袍角上金線勾勒的雲紋在綠葉間交錯,泛起墨黑的光澤,一貫從容優雅的步伐落地無聲,還未見容顏,便覺撲面的清冷氣息襲來,高貴精緻,傾城國色。
如此熟悉,幾乎不用看臉,雲初就知道是誰。
普天之下,她找不出第二個人能匹敵他那獨一無二冰霜雪間睥睨天下的氣勢。
而這樣的人,無時無刻都牽動着她的心思。
雲初的脣角正要露出自然而然連她都不自覺的溫軟笑意,卻在下一秒,脣角微微僵住,連帶着在看到那墨色袍角一亮時下意識就要向其奔去的步子也是一頓。
因爲,景元桀的身後,除了跟着已經出現在衆人眼前的路十,路十一,還有一位年紀不算大的公公。
公公姿態諂媚,面色含笑,沒有一點壓迫與忍辱,如此,其樂融融。
而云初脣角的笑意在僵住之時,眼底微亮的光束也在這時輕微一縮,因爲,她的目光突然落在景元桀的手中,寬大的雲紋衣袖拂動中,明晃晃的一物,瞬間勾住她的所有視線。
聖旨,就如一道清冷的碎雪,陡然落在她的心中,讓她整個心神都覺得冰寒。
而景元桀的面色一貫的沒有任何表情,漆黑如幽譚的鳳眸自一露面便一瞬不瞬的看着她,那眼裡千般情緒,她卻只覺得無比漆黑幽暗,讓她不想去看透。
“太子,太子,你總算來了,你再不來,老奴就要被雲初小姐和雲楚公子給打殺在這了。”而此時,前廳內先前被圍着的公公,看到景元桀就像是看到了救命稻草似的呼喊着,尖細的聲音,讓雲初心生煩躁。
景元桀此時已然走近,隔着前廳的開闊的門口,只淡淡掃了一眼雙方僵滯的場面,目光便又落在雲初身上。
雲初迎着景元桀那幽深的目光,沒有阻止那公公依然不停的叫喚,也沒有讓攔在門口的暗衛退下。
而此時,緊鄰雲初站着的雲楚輕微轉身,看着太子,同時,又看向雲初,眸光輕微一沉,同樣沒有吩咐人退下。
“太子,這……此中……”一旁雲王爺這才適時的反應過來,立馬移動已經有些發僵的腳步向着前廳外走去,一臉的緊張,人近中年卻依舊不凡的五官上更帶着一絲訕瑟之意。
的確,不管雲初如何得太子之寵,可是她毀的是聖旨啊,侵毀的是聖上的顏面,而且,眼下,太子這幾乎讓人噤若寒蟬的氣勢……
雲初卻掃一眼雲王爺,目光方又落回景元桀身上。
那公公眼見此,當下就要越過圍着自己的人向着景元桀走去,卻沒曾想,雲楚的人卻絲毫未退,不僅如此,更是神色寒凜。
公公面色不悅,當下又看向景元桀,“太子,你看,雲王府這是無法無天啊,當着你的面竟然也……”
“你特媽給我閉嘴。”不待那公公話落,雲初直接冷冷一語,明明纖細的身影,可是一語的重量,卻足夠讓前廳內所有容色都是一怔,那公公人近中年,在宮中,在皇上身邊這般多年,什麼血腥震怒沒見過,此時,卻硬生生被雲初這一句給掃得目光發暈,印堂發黑,硬是收住了聲兒。
至於雲王府這些人,此時看着這幅情形,自然瞠目結舌,更不敢喘聲了。
開玩笑,誰敢觸怒太子,而云初……
“太子,是要來傳旨嗎?”而不待景元桀說話,雲初這時又突然上前幾步,隔着門口自遠處折射而來陽光,定定的看着景元桀。
淡淡的陽光在他挺拔身上灑下一層淡淡的光輝,更顯其人如玉,質感鮮明。
同樣的,幾縷光線落在雲初身上,原本清麗妍絕的女子,竟莫名的沉靜清寒。
而二人中間,此時還隔着數十名護衛持劍相對。
景元桀走近一步,看着雲初,目光微動,“是。”
“太子確定。”雲初語中有幾分寒意。
四目相對,景元桀依舊從容不緩,“是。”只是,指尖,緊了緊,青筋直冒。
“太子確定聖旨裡的內容?”雲初再問,語氣中有淡淡的期待。
可是……
“是。”景元桀答,語氣沒有任何波瀾。
雲初看着景元桀,眼底,燦若星河間一片清寂。
而隨着二人一問一答,空氣中的氣氛卻越發寒冷。
明明是秋日清爽,卻叫人不自覺的緊了緊衣裳。
而景元桀身後,路十和路十一的面上此時也越發添着隱憂,似想插言,可是剛要有所動,卻生生被景元桀暗中阻止,遂目光發緊間,只得退後不作聲。
好半響,雲初明亮的眸子盯着景元桀好半響,忽然笑了,面上在笑,眼底卻是溫寒一片,好像瞬間便清透的明白了什麼。
