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娘吶吶不能言語,恍惚的坐在椅子上,似是不知道信誰的纔好。
見此光景,十一娘才知自己說錯話,趕緊說:“哎呀,六姐,是我說的太誇張了,他也沒那麼可怕……”
那就是還是有點可怕了……
十二孃幾不可見的嘆了口氣,十一娘說的這個話,還不如不說。
同時,也感慨着,不能選擇和控制的婚姻,對女人來說太危險,未來一切都是不可測的。
她纖細可見指骨的手掌漸漸握緊,暗暗下定決心,不論如何,她也要掌控自己的婚事!
大年初二,元娘和王勤帶着梓哥兒來拜年,先在前院把孩子抱給高鴻看,高鴻第一次見外孫,十分大方的給了孩子很多東西。坐了片刻,王勤在前廳陪岳丈說話,元娘則抱着孩子到後院來。
高家的女孩子們聞訊都聚集到芝心齋來說話,並在暖房裡逗半歲大的梓哥兒。六娘少有的露面,卻在廳中靜靜的坐在一旁聽元娘和高夫人說話。
十二孃看她臉色不太好,一副精神不振的樣子,想必是爲婚事憂心所累。
元娘和高夫人聊起元家的事,六娘十分警惕,睜大了眼睛聽着,十二孃藉口給梓哥兒暖橘子吃,也蹲到了臨近的火盆邊,聽她們敘話。
高夫人對元娘說:“雖是庶子,可元家沒有嫡子,只有三個嫡妹,等女孩們出嫁了,整個家不都是六孃的?這樣好的婚事,你們哪點不滿意了?”
元娘柔聲道:“並不是說不滿意,只是想到表姨母先前的行事手段,有些爲六娘擔心,怕她頭幾年不好過。”
高夫人淡淡的說:“你表姨母先前對付小妾是厲害了一些,又因出了人命,纔有惡名傳在外頭。可六娘嫁過去是她正經的長媳,又是表外甥女,自然不會跟那些小妾一樣的處境。況且,女子哪個不是媳婦熬成婆,在婆婆面前立規矩,辛苦幾年,有什麼好擔心的?”
元娘看了旁邊的六娘一眼,只能點頭。她握了六孃的手,說:“走,我去你房裡瞧瞧你的嫁妝選了什麼花樣子,繡的怎麼樣了?”
六娘起身帶元娘去房裡,十二孃也趕緊從火盆旁邊起身,拿着熱乎乎的橘子剝給梓哥兒吃。
到了六孃的閨房中,元娘跟她在牀邊坐下,說:“你的婚事既然定了,就不要想多了,該打聽的我們都幫你打聽好了。表姨母雖然嚴厲了一些,可看在孃的面子上,也不會待你如何。不過有一件事……”
她猶豫了幾分,壓低聲音說:“元大郎的生母當年死的不清不楚,他跟嫡母之間的感情貌合神離。你以孃家表外甥女的身份嫁過去,立場本就因身份有所偏移,若又對錶姨母百般討好,恐怕不得元大郎的喜歡。你要在他身上要多下點功夫,對婆婆恭敬順從就行了。只要你跟元大郎兩人感情好,縱使表姨母真的不好相處,有元大郎給你撐腰也沒什麼可怕,畢竟元家就他這一個庶子。”
元大郎的生母是元培的通房丫頭,石氏剛嫁入元家不久,元大郎就出生了,通房丫頭也母憑子貴被擡了姨娘。可是過後不久,就因產後體虛,死了。
自元大郎出生之後,元家的姨娘再無人給元家老爺生過一子半女,可石氏自己的肚子不爭氣,死活生不出兒子,只生了三個女兒,這也造就了元大郎如今庶獨、長子的特殊地位。
六娘聽的緊張不已,把元孃的話牢牢的記在了心裡。
待她們被僕婦從房中請出來吃午飯的時候,暖閣中玩的正熱鬧,梓哥兒在羅漢牀上追着十二孃手中的橘子爬來爬去。因冬天衣服穿的多,孩子手短腳短,看起來就跟個圓球似的在牀上滾動。
元娘進來見梓哥兒會爬了,高興的跑過去抱起他親了一大口,歡喜的說:“我的梓哥兒會爬了!真聰明!”
而後又問周邊的姐妹:“梓哥兒如何就會爬了?”
十一娘立即搶先說:“十二孃把橘子烤熱了餵給他吃,梓哥兒允了一瓣橘子汁,許是覺得有味道還要吃,十二孃不敢多喂就不給了,他就自己爬過來抓橘子。我們看了都覺得驚奇,就拿各樣的東西逗他多爬幾步。”
王梓在元娘懷中仍不安分,留着口水看着十二孃手中的橘子。十二孃本就喜歡小孩兒,差點被王梓無辜又期待的眼神攻陷了!
