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不好了,火勢又起了,在那邊。”正在這時,又一道驚呼聲在遠處響起。
隨着驚呼聲起,雲王爺與衆人盡皆看向着火方向,當下一揮手,“速速滅火。”
聽着驚呼聲,看着那煙霧騰騰的方向,雲花衣先是一驚,隨即面色駭然大變,那不是,那不是母親的院子旁嗎,這……當下猛的朝雲初看去。
雲初卻依然是那幅還處於懵懂疑惑的樣子,對上雲花衣的目光,笑得純良無害,無人處,聲音清靈如仙樂,“我說妹妹,我如果是你,現在就以最快的速度去救火。”
聞言,當下,雲花衣也顧不得什麼了,對着身後一衆嬤嬤點點頭,忙快速朝着火點而去。
跟在雲花衣身後的靜側妃身邊的那位嬤嬤也着實疑惑,她方纔就在想,都這般時候了,夫人怎麼還不來,眼下……應該不會有什麼事吧。
雲初身爲雲王府大小姐,既然已經醒來,自然不能坐視不理,於是吩咐知香好生歇息,便帶着秋蘭跟了去。
出院子時,雲王爺還心存疑惑的掃了眼雲初的院子,這才離開。
待衆人趕到着火點時,幸而,雲兢速度快,火勢已滅,只是到處一團狼藉。
“母親。”雲花衣當即大叫着,向旁邊靜側妃的院子而去。
“都這般大火,靜側妃娘娘竟然都沒出來。”一旁被火勢驚起的一位姨娘突然疑惑的道。
雲王爺也覺着奇怪,當下,帶着一衆人,大步朝着靜側妃院子邁入。
“啊。”一聲尖叫,自主屋內響起,是跟在雲花衣身後,嬤嬤的聲音。
而隨着尖叫,裡面又傳來靜側妃的尖叫。
“怎麼回事,難道有人混亂闖入,意欲行刺?”雲初這時候似乎睏意才真的驅散,忙對着身旁的雲王爺道,雲王爺面色一沉,當即快速進屋,身後,衆人緊跟着。
屋內,雲花衣反應過來,連出來拒絕都來不及。
所以,眼前一幕,便就這般大剌剌的露於衆人面前。
晨曦微微,簾幕及地,牀榻綾亂,衣衫四散,肢體交纏,屋內靡靡之氣無處不在昭示着,之前在這屋內發生過什麼,又是如何的激情四射……
哇,這一幕,雲初表示,好刺激。
雲王爺的面色,真是……青的,紅的,藍的,綠的,紫的……
而云花衣整個人都已經呆愣在了當場,牀榻上,好似被嬤嬤尖叫喚醒的靜側妃正光裸的坐在牀榻上,面色駭變,不知所措。
屋內好像就就突然這般靜着,空氣重得,能將人壓垮。
“唔……美人兒……再來……”這個時候,牀榻上,另一具光裸的,肥胖的軀體卻是一個翻身,將呆愣而沒反應的靜側妃用力往懷中一拉,頭更是靠了過去……
“啊……”屋內年少的婢女們都羞叫的低下了頭。
“來人,將這兩個人給我拖下來。”如果這個時候,雲王爺還沒有吩咐,雲初都覺得他傻了。
而隨着雲王爺足可震動整個王府的怒聲,牀榻上的靜側妃是真的反應過來了,而那還沉浸在美夢中的中年道士也醒了,待看清眼前場景時,面容失色,一個撲騰跪在地上,“王爺啊,饒命啊,饒命啊,是她勾引我的,是她勾引我……”說到這,那中年道士,突然看到好好站在雲王爺身邊的雲初,面色一呆,隨後又看向身旁同樣,緊裹着衣裳跪來的靜側妃,知道自己做了什麼,脣瓣抖了抖,當即將頭磕得當當響。
