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過澡,換過乾淨的衣服之後,謝逸總算恢復了往日的俊朗形象,只是多少還顯得有些瘦弱,疲態。臉上的風塵和些許“滄桑”,只怕要冬去春來才能盡數消除。
舊貌新顏之間對比尤爲鮮明,李道宗見到謝逸時,不免感慨道:“逍遙啊,受委屈了。”
“王爺言重了,能活着回來,有什麼可委屈的?”謝逸客套一句,便直接問道:“對了王爺,可有護送我等孫校尉等人的消息,他們可還好?”
一開口,謝逸首先問起留在薛延陀汗帳的孫武開,以及那數百護送將士的情況。
許久的逃亡之路,他們孤零零地流亡在草原上,有些與世隔絕的意味,對外界的消息一無所知。這麼多天以來,一直很擔心孫武開等留守之人的安危,尤其是昨日見過大度設的囂張態度之後。
從薛延陀人搜捕自己的規模和投入程度來看,夷男肯定有些惱羞成怒。沒有抓住自己的情況下,他會不會將滿腔惱怒憤恨發泄到留守的扈從身上呢?
可能性自然是有,這也是謝逸和狄知遜最爲擔心的事情,如果自己逃走,卻連累了使團扈從遇害,那可就是忒不仗義,忒對不起胡數百將士了。即便現在安全回到大唐,對上對下也難有交代,良心上也會不安的。
李道宗當即笑道:“逍遙莫要擔心,夷男並未傷害他們,你們不見得這些日子,薛延陀人只是對外宣城你們失蹤了,還大肆展開搜救。所以自然不敢對使團護衛怎樣,你明白嗎?”
謝逸短暫的沉默之後,最重要的事情便了然於心,薛延陀沒有反。也許夷男有什麼顧慮吧,或許是因爲一些其他的原因。反正是沒有動兵馬,和自己預料到的情況基本一致,一路上遇到的草原部族確實也都沒有徵調人馬的跡象。
失蹤,真是個很有意思的話題,既可以前進一步,也算是夷男給自己留的後路。是一招進可攻,退可守的棋。也正是因爲,他纔沒有,也不能對孫武開等人不利。
當然了,如果先前這一個多月。薛延陀人抓住了自己,恐怕所有人的命運就另當別論。
當初在汗帳,當真沒猜錯薛延陀人的意圖,誰曾想自己逃走之後,他們竟然給出了“失蹤”這樣的說辭。
突利失和大度設的一系列動作,是想要在途中攔住自己,然後殺人滅口,讓自己永遠失蹤?
不過這樣也好,至少薛延陀沒有直接起兵反唐。如此一來,自己出使的任務算是達成了,對李世民和滿朝文物也算有個交代。至於是否圓滿……到了如今這個份上,呵呵。李二陛下應該不會過分計較吧?
好歹自己這一路回來沒少受苦,甚至可以說是九死一生,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嘛,李二陛下不會那麼沒人情味。
孫武開和使團護送將士都平安無恙。也是一大幸事,現在最掛念的便是那些引開追兵的兄弟們,也不知他們如何了?
夜北那邊已經前去打探。可惜到現在尚無消息反饋,雖說希望渺茫,但自己一行人能夠峰迴路轉,他們也是有可能,但願……謝逸實在不希望聽到噩耗傳來。
見謝逸臉上有擔憂神色,會錯意的李道宗勸慰道:“逍遙放心,前些日子你們失蹤的消息傳回來,陛下震怒,已經派人前去申斥夷男,並派人召回孫武開等人,而今應該在歸途中,算時日不久就會回到靈州。”
“那就好,只是出了昨夜的事情,大度設會不會……他們還能安然返回嗎?”昨天夜裡,幾乎和大度設撕破臉皮,現在的情形反而更加緊張,以前薛延陀人有顧慮,但現在……萬一破釜沉舟,無所顧忌,那五百護衛可就……
是以不免讓人有些擔憂,謝逸的心裡有些忐忑,相當不安。
說起此事,李道宗同樣神色凝重,昨天一觸即發的衝突避免了,但畢竟形勢已成僵局。薛延陀蠢蠢欲動,大度設不恭敬都是事實,更要緊的是他們曾經意圖謀害大唐使臣,此等挑釁大唐天威的舉動,絕對不容饒恕。
尤其是和謝逸交流過草原局勢與周遭形勢後,李道宗越發覺得麻煩,當前的局勢確實不大好處置。
李道宗輕聲道:“眼下本王會小心戒備,以防薛延陀趁機生事情,至於旁的,還是奏報長安,請陛下決斷。”
“王爺所言極是,此等要事當上奏長安,請陛下聖裁。”謝逸當即附和,關乎國家關係,開戰與否的大事,也只能由李二陛下決斷,別人自然是沒有資格,沒有權力做任何裁決的。
“至於你和狄知遜,且現在靈州稍作休息,若陛下沒有旁的安排,再派人護送你們回長安。”李道宗悠悠道:“而今距離新年已經不遠,無論如何,總要在元日前讓你們回到長安。”
“多謝王爺!”謝逸欠身施禮,心裡卻泛起別樣的滋味來,仔細算算離開長安已經四個多月,當真想念。
李道宗笑道:“別客氣,逍遙乃是我大唐棟樑,前些日子以爲你回不來了,當真讓人惋惜。如今能再見到你等,本王甚是欣慰。”
“承蒙王爺讚賞,謝逸愧不敢當!”謝逸悠悠道:“王爺派人去長安,可否替在下送上一封向陛下問安的奏疏,順道給家中帶去一封書信?”
“當然可以,交給王府的侍從便是,你離家日久,想必家眷甚是擔憂,去封書信報個平安是應該的。”李道宗當即應允。
謝逸也不免暗歎一聲,按照李道宗先前的說法,初時大部分人都以爲自己死在了薛延陀。那麼家中的杜惜君和鄭麗琬是否也這樣認爲呢?這些日子,她們會不會過着以淚洗面的日子呢?
想到這裡,謝逸的心情便有些不是滋味,去書信報平安之事就顯得格外重要。
此時此刻,他終於清晰體會到杜甫所寫的詩句意境,烽火連三月,家書抵萬金,一點不假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