難怪這公公之前所謂的等雲王府人到齊再宣讀聖旨,一點不慌不急的樣子,因爲,根本不用擔心太子會來打斷此事。
難怪,突然如皇上下旨這般大的事,景元桀沒出來,也沒讓人給她任何消息,竟然是因爲,因爲太子本身就會促成此事。
心間瞬然明常,雲初卻突然一股怒意升起沸騰,然後冷着一雙眸子,直接拔開前方擋着的人,跨過門檻走向了門外,站在景元桀面前,“景元桀,我不管你背後有什麼目的,什麼不得已而爲之事,都絕對不可能以雲楚做爲犧牲。”所以,我不允許。
景元桀眉心微斂。
屋內,雲楚更是神色動然。
他自然也早已猜到太了所行爲何,可是見雲初當着衆人的面就這般直接的說出來,還是頗爲意外。
自己這個妹妹,他就算是之前不太瞭解,如今也算是瞭然幾分,雲初是多麼的在意太了,愛太子,他如何不會知道,而他對雲初的愛,他早就清楚入心,太子所行,也從來不會無的放矢,而云初顯然也明白這些,可是,不管如何,因爲什麼目的,她都不同意,雲初同意,還如此明確的拒絕。
不要犧牲他的幸福。
隔着空氣,雲楚突然看向了太子。
四目對視,似有無限火光交錯,又最後化爲相惜而至平息。
“雲王府所有人接旨。”景元桀的眸光終於移開,拿着聖旨的手緊了緊,突然高聲道。
“太子,公公能把聖旨毀了,你你的聖旨也不一定會保得住。”雲初面色死緊,開口間,指尖一動,頓時,一股無形的氣勁直向景元桀手中飄去。
景元桀沒動,周身氣勢瞬間而發,然而,卻是將那聖旨護住,是以……
所以,雲初直指過去的氣勁,輕而易舉就讓景元桀面色一白,當即撫住了胸口。
“太子。”路十和路十一輕呼。
雲初心頭也是一痛,可是,再痛,也比不上,此時二人相敵的痛。
景元桀是鐵了心的要宣讀聖旨。
“太子既然是來宣讀聖旨的,那我們接旨便可。”一直沉默無言的雲楚此時卻突然開口,一開口,雲初的身子豁然一轉,目光不可置信的看着雲楚,“哥哥,你知道是什麼聖旨嗎,你就想接。”
“皇上之命,不想接,也得接。”雲楚聲音平和,目光看着雲初,微笑着,卻是一種無聲的商量妥協。
他不想看到雲初和太子因爲他而生了嫌隙,若不得已,太子萬不會這般做爲。
而一旁雲王爺聽到雲楚這般說話,就像是沒看見雲初傷了太子似的,當下笑着走上前,對着景元桀雙手一揖,“臣等,率全府聽旨。”頓時,全府的人跟隨着雲王爺垂下身子接旨,而云楚也同樣垂身一揖。
雲初看着這一幕,心頭突然難受,不是憤怒,卻是爲雲楚心疼。
她知道,雲楚是在爲她着想,她雖然沒有如何說,可是,她在意太子,愛太子,是任何人都替代不了的,雲楚知道,雲楚懂,她這個哥哥比任何人都聰明,也知道,此時對景元桀來說,最在意的是什麼,是他和她的大婚,他定然是和皇上做了什麼交易,以雲楚的幸福來換他們的順利大婚,可是……
“哥哥……”
“雲初,不要鬧性子。”雲楚突然擡手撫着雲初的秀髮,親柔又溫和,“再和太子鬧彆扭,小人讓人看笑話。”
“哥哥,你不用……”
“雲初。”雲楚突然看着雲初,似乎對她傳音入秘了什麼,雲初身子輕微一怔,好半響,雲初這才終於對着律嚴等人揮手,“退下吧。”
誠然,就算是她想阻止,就算她能撇下心頭之痛,千般阻止景元桀,可是雲楚既然打定了主意,那她,無論如何也阻止不了。
對未來相攜的伴侶如此純粹的雲楚,爲她妥協,她如何可以再“胡鬧”。
雲初沒有聽旨,相反,當景元桀宣讀聖旨時,她還大喇喇的坐在一旁,面色平靜的顧自喝茶。
身後,知香看着這樣的小姐,心都揪成了一團。
“奉天成運,皇帝詔曰,今有云王府嫡子,雲楚,人品德兼,早過及弟卻仍未娶妻,朕卻一直放於心中,今嶺南方家小姐,方婉,年芳十五,品貌端正,特下旨,賜婚,擇日迎娶,欽此。”
景元桀以他那獨有的輕緩而不帶一絲感情的聲音宣讀完,這纔將聖旨微微一合,從頭到尾,沒看過雲初一眼。
似乎,不敢看。
然而,現場,卻無人接旨謝恩,因爲,雲初周身的寒氣那般明顯的覆蓋過來。
最後,只有雲王爺不悅又滿含警告的看了眼雲初,這才笑着上前接旨,“謝主隆恩。”