靜側妃眼淚瞬間便落下來,“王……爺,我什麼都不知道啊,我明明睡得好好的,我明明……”
“啪。”雲王爺一個響透空氣的巴掌聲直接對着靜側妃呼去,打得靜側妃臉都好像歪了幾分,這個時候,靜側妃好像是不知道痛似的,明明身子都歪向一邊,立馬又跪着爬過來,“王爺,王爺,妾身……”
“滾。”眼看着靜側妃要拉着他的衣角,雲王爺直接一腳朝着靜側妃胸口踢去,“你這個賤人,平日裡看着端莊正經,沒想到,竟做出這般苟且的事,立刻,馬上,給我滾。”
“父親,你聽母親解釋,母親怎麼會做出這般事,母親一定是被陷害的。”雲花衣突然撲了過去,將衣裳給靜側妃緊了緊,求情道。
“對,我是被陷害的,王爺,我是被陷害的。”靜側妃說着,看着雲王爺身旁的雲初,對,是雲初,一定是雲初,是她想害我,她不想我好。”
“靜側妃,你這什麼意思,我這也才醒來,如何能夠陷害你,而且,這種事,我如何陷害。”雲初說到後面有些尬尷的瞟了眼那道士,忙偏開了頭。
“是啊,靜側妃娘娘,你自己做的事情,怎麼能牽扯上我家小姐呢,我家小姐如何會做,又如何能做出這種事情。”雲初身旁,秋蘭也道,到底是未出閨的女子,看了眼,也忙移開了眼睛。
雲花衣暗暗咬牙,母親今日就是被雲初算計了,毫無疑問,可是到底她是如何做到的。
雲花衣想着想着,突然心一狠,不管如何,今日,母親在這般多人面前沒了臉,名聲一毀,以後的地位將不再,好歹,也要將雲初拉下水,遂突然抱着靜側妃哭了起來,“母親,你這般好的人,如何會做這般事情呢,會不會,是有人給你下毒呢。”雲花衣本就是會武之人,又與墨閻閣打交道,一眼便看出母親是怎麼回事。
當下,聞聽雲花衣的話,靜側妃也醒轉過來,立馬看向雲王爺,“對,王爺,一定是有人對我下了毒,再將這道士……”靜側妃手指握緊,看着那體胖黃牙的中年道士,再想到之前那恩愛種種,連自己的面色都難看得說不下去了。
“雲初,你到底是用的什麼手段,你說你不滿母親,你也不能這般做啊。”雲花衣暗惱靜側妃不爭氣,立馬哭道。
雲王爺現在整個人都是氣怒得處於一觸即發之態,估計就正找着個臨界點呢,再如何說,近日未將靜側妃放於心,可是也是相處這般多年,而且爲自己生了一子一女,如今,卻這般活噹噹的給他戴着綠帽子,還是這麼一個醜胖的道士,再瞧靜側妃使即使哭訴着也難掩的那眉眼似春露的姿態,當下輕緊一口氣,聽着雲花衣之言,目光又立馬落在雲初身上。
雲初很無辜,“妹妹,我對靜側妃是不太滿意,這也不是假話,可是,這樣的事情,你認爲,我能做到,和人……”雲初手指比劃一下,面色難看之至,“我能將靜側妃和人……”雲初終是說不下去,轉而道,“明明自己做了事,被人發現,就這般左右推脫,還誣陷於我,我昨夜裡也被貓驚着了,估計是嚇得,迷迷糊糊,之前起火都沒醒得來,哪裡還有時間來陷害你。”雲初話落,眼光突然在屋內一掃,落在一位丫鬟身上,“對,就是你這個丫鬟,你說,我們是不是看見了貓。”
那丫鬟觸到雲初看過來的眼色,又看看雲花衣和靜側妃,這個時候,她自然不能說假話,因爲屋裡還有好幾名護衛當時也在場呢,忙點頭,“是,奴婢是有和大小姐一起看到一隻死貓。”
