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敖薩既是龍族,又是賊寇,居然還懂得按人族婚嫁的規矩來,實在是讓人不得不對他刮目相看。
駱紅蕖自斟自飲,啜了一口:“我記得,他是有老婆有兒子的……”
媒婆用手帕掩嘴笑道:“男人嘛……”
駱紅蕖居然一本正經:“不是人,是龍。”
“男龍嘛,不、公龍嘛……男、公……”媒婆自己也給弄糊塗了,於是手帕一揮,妖聲妖氣地道,“這天底下,只要是雄的,莫不精蟲上腦,三妻四妾的人多了去了。但是姑娘是誰?姑娘可是鼎鼎大名的小楊香,不但本領了得,而且長得如花似玉,簡直就像是仙女下凡,連我這老太婆子看了,都恨不得自己是個男人,能將姑娘娶了過來。敖大王一旦娶了姑娘,哪裡還會看得上別的女人?等姑娘再替他生個胖乎乎的兒子,那就算有三千寵愛,大王也只會記得姑娘一個人的好,不說什麼天上有地上無的,就算天上的仙子全都下凡,大王也只會愛姑娘一個。姑娘您說,這等好事,別人就算求菩薩也求不過來,姑娘還等什麼……”
老太婆在那舞絹弄帕,比手劃腳,直說得天花亂墜、口若懸河,彷彿駱紅蕖要是不嫁給敖薩,就算是再活三生三世也會後悔。駱紅蕖以前就聽說凡是做媒婆的口才都好,卻也沒想到竟然能夠好到這種地步,不由得又是好氣,又是好笑。
駱紅蕖任由她說了許久,然後纔不緊不慢地道:“你雖然說得有理,但這婚姻大事,我一個人也難以作主。”
媒婆問:“小姐莫非還有父母在世?”
駱紅蕖道:“父母是沒有,但我還有義妹。”
媒婆失笑道:“只聽說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不曾聽說婚姻大事,還要由妹妹作主。”
“一般情況下,確實是這樣,”駱紅蕖淡淡地道,“但我與我義妹蘅香卻是不同,我們兩人都是天朝人士,當年因家族被難,一同流落海外,曾立誓永結娥皇女英之好,若要嫁人,便嫁予同一個人。所以,就算我是千肯萬肯,但也要我義妹同意,這門親事才能結成。也罷,反正蘅香也在宮中,你不妨去把她找來,我與她商議一下,她若不肯,你再幫我勸她,她要同意,那我便與她一同嫁給大王。”
媒婆笑道:“原來兩位小姐竟曾有過這樣的誓言,既然如此,駱小姐就先在這等着,老婆子這就去找蘅香小姐。”
媒婆來到外頭,先找上“賀歲龍”敖薩,敖薩聽到駱紅蕖已經意動,自然是大喜過望,又聽說駱、薛二女曾立過重誓,要嫁給同一個人,所以自己要麼不娶,要麼就得將兩個美人兒一同娶進門,正如媒婆所說,天底下只要是男的……咳,只要是雄的,莫不精蟲上腦,這樣的好事,他哪裡還不願意?立即便讓人帶着媒婆去見薛蘅香,而媒婆更是下定決心,在帶薛蘅香去見駱紅蕖的路上,一定要充分發揮自己能把鹹魚說得翻過身來的這身本事,讓薛蘅香對這門親事千肯萬肯。
她卻不知道,駱紅蕖這“永結娥皇女英之好”的話,不過是隨便說說罷了。
媒婆走後,駱紅蕖獨自坐在那裡,心裡一番計議。
她知道薛蘅香一向聰明,聽到那媒婆的話,雖然會有些摸不着頭腦,但必定會順着她的話往下說,並拗定了非要姐妹倆一起商議,才能決定下來,那樣的話,媒婆也就只好把薛蘅香帶到這裡,讓她們姐妹倆彼此商量。
只是,在那之後,卻又該如何是好?
她想着:“帶着蘅香一路打出去,就算不考慮敵衆我寡,以及那‘賀歲龍’敖薩的本事,單是到了宮外,這裡是深海底部,我二人也還是無法離開。”
駱紅蕖藝高人膽大,本以爲只要來到這裡,總能找到好的辦法,卻沒想到在這絕境之中,就算能夠大鬧一場,也終究是想不出脫身之策,讓她極是頭疼。
就在這時,她心中若有所覺,扭頭看去,看見一個黑影如青煙般從窗戶飄了進來。
“原來是你,”駱紅蕖的嘴角溢着一絲冷笑,“不知敖公子在自己家中,爲何也要如此鬼鬼祟祟?”
敖歷成立在別人難以覺察的陰暗處,面無表情地道:“在下只是來問問姑娘,姑娘是否真的願意嫁給家父?”
駱紅蕖道:“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敖歷成道:“是的話,歷成就在這裡,先行向姨娘賀喜。”
駱紅蕖喃喃道:“就算你叫我姨娘,我卻也不想有你這麼大的兒子。”
敖歷成的眼中閃過陰冷的光芒:“只是,就算姑娘不願意,這裡可是大海深處,姑娘本事再高,卻也無法離開這裡。”
駱紅蕖輕嘆一聲,緩緩站起,像是不知所措地走了幾步:“是啊,我就算不願意,又能如何?”
她走得輕描淡寫,敖歷成卻突然一縮,退到牆根,冷冷地道:“且不說姑娘未必有一下子將我制住的本事,就算姑娘有這本事,父親對家母與我早無親情,絕不會爲了救我而放過姑娘,所以,姑娘最好還是不要生出劫持在下的念頭。”
駱紅蕖見自己的打算這麼輕易地就被他看破,也不氣惱,只是微笑着又坐了回去,道:“敖公子果然機靈得很,我現在開始想要有你這樣一個好兒子了。”
敖歷成沒有理會她的冷嘲熱諷,只是定睛看着少女,緩緩地道:“其實,姑娘若是真的不願意嫁給家父,卻也並非全無辦法。”
“哦?”駱紅蕖問,“你繼續說。”
敖歷成垂下頭去,冷然道:“若是家父突然遭遇不幸,姑娘自然就不用再嫁給他。”
駱紅蕖心裡微動,她這才知道,原來這人竟是恨他父親恨得要死。
她輕嘆一聲,道:“你若是想讓我幫你殺他,那你就打錯念頭了,因爲我已經試過一次。當時他明明動也未動,我卻只覺頭暈目眩,根本下不了手。”
敖歷成微微地擡起頭來,道:“家父身上藏有一樣法寶,叫做四時乖錯太平鈴,在敵人對他出手的那一瞬間,太平鈴便能將敵人指向他的殺意加倍反彈,並以奇妙鈴聲令對方體內五行紊亂,正是有着這件法寶,家父當年叛出龍族,爲禍東海,雖然遭遇過多次暗殺,卻從無一人能夠成功。”
駱紅蕖道:“那你要我如何殺他?莫非是要我假意嫁他,洞房之夜,騙他摘下此寶,再行偷襲?”
敖歷成搖頭道:“就算如此,也是無用,家父生性多疑,必定不會讓姑娘將射日弓帶入洞房,沒有射日弓,姑娘就算騙他摘下太平鈴,突然出手,仍不會是他對手。”
駱紅蕖淡淡道:“不管你要我如何做,最好儘快說出,那媒婆只怕快要回來了。”
“在說出辦法之前,在下想先問一句,請姑娘不要介意,”敖歷成問,“姑娘可還是處子之身?”
就算是耐性再好,聽敖歷成問出這種話來,駱紅蕖也不免生出慍意。她強壓着心中怒氣,冷冷地看着敖歷成,等他繼續說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