“管家。”雲王爺剛接過聖旨,雲初便對着一旁的管家吩咐。
管家不知何意,看一眼一旁的雲王爺,立馬上前,“不知大小姐有何吩咐。”
“太子宣讀聖旨,有功又體累,送客。”雲初很乾脆,話落,看都不看景元桀一眼,便直接起身拉着雲楚,轉身離開。
“雲初。”雲王爺到底是覺得雲初太不懂事了,太子到底是太子,就算是再任着她來,也是太子,並不是她一名女子可以胡意妄爲的。
不過,顯然的,雲王爺的喊聲沒用。
雲初是回頭了,看一眼雲王爺,還俏俏的笑着,“父親剛接了旨,還是應該儘快進宮謝皇上隆恩纔對。”語氣無異,可是,雲王爺自然聽出一絲輕諷,當下是怒也不是不怒也不是。
到底,能得皇上賜婚,這是皇上的看重。
說明,皇上,是真的將雲楚也放在心上,不管這道聖旨的用意到底是爲何,只要雲楚入了皇上的眼,雲王府富貴不倒,便好。
雲王爺面上的表情如此明顯,雲初想不猜到都難,眼底有些嘲諷的笑了笑,不再作停留。
知香看一眼太子和路十,當下也跟着雲初離開。
“哥哥你先回院子,我要去會會這個嶺南方小姐。”剛轉過幾條長廊,雲初便放下雲楚的衣袖,幾分嚴肅。
“你猜到了?”雲楚卻道。
雲初點點頭,清柔明亮光線也蓋不住她此時面上氾濫的冷意,“先不說景元桀那王八混蛋,就說,這皇上老兒的聖旨,既然點明嶺南方家小姐,那這方家小姐……一定就在京中。”
王八混蛋……
空氣中靜了那麼一瞬。
知香和雲楚身後的華落,齊齊斂下抽搐的神色。
雲楚輕咳一聲,心思慧然,這才正色道,“這位方家小姐並不好對付,嶺南近於北拓,而我曾經就聽過這個方家曾經也是名門世府,且,一直和襄派有幾分關係……”
“如今,襄派與南延主動投於南齊,已經勢大,幾可匹敵大晉,而皇上卻在這時候將與襄派交好的方家拉進來……所以,這方家小姐,我是一定要去見的。”
“或許,此去有詐。”
“哥哥放心,管她三頭六臂,我還有金棒呢,專打白骨精。”
“你現在去了,人家也未必會見你,指不定……”
“哥哥放心,這方家小姐出現得這般及時,可能還是南容凌的手筆呢,指不定人家現在就在別院裡等着我呢,我正好可以問問,如此節骨眼上,皇上到底是哪根筋抽壞了。”
“公子,屬下覺得,大小姐所言極是,這個方小姐,如此出現,膈應太子和大小姐的婚期不說,且,滿京城誰不知,你和大小姐感情深厚,所以這位方小姐說不定就等着大小姐去見她。”一旁向來少言寡語的華落也上前一步出聲道。
“華落說得不錯。”雲初上前一步,兩手把在雲楚的肩膀上,“哥哥你就放心吧,別忘了,這裡是大晉,不是南齊。”言外之意,自己的地盤還不置於讓人給算計了去。
雲楚看看雲初,這纔鬆下一顆心,“你小心些,還有……”
“那個混蛋王八我不認識。”雲初似知道雲楚想說什麼,當先打斷。
不過,走了幾步,雲初又突然回身叫住雲楚。
雲楚看向雲初,聲音清和,“怎麼了?”
“沒事,只是突然覺得,如娘那般風華絕豔,聰明多智的人,最後卻選了雲王爺……”雲初眸光暗了暗,“有些不值。”
關於雲王妃曾經的一切,雲初自然早將知道的都說於了雲楚聽。
雲楚此時聞言,沒說話,面上情緒卻黯然幾分。
“所幸,我們也不指望他。”雲初又輕巧的落下一語,這才帶着知香出府。
謝餘生受傷昏迷是不是也與此事有關。
雲初突然的揉了揉額眉心。
“小姐,太子眼下說不定還沒走,我總覺着……”眼看穿過最後一個花園就要走到大門口中,知香吞了吞口水,終於小聲開口。
不過,雲初沒反應。
“太子對小姐你是真的好,方纔……”
“知香,你再說話,我就立馬把你給嫁掉。”
“好吧,好小姐,知香不說了,反正你心裡跟明鏡似的。”知香立馬討好。
------題外話------
鑑於昨天某們妞說,看了題外話眼前一亮,今天,枝又給個題外話……嗯,就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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