雲花衣眉心蹙了蹙,也搞不懂雲初這個時候,搬出死貓做什麼,那不過是母親昨夜裡好就近給她下藥的一局而已,只是,明明聽面前這個丫鬟說了,毒已經下了,怎麼雲初現在好好的,自己的母親卻……
雲王爺面色擰得死緊,貓之事,他當然聽說,而且,這個丫鬟還是靜側妃身邊的人,自然不可能說謊,眼底驀然想到什麼,面色微微輕變一瞬。
方纔,雲初連起火都未起來查看,院子里人也睡得死緊,那火若是沒撲滅,自己趕不及時,那雲初和她院子裡的人……
而靜側妃卻在屋子裡毫無顧忌的與男人苟且,如此濃情蜜意……且這個中年道士,昨日纔來過府中,依昨日情形,如何也不像是與雲初有交集的,一言一語,倒是與……
注意到雲王爺的面色情緒,雲初心底笑意劃過,面上卻是神色淡淡,沒作聲,看來,他這個父親已經想通透什麼了。
“來人,將這個人拖出去。”這個時候雲王爺終於吩咐,一聲命令,卻已經代表着中年道士的結局,那中年道士大急,他也心知,此下,自己是死路一條,當下,看一眼靜側妃,靜側妃好歹是高官的女兒,如今被他毀了聲名清白,雲王爺定然是要不得她了,而且,昨夜裡一幕,他還着實捨不得,如果攀着她能活一命,或許……當下,那中年道士,突然猛的掙脫開護衛的拉拽,一把朝靜側妃撲過去,“靜兒,靜兒,你可要救我啊,我可是爲了你,才深夜前來和你幽會的啊。”
這勢頭來得來急,靜側妃還來不及躲,便被那中年男子一把抱進了懷裡,驚得一旁的雲花衣都一瞬呆滯。
她倒是沒想到這道士不說趕緊的求饒,竟然還敢……
“好啊。”雲王爺這個時候突然冷笑的看着眼前一切,看着靜側妃,神色譏諷而薄冷,“看來,本王果然是小看了你啊。”雲王爺話聲落,突然目光狠冷看向之前雲初問話的那個丫鬟,“昨夜裡的死貓到底是回事?說。”最後一個字的震怒,屋內所有人心跳都漏了一拍。
當然,除了雲初,她突然覺得,老天偶爾還是真善良的,沒想到這個中年道士這般給力。
那丫鬟被雲王爺如此威懾的眼神看着,腿都軟了,當下噗通一跪,“奴婢,奴婢……”
雲花衣暗道不好,此刻已是死局,原本想着能將雲初拉下水,可是眼下,如果……雲花衣正想着,那奴婢終是受不住雲王爺的威壓,抖抖縮縮道,“是,是靜側妃娘娘吩咐奴婢等在那……裡,以死……貓引大小姐……看,然後,然後……”
“然後什麼?”雲王爺不怒時其人溫和,一怒時,暴血壓山,那丫鬟當即脣瓣都嚇得白了白,“然後,趁機……將安睡散……投……投在大小姐的衣衫上,此物……”那丫鬟吞了吞口水,臉色煞白,哪裡還管得着此刻靜側妃和雲花衣投來的警告的眼神,又道,“此物……能……讓人……暈睡不起,遇水即化,只要沾染,無色無味,但……一柱香時間後,凡是靠……近的人,都會……都會嗜睡。”丫鬟雖說得吭吭巴巴,卻也讓衆人聽清楚了。
雲初當即恍然大悟,一臉不可置信的捂着嘴,“靜側妃你……難怪,方纔火勢那般大,父親都帶人到院子裡了,我卻纔無知無覺的醒來,還有奶孃她們,都睡得極沉的樣子……啊。”下一瞬,雲初又是悚然一驚,“難道,靜側妃,你是想燒死了我,所以,當時花衣妹妹你進屋來,是想確認我當真毫髮無傷?”