元娘見狀就把梓哥兒往十二孃面前送去,說:“看來梓哥兒跟妹妹是有緣的,你就抱抱她。”
之前照顧梓哥兒的乳孃和丫鬟都不許姑娘們抱孩子,怕姑娘家力氣小,失手把孩子摔了。十二孃見元娘讓自己抱一抱,高興的上前去接。因怕自己力氣不夠,或是孩子調皮,十二孃順勢坐在了羅漢牀的邊上,把梓哥兒抱在懷裡並放在腿上。
梓哥兒撲在十二孃懷裡,更是高興,藉着十二孃的臂膀豎直着站起來,拼命的彈着小腿,好似要走路一樣。
衆人看了又是一陣笑鬧,乳孃更是說着喜慶話:“都說孩子三翻六坐七爬,我們梓哥兒六個月就會爬了,還想學走路哩!這樣聰明,以後必定是個有出息的!”
元娘聽了,怎會不高興?
“之前聽婆婆和大嫂說,孩子這麼大點什麼都不會,要等一歲了再教也不遲。我也想着冬天不方便,等明年春夏再看,不成想我們梓哥兒出來做個客,自己學會了!”元娘臉上有作爲母親獨有的驕傲之色。
歡歡喜喜的吃了午飯,飯後坐了坐,因孩子要午睡,元娘早早的就回家了,臨出門前單獨塞了一袋沉甸甸的銅錢給十二孃。
十二孃推辭不要,說:“大姐已給了過年的紅包,怎麼又給,我不能拿兩份。”
元娘高興的很,強行塞給她,說:“大姐高興,這是單獨給你的,隨便拿去買點什麼!”
心知是因爲梓哥兒的事情得的賞,十二孃只得道謝收了。
接下來的幾天,高家漸漸安靜下來,因在長安並無幾門親戚,門庭也走不開,大夫人和大老爺更多的關心起蓨縣過年的瑣碎事情,兩地送進送出的書信就有不少,而三夫人和三老爺則越發爲七娘進宮之事操心。
十二孃難得的清靜,白天在結香草廬中寫寫字、做做畫、看看書。在小竹樓裡翻動時,她意外找到一副上等圍棋,象牙鑲鉗木質做就的圍棋盤,黑曜石和羊脂玉質地的黑白棋子,看着就讓人愛不釋手。正好書樓裡又有棋譜,十二孃便消磨時間,自己學起圍棋來。
待到晚上歇息時,十二孃就帶着好吃的年貨進入空間找小唯玩,或是陪他堆雪人,或是跟雪糰子在雪地上飛奔,十分恣意。
一直到初六那一天,十二孃意外收到劉思慧的帖子,邀她初八過府賞雪雕。
她驚訝極了,蕭家給慧娘下定那天,慧娘都沒有請她去湊熱鬧,怎麼過年的時候反倒會請她去劉府做客?
她有些琢磨不定,見帖子上又未寫清楚請了哪些人去,便寫了封書信去問曹映嘉。得知嘉娘初八也去劉府做客之後,她方去找大夫人,得了允許之後,回了帖子說到時候會過去玩。
初八,大雪初霽,天空放晴,但陽光卻沒有溫度,只發着慘白的光,在厚厚的雲層後面,時不時的露個臉。地上的積雪幾乎要到小腿肚,幸好城中的馬車道已被人清掃出來,才使得出行無礙。
十二孃踩着點,不早不晚的來到劉府,她本想着準時到點不失禮就行,誰知門口的小廝見了她來,立刻呼喊着向內跑去,大喊着“高家十二孃到了——”
她瞪圓了眼睛,不知這是唱的哪出,等她走進劉府,一羣少男少女已從劉府的前花廳中走了出來,首當其衝的是劉大郎劉思彰,他已等不及說道:“十二孃,你可算是來了,大夥都等急了!”
十二孃雲裡霧裡,下意識向大家賠禮,待她賠完禮,看了一圈看清楚這羣人都是誰時,忽覺得不對,姚元崇、王勃、王勵怎麼會在這?他們初八不是要去曲江池賞梅嗎?王勃還說過時劉思彰給他下的帖子,現在劉家兄弟也在這兒……
十二孃頓時悟了,望向微微落後幾步距離的劉思慧和曹映嘉,問道:“今日不是在府中賞雪雕嗎?大家往外走是要去哪?”
劉思慧已經捂嘴笑了,嘉娘顯得不好意思,上來攜了十二孃的手說:“因怕你不能出來,所以大家沒告訴你實情,我們這是要去曲江池邊赴梅林雪宴。”
十二孃果然沒有猜錯,便狐疑的向王勃和姚元崇看去。
王勃的表情顯得有些生硬,目光看着別處,姚元崇則一臉笑意,隱隱帶着“奸計得逞”的得意。
十二孃不禁瞪了他一眼,那天在石虎巷客棧,她明明說不去參加曲江池的宴會,姚元崇卻不知用了什麼辦法,讓劉思慧發帖子騙她過來!
時間已經有些晚了,劉思彰催促大家快快上車赴宴,十二孃即已來了,總不能掃興的調頭回去,只得跟大家一起出發。
衆人分男女坐了兩輛馬車,快速往城南的曲江池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