初眸光輕微一縮。
老狐狸。
寧願抱着自己一起死,也不放過她。
“再者,我既然答應南齊太子交你帶回南齊,又如何能讓你受傷呢,好歹,我也是爲了南齊。”大長老還有聒不知恥。
雲初也沒了半絲客氣,“大長老你別再讓人恥笑了,真的會讓人貽笑大方的,什麼爲了南齊,爲了這般多年對於南齊的效忠,爲了聽命於祖輩,幫助南齊向大晉復仇,你之所以想捉了我去,只怕是看中我我活不過二十,想如法炮製,像當年我的祖先將霧法傳給你和京家主的祖先那般而受益吧。”
大長老一直沒什麼明顯動然的面色,終於在聽到雲初說了這一句之後,明顯動容,隨後,看向雲初的眼神越發的亮了,“你真是個聰慧的丫頭,不錯,若是當年我就知道你是霧氏一族的後人,那我何必還要等到今日,南齊要幫,但是,如果你能發揮最大的效用,自然最好。”
“老妖怪。”雲初聽着大長老的話,再看着大長老露在光色明影中那與其滄桑聲音極爲不協調的年輕俊致面容,突然開罵。
大長老面以一滯,眼底有暗色流過。
“蘭姑姑就算不是被殺死,可是看你如今這容顏,也可知,當年,她必被你所迫害,才能年老而容顏不衰。”雲初狠狠的又一字一句。
所幸也如此了,大長老也並不隱瞞,脣角溝起邪戾的笑意,“讓她人近中年,還有着如少女般的皮膚,不是很好嗎?”
“說夠了嗎?”遠遠的,皇后的耐心顯然到了極致,冷冷一聲之後,終於對着四周的弓箭手沉聲開口,“放。”
“唰。”頓時箭矢如同密雨集驟然襲來,森寒的光彷彿一把利刃將這懸崖照得更爲透亮。
只不過。
所以箭矢卻在只距離雲初和大長老只一步之遙時,竟紛紛的停留在了空中。
衆人一怔。
大長老收回手。
雲初看着那些箭矢,瞬間看着阻擋那些箭矢的那強大的氣勁方向,眉眼,一點一點趨於柔和。
景元桀。
你終於來了。
一旁大長老反應也快,當即又擡手,就要拉過雲初,不過,有人比他更快,巨大的一股吸力如狂風般掃來,只來得及讓大長老緊扯下雲初的一截袖子,便親眼見着雲初快速朝着樹林深處飛去,離開他所在的方向。
所有發生不過一瞬間的功夫,然後,空氣中被無上的氣勁阻住的箭矢幾乎在雲初飛身離開的包圍之地時,又驟然勢發,直刺向大長老。
前有毒箭包圍之勢,後面是深不可測的懸崖峭壁……大長老收回目光,頓時無比冷凝的擡起手,白髮飛揚之間,只見太陽穴高高鼓起,銳利的目光也如黑洞般,似要將這箭矢全部吸收,摧毀。
而另一邊,雲初被一股大力直接吸到一個人的懷抱。
“景元桀……”雲初擡頭,對上景元桀的那溫柔而關切的眼神之時,卻發現,他只一手抱着她,而另一隻手還在掌控着那些箭矢,在和大長老對峙。
再一旁,夾於他二人之前,夾於那強大的氣勁之間,皇后和她的百多名弓箭手就這樣承受着內力波及的站在那裡,而此中間,那些林立着的枝木枝葉嘩嘩碎散着落下。
“快,保護皇后。”有聲音急呼,自然是皇后身邊的人。
可是,景元桀竟然看都沒有看一眼皇后,示意雲初站在一邊之後,一吻印下間,當即身子騰空而起,頓時,比方纔更大更強的真力事帶着氣勁向大長老襲去。
“太子妃。”路十一上前關切的看着雲初。
雲初看着景元桀的方向,眸光都未挪動一分的,朝他擺手,示意自己無事。
見此,路十一和一衆羽林衛也神色焦急的看向空中。
大長老既然是襄派的掌舵人,又豈是簡單了的,此時同樣緊凝內力反擊,只見空氣好像都無端壓迫起來。
山頂上,風在呼呼作響,樹木綠草也嗤嗤的好像因類承受不了這內力波及,出現破裂摧殘的情形。
高手過招,可以驚濤駭浪,卻能不影響萬物,可真是到生死殊絕,必是天地之間都爲之動搖。
“快……快來人……救……救……我。”而這時,狂風呼呼中,響起皇后語句不詳的聲音。
羽林衛沒動,雲初冷冷的看了一眼皇后也沒動。
空氣,無比的壓抑,又無比的安靜。
“太子妃,方纔我們從大長老的陣法出來之時,太子已經受了內傷。”而這時,一旁一名年輕俊氣的男子走了過來,對着雲初有些擔憂道。
雲初當下側眸,看着說話之人,名俊青。
對,之前,她是被景元桀的人叫去,便一直沒有回府,而此時,定然是才和太了破了陣法出來……
雲初無全不用懷疑名俊青的話,面色頓時難看,景元桀受傷,可是,現在卻和武功高強的大長老內力拼搏……
而陽光束耀的空中,二人已是內力相鬥的緊急情況,別說讓人以內力打斷,就是她現在狀態完好,筋脈未被鎖,也不能衝上去,不則,走火入魔……
雲初的心思飛快的運轉着,如此情況,除非一人先收手,可是,收手,就代表着輸,會被對方……
對了。
“大長老,你這一生是不是也有遺憾,你如此冷血殘忍,活該你妻離子散,活該你被拋棄,活該你終將孤若無依。”天空中正打得難分難捨之時,雲初突然雙手放於嘴邊大喊。
路十一身後,數名羽林衛對望一眼,只當是小姐對大長老的行爲的憤罵,可是……
“撲。”只見明光晃影下,一道血線在空中劃過,然後,便見着方纔還氣勢如虹的大長老竟如斷了線的風箏般飄落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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