雲花衣在觸到雲初那無辜又心有餘悸的面色時,只恨眼下不能一把利劍刺穿雲初的心臟,原來,原來,當真是一山還比一山高,今夜,母親走了一步,雲初不僅看清了這一步,更還比母親多走幾步。
這算計的心思……
一旁雲王爺看着雲初的表情,卻是有些心疼的搖搖頭,突然發現這個女兒聰明是聰明,不過,於有些事,倒是不太通透,畢竟,還是未出閨的女子啊,哪裡比得靜側妃的心計。
靜側妃哪裡是想燒死她,照之前雲花衣行爲看來,分明就是要捉姦的樣子,而靜側妃管理後院,突然的火勢……
是想毀了雲初吧。
只是,這邊的火勢,他剛纔也看了下,才當真是偶然。
“父親,你不能被雲初矇騙啊,今夜這一切,定然都是她所設計的。”雲花衣眼看着雲王爺的面色一點一點沉下來,眼底一幅已有答案的模樣,忙起身道。
這個時候,雲王爺卻只是淡淡的看了眼雲花衣,沒作聲。
那一眼極淡,卻也極心驚,雲花衣驀然便沒了聲,從小到大,自母親得寵,她便是父親的掌中寶,從不曾大聲語她,更惶論這警告而失望的眼神。
雲初。
雲花衣當下豁然看向雲初,你狠。
比不得妹妹親手欲置我於死地狠,雲初眸光微挑。
卑鄙,雲花衣咬牙。
雲初卻是淡淡一笑,到底誰比誰卑鄙,她不過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如果,不是她夠細心,未雨籌謀,如果不是她天生對安睡散一類藥物無作用,如果,不是她看到那丫鬟眼底一絲異光,手中拉她的異樣,她生了警覺,那現在,受人唾棄,萬夫而指的人又是誰。
未來太子妃與人苟且,想必比靜側妃眼下的處境,慘上一千倍。
“來人,將靜側妃押送水月奄,此中年道士,殺。”雲王爺似乎心累了,直接揮手命令。
靜側妃聞言,淚都哭不出來了,水月奄?去那裡還不如死了好,而且,她還是頂着這麼個名聲去那裡,以後的日子,比休了她更卑微……終年過苦,一想到這,靜側妃整個精氣神都耷了,可是,求情,看雲王爺的面色,她已經失了力,那是看垃圾一般的眼神。
而一旁的中年道士,沒想到雲王爺竟還是要弄死他,當下大急,“我是靜側妃的情郎啊,你可以休了她啊,休了她,我和她在一起啊。”
雲初都納悶了,這道士哪裡來的心態啊,換句話說,這靜側妃哪裡找來的這般豬一樣的隊友,這不是讓靜側妃更沒臉啊。
靜側妃這個時候害然呆愣愣的坐在那裡,好似沒了精氣神的泥娃娃,在雲王府呼雨喚雲這般多年,到最後,竟落得這般一個下場,昔日恩愛的夫君,連信她都不能,不能,下一瞬,靜側妃眼神一定,一狠,我不能讓雲初好過,不能。
這般想着,靜側妃突然一個大力的起身就朝雲初奔去,“雲初,我要殺了你,我要殺了你。”
“唰。”一劍出,鮮血溢,染紅一室,驚叫呼止。
靜側妃不可置信的看着插進胸口的那把劍,然後,頭一點一點的看向正拿着劍的看着她,一臉陰鷙的雲王爺,“王……”
“撲。”劍身抽出,靜側妃豁然倒地。
“母親。”雲花衣驚然失色。
屋內一衆丫鬟婆子早就大氣不敢出了。
“送她去水月奄,終身不得回府。”雲王爺又再聲吩咐,然後,糟心的看了屋內一眼,大步離開。
是的,雲王爺是刺了靜側妃的胸口,但是分寸拿得剛剛好,如果雲初沒猜錯的話,靜側妃不會死,但是以後,就算傷好了,也會落下一個心悸的毛病,而且,水月奄,在那樣的地方,能好好養傷?
這個父親,是真的動怒了呢。
只是,對雲花衣還是太寬容了些,如此明顯,雲花衣攙雜其中,卻也沒有再多過問。
中年道士很快被拖出去,殺豬般的尖叫聲也很快消止,所有人就算雲王爺不吩咐,也心知,今日之事,不能言傳,但是,今夜,雲王府這般大的動靜,哪裡有不透風的牆。
天色漸漸亮了,天際處一絲耀眼的光芒,慢慢升了起來。
“雲初,好本事。”待得靜側妃被人帶走,雲花衣這才緊了緊滿身沾染的血,對着雲初冷笑。
此時,院子裡,就只有二人,以及身邊的丫鬟。
雲初卻微笑,眸光依然看着天際處,連眼神都沒給雲花衣一個,輕聲道,“你說,父親爲何這般偏袒你呢,明明知道你有份,卻連絲責問都沒有,僅是失望而已,難道就因爲你即將成爲安王妃?”
雲花衣眼底微光轉過,卻道,“看來,我總還是有你羨慕的東西。”
雲初卻搖搖頭,“不是羨慕,是可悲,而且,事過奇,必有妖。”
“呵……雲初,我且看你能笑多久。”
雲初微笑,“那妹妹最好活得長長久久。”
“小姐,那不是千年烏龜王八蛋了嗎?”雲初身旁秋蘭突然道,雲初聞言,一笑,“倒也是。”然後,不管雲花衣難看至極的面色,帶着秋蘭,轉身,朝水洛閣而去。
回到水洛閣,雲初對着空氣中說了聲“謝謝”便打算翻身睡一覺。
暗處,一雙眼睛看着雲初安然無虞,雖本也知道她該是安然無虞,緊起的眼神,這才微微放開,細看雲初幾眼,正要走,卻聽雲初道,“路十一,你說,你家太子好不好。”
景元桀擰眉,十一早讓他打發走了。
“我感覺一點都不好,真的,算了,算計個這般一出,累死了,睡覺。”話聲落,雲初便不再有話聲傳來。
暗處,景元桀卻是許久未離開,直到聽到雲初均勻沉穩的呼吸聲,這才輕輕一飄,落在雲初的牀榻邊。
牀榻上人兒神色可見疲憊,白嫩小小的臉蛋上帶着睏意,下巴好像尖了點,似乎不過這一晚,她便瘦了一圈兒。
突然,好喜歡,看她生氣的樣子。
好喜歡,她聰明算計的樣子。
好喜歡……景元桀突然撫了撫胸口,脣角一絲苦笑代替了原本那絲由心而發的愉悅。
……
雲初這一覺只睡了一個時辰,便被奶孃給催促着起牀了。
因爲要進宮,見皇上。
不過,不是皇上召見嗎,怎麼來的人是皇后宮裡的,雲王府大門外,一隊太監宮娥嬤嬤,形象氣質佳,雲王府外所過之人皆駐足停看,又不敢多看。
而云花衣此時戴着面紗,由人扶着,看着那輛自宮裡出來精緻雕鏤的馬車,眸光是恨了又恨,母親被送走了,而府里人雖不說,可是看向她的眼神,都透着一絲異樣。
雲初,雲初,似乎只要想到這個名字,雲花衣便能面目猙獰,雲初到底何德何能,賜婚太子不說,如今,皇后娘娘,向來多低調的一個人,竟然專派一隊嬤嬤前來接雲初進宮。
雲初這下子這般給雲王府長臉,父親一定極爲高興,定會更加看重她。
“小姐,大小姐來了。”這時雲花衣身邊的丫鬟小聲提醒道。
雲花衣當即偏頭,便見雲初嫋嫋婷婷的走了出來,她今日着一襲淡紫色衣,煙朧輕紗,更襯肌膚如雪,面色如玉,清雅絕倫,髮絲也只是簡單的輕挽,不繁複,未施黛,可舉手投足間,竟,說不出的大氣端然。
雲花衣掩在面紗下的臉色極是難看,緊拽的手指都快將掌心拽出血痕。
“妹妹可小心着些,別恨怒過頭,一下子將面紗落下就得不償失了。”雲花衣的眸光太赤裸,雲初一走出府門便注意到,當下錯身而過時,輕聲嘲諷。
不過,母親被送走了,瞧瞧這亮大的眼珠子,淚水都沒掉幾滴吧,真沒良心。
雲花衣聞言,當即撫了撫自己的臉,羅妖給的藥不錯,已經好了大半,可是看着雲初那雲淡風清的面色,她是真的……但是四下看了看,如此多人,她也不敢有所發作,更何況,如今,雲初可是雲王府的大香餑餑,她還是要避避風頭的。
“不過,妹妹你怎麼一直不好奇,我如何沒向父親說你勾結墨閻閣之事?”雲初突然停下,轉身,笑容嫣然,語氣輕柔,可是話里語氣,卻只有雲花衣聽得真切。
是啊,雲花衣也奇怪,之前,得知雲初命大平安回府裡,第一個便派人去打探消息,可是雲初是完全沒有提及她與墨閣閣追殺她之事,不僅如此,竟然還因爲她哥哥之死,極爲顧及姐妹之情的,假意安慰她,真不可謂會做人,昨夜裡一出,她似乎也沒有將這一點給抖落出來。
“你到底想什麼?”雲花衣也惱了,若不是注意到等候在馬車旁的宮嬤已經朝這邊看了過來,真想揪住她,毀了她。
她的命怎麼就這麼大呢,運氣怎麼就這般好呢,害她如今,受着這些異樣的眼神,一大早,外祖母那邊也傳來消息,詢問她,她是說也不得,不說也不好。
雲初卻是輕輕一笑,“我如此顧及姐妹之情,你難道不該感謝我,如今你還即將成爲安王妃你不該這般本性皆露的。”
雲花衣面色一沉,“別以爲攀上太子就可以高枕無憂,太子那個位置不是好坐的,太子妃,自然……”
“妹妹有空想這些,不如好好想想,如何才能安安平平無障無礙的成爲安王妃,又或者……”雲初突然打斷雲花衣的話,又是一頓,“守好你自以爲的愛你如初的安王爺以及,看看如何不讓靜側妃的壞名聲,影響到你。”話聲落,雲初轉身,蓮步輕移。
“雲初。”雲初正要由一名嬤嬤拱着手上馬車,便聽到身後傳來雲王爺的喊聲。
“父親有事交待?”雲初轉身。
雲王爺身後跟着雲兢和琴芳,大步走了過來。
“你雖不是第一次進宮,但到底,皇后宮殿不比常處,你自己該做什麼不該做什麼,該說什麼,不該說什麼,還是要好生注意。”雲王爺看了眼四周,又朝那位等候在一旁嬤嬤客氣的笑笑,“有勞秦嬤嬤親自相迎了。”
“不敢當,雲王爺太客氣。”那嬤嬤五六十歲左右,但是因爲保養得當,氣質上佳,整個看上去,就像是四十多歲,此時雖得雲王府的禮與客氣,無半絲驕傲,亦無半絲謙卑,雲初恍然看去,都一瞬間恍覺,這個嬤嬤好御姐。
不過,她這個父親,看來,因爲昨夜之事,也真是轉了性兒,這般勞師動衆的來交待她。
又再說了幾句,雲初這才和那嬤嬤一同進了馬車。
眼看着雲初由人護着離開,看着自己父親那殷切的眼神,雲花衣站在大門口,面色比之方纔,更沉。
正想着,雲花衣忽覺腰間微痛,她雖不是武功高強,但是身手也不弱,腰間痛之時,很快反應過來,猛的偏頭,卻發覺身後除了自己的兩名貼身丫鬟並無別人。
“你們倆方纔沒發現異樣?”雲花衣道。
那兩個丫鬟不覺雲花衣問什麼,呆了呆,不解道,“回小姐,沒什麼異樣啊。”
雲花衣擰眉,四處張望,當即又向發痛之處摸去,卻摸到一個……
“好了,你好歹是堂堂王府小姐,在大門外,如此誇張動作成何體統。”這時,雲王府卻是走了過來,看一眼雲花衣,微帶不悅。
雲花衣咬脣,她方纔哪裡誇張動作了,她不過是問丫鬟兩句,聲音也不高。
“我知道,你和你母親一樣,之前都認爲是雲初害死你大哥的,你覺得可能嗎?現實嗎?如今,你母親那般,我只盼你好生安份。”
這話說得不可謂不重,雲花衣當下動了動脣,硬是說不出話,這個雲初到底給父親灌了什麼湯,讓父親如此信她。
雲花衣咬咬牙,卻是知道,如此時刻,不能硬抵着雲王府,面色倏然一軟,眼眶一紅,“父親說得是,此中必定是有誤會,如今哥哥已安撲九泉,花衣不會多想,只盼父親能早日找到兇手,至於母親……花衣定不會讓父親憂心的。”雲花衣說話間,以袖輕掩脣,美眸中更似有淚水流轉,“畢竟,女兒身爲雲王府的人,自然是要時刻爲父親着想的。”
雲王爺看着雲花衣,自己這個女兒生得美麗且漂亮,心思也靈慧,以前最是他的軟心貼,可是今兒個見着雲花衣這般輕花帶雨,嬌弱依柔的樣子,竟不覺不喜起來,腦中猛的便想到,之前,他詢問雲初落崖之事時,她往往說到那些驚心動魄危險之時,卻是一語帶赤,眸子裡所露出的堅強與果敢,竟讓他憐異之餘,又頗生喜悅,還有昨晚,明明受了那般大的委屈,也沒見她找自己哭訴。
相較於雲初,雲花衣看上去,好像真的就失了一些……朝氣,和大氣。
“行了,你也這般大了,又即將是安王妃,沒事就在屋內多畫畫,多看書。”雲王爺思忖半響,終是擺擺手道。
雲花衣一怔,似乎沒想到雲王爺見她這般,竟只是這般敷衍幾句,這若是往日,他早就一翻憐惜安尉,還會賞下一些珍奇玩意兒,就算如今她對雲初看重,因着昨夜之事對她心存疑惑,也不該……
眼看着雲王爺向府內走去,雲花衣咬牙半響,終是將腰間一物取下,是一張字條。
……
精雕玉鏤的皇家標誌的馬車,隨處往那裡一擺,自有百姓快步讓開。
雲初自上馬車之後,便安靜沉默的坐着,面上始終噙着淡淡微笑。
“雲大小姐與傳言不大相同,以前老身也見過你,如今一看,氣質倒是全脫了樣。”相對而坐的秦嬤嬤微笑着開口,字正聲圓,客氣疏淡又不冷寞。
雲初拿不準這個嬤嬤想說什麼,換而言之,是拿不準皇后這個時候如此大張旗鼓的要見她是什麼意思。
堂堂皇后,如果真要見她,隨便來個人傳道旨,她不就得乖乖進宮嗎,還弄如此大陣仗好像是要整個大晉國都知道,她今日是要去見皇后。
而且,千年死魚眼景無桀,如此時刻,他倒是不現身了,她這個醜媳婦見公婆,他難道不該表示下?
不想讓她原諒他了?
“皇后很好,雲初小姐不用擔心。”秦嬤嬤以爲雲初是擔心,突然開解道。
“有勞嬤嬤掛心,皇后母儀天下,能教得太子如此天縱奇才,國之典傳,雲初不敢妄置言論。”雲初四兩拔千斤,說着官面上的話,卻又讓人覺得誠意重重。
秦嬤嬤又多看了雲初兩眼,眼底閃過什麼,抿了抿脣,卻是不再說話了。
馬車一路終於穩當的到了皇宮。
自有人扶着雲初下馬車,雲初看着眼前巍峨的宮門,心頭總覺得有些奇怪。
“這不是雲初嗎,這是要進宮?”雲初正納悶着,便見前方宮門處,由一衆丫鬟擁族着走出來一人。
笑容和雅,氣質不俗。
安王妃,安王景知煦的娘。
“見過安王妃。”雲初乖巧的行禮。
“總想着,都是一家親,要接你姐妹過府一起賞花,得,今日敢個巧,這就隨我前去安王府吧。”安王妃說着,便上前幾步,去抓雲初的手,雲初下意識要躲,可是有人先她一步,將手攔了過來。
“回稟安王妃,皇后娘良今日難得有空,要見未來太子妃,眼下,這纔到……”是秦嬤嬤,秦嬤嬤說着話,其中意思已經明確,雲初是皇后要見的,安王妃怎麼的也要等等吧。
安王妃倒也是個笑臉人,聞言,忙收回手,“原來是皇后娘娘要見的,那便去吧,不過,雲初你可要仔細些,別衝撞了皇后娘娘。”話落,安王妃笑笑,便由丫鬟擁着錯身而過。
雲初卻是愣了一愣,總覺得安王妃這話裡有話。
皇后娘娘難道還會對她不利?就算是真的不喜她,要對她不利,那不就悄悄將她接進宮懲治,又何論如此大張旗鼓,她若有什麼不測,皇后娘娘不是落人口實嗎?
雲初擡頭看向秦嬤嬤,似乎想從她面上看出什麼,可是這畢竟是常年浸淫於宮闈的老嬤嬤,哪裡能讓她看出半絲東西來。
“安王妃倒是個好相處的人,雲初小姐,我們走吧。”秦嬤嬤一笑,便手一引,走在前,給雲初引路。
雲初也點頭,卻道,“皇后娘娘想必更好相處。”
秦嬤嬤沒說話,只是笑了笑。
雲初見此,微微一嘆,左右來了,既來之,則安之,且看吧。
秦嬤嬤雖走在前,可是陽光照下,雲初長長的倒影便折射在她身旁。
身姿筆挺,呼吸均勻,竟無半絲害怕與猜疑,更無半絲緊張感,就光這淡然鎮定的態度,就比那些世家大小姐賽過好幾輪,難怪,太子……
可惜……
秦嬤似乎輕聲一嘆,雖極輕,可又豈能瞞過雲初的眼,擡頭看了眼四周樓宇宮闕,眼眸卻倏然一緊,這裡,不是去皇后寢宮的路,皇后寢宮她上次去過,不是這條路。
因爲知香受傷的緣故,不能跟她進宮,雲初也將奶孃留下,便帶了秋蘭,但是,秋蘭也被秦嬤嬤留在了宮外,此時長長的宮道上,她發現,先前跟在身後的宮娥太監也漸漸散去,只剩下她和秦嬤嬤,此時又正值走向背光處,氣氛竟有幾絲詭異。
“秦嬤嬤我們不是去皇后娘娘寢宮。”雲初慢慢停下腳步,出聲道。
聞言,走在前面的秦嬤嬤也停下,轉身看了眼雲初,卻突然笑了,“雲初小姐果然心思聰慧,沒錯,我們不去皇后寢宮,是皇上,要見你。”
“皇上?”雲初眼睫一垂,皇上要見她,也不用這般……
秦嬤嬤也沒有給雲初解釋,而是依然走在前面,帶路。
此處皇宮威嚴之的,雲初也不能無地放矢,只能抿脣緊跟上。
……
甘露宮,偌大奢華的宮室裡,檀香繚繞,靜得出奇,一中年婦女跪於蒲團,正舉香禱告,其身旁,一位嬤嬤正襟而站。
而宮室外,所有宮娥行走無聲,面無表情,形如木偶。
許久,中年婦人將香遞給身旁嬤嬤,這才由宮娥扶着起身。
“她進宮了?”聲音慈和,卻沒什麼感情,一旁嬤嬤將香接過插在香爐上,點頭,“回皇后娘娘,去了。”
“皇上啊,就真怕我對那丫頭做什麼,所以,先發制人,竟以我的名義,將那丫頭給接走了。”
“可還是沒娘娘想得周到。”那嬤嬤道。
……
雲初隨秦嬤嬤走了近一柱香時間,這才走進一處極大的宮殿。
一走進宮殿,便聞裡面濃重的檀香之息,而,面前不過五十米之遠,明黃色的垂暮及時,精雕細鏤的牀榻之上,有人正躺着,着明黃龍袍,隱隱約約。
如此地方,如此時候,雲初眼梢一擡,是皇上。
而一旁秦嬤嬤腳步停住,突然笑看雲初一眼,猛的擡手在耳後一撕,瞬間,一張細白而瘦的臉出現在雲初面前。
是一張中年太監的臉。
雲初微微訝異。
“行了,別裝了,你分明早就看出嬤嬤是假扮的。”雲初訝異的神色還沒退,便聞殿內榻上一道醇厚平和的聲音響來,隨即面色微怔,轉而微笑。
而撕下人皮面具的“秦嬤嬤”意味幽然的看一眼雲初,卻是恭身一禮,“皇上與雲初小姐有要事談,老奴先告退。”
整個大殿裡一時間間便靜了下來,裡面沒傳來話,雲初也不開口。
這就是病重近一年,未得康復的皇上,雖有簾幕所遮,但是雲初卻可以清楚看見,皇上微瘦的體型,與深邃立體的臉部輪廓,嗯,身體……好像是真的不好。
說實話,如果說雲初以前對皇上沒什麼特殊的感覺,那在那日裡,景元桀與景知煦拔劍相向,拔刀見戎時,皇上卻一道適時的聖旨而來,一瞬解救了景知煦,她對這個皇上,打心眼裡,便不是太喜。
當然,心中疑惑,還是大於不喜。
“丫頭,在想什麼。”半響,榻上傳來聲音。
雲初忙道,“回皇上沒什麼。”
“見到皇上不下跪行禮的,你可是頭一位。”簾幕後,皇上突然道,語氣裡沒什麼特珠的情緒,讓人猜不透。
但是,雲初驀然的卻覺着後背發涼,她是壓根忘了要行禮這個事情,畢竟,她骨子裡接受的還是現代人人平等的教育。
眼下聽皇上這般說來,雲初沉吟一瞬,卻是話鋒一轉,“臣女以爲,皇上是想細細打量臣女,這纔沒跪。”
你們說,咱家初初兒,臉皮厚不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