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德覺得李董的崽都是腦子有坑的,閨女琢磨着牽手逛街也就罷了,兒子居然不逛街逛北里,居然選擇逛工地!逛工地其實也沒什麼,儲君嘛,視察工作,爲了文化教育的重要發展,都可以接受的,但爲什麼也要牽手?
然後太子離開工地了,老張問常何順來的扶手馬周還特麼說要送送太子。
“賓王,你聽說過包拯這個人嗎?”
張德實在是受不了了,當初把馬周從大理寺撈出來,並且在鄅國公張亮手裡保下來,純粹是看在他能威武不能屈,當街爲安菩仗義執言。
可萬萬沒想到啊,魏徵那是因爲自己出身不好,你個落拓措大怎麼一股子正義仲裁者的氣質?你是寒門啊!
總覺得在哪兒聽說過這個名字。
“包拯是誰?”
馬周騎着一匹黃鬃馬,跟着張德。
“一個正直的人,脫離了低級趣味的人。”
張德沒好氣地說道。
“張監丞,周有些話不吐不快。”
馬週一臉正色,顯然是鼓起了勇氣。
“你講吧,我聽着。”
邊上王萬歲騎着馬,沒有馬凳,說是坦叔教的上等馬術,就是這麼練的,就靠兩條腿夾着。
這讓老張不得不懷疑,坦叔教的到底是馬術還是房中術,就王啓年這麼練下去,兩條腿什麼馬夾不死?到時候肯定是牀上小馬達,功率強勁工時持久。
“食君之祿,忠君之事。張監丞對待太子殿下……還有陛下的差事,太過敷衍了事了。”
老張喟然一嘆:“所以說,我真的怕了你們這些正直的人。”
看到馬周正直的眼神,老張很慚愧,上輩子領導被坑,也是太特麼正直了。你一個文科生玩什麼大義凜然爲民請命,你玩女人撈點錢就算了,搞什麼兩袖清風青山埋忠骨,那你去死吧。
關鍵問題是,任你官清似水,看我吏滑如油。跟着文科生領導混飯的一票人裡面,老張絕對算是正常道德水平以上的,然而其他的同僚,都特麼屬鬣狗的,腐肉都敢吃,你怕不怕?就問你怕不怕!
但是,馬周這樣正直的人,張德覺得很好,於是拍了拍馬周的肩膀:“賓王,汝正直君子也,吾不如爾太甚。慚愧……”
他一個十四歲的少年,老氣橫秋地拍着三十來歲老傢伙的肩膀,然後語重心長地安慰誇獎,讓馬周憋屈的想哭。
“監丞謬讚,非周正直,實乃孔曰……”
“仁義二字,說給我聽沒用。”
張德手持馬鞭,遙遙一指太子座駕,“君王聽了纔有用。小民之仁,活人一戶。小民之義,聞達鄉里。君王之仁,君王之義,澤陂天下。賓王之才,沉淪算學賬本,惜哉。”
“監丞。”
“三十來歲還沒做官,空有才華又有何用?你又不是老學究。”
言罷,張德策馬向前,越過東宮侍衛,喊道:“殿下,德覓一賢才,願獻於殿下。”
“大郎選的人,總是好的,只管送來東宮。”
你特麼逗我?!老子準備了一堆說辭,你就這樣答應了?你家管人事的人怎麼不去死?
本着趕緊一千貫虧了本的心思,老張趕緊道:“山東賢才馬周字賓王,精詩書善春秋更有經濟之才,算學一道頗有建樹,其策論更彷彿強漢賈生,實乃散落河沙之明珠。德才具鄙薄,用周不過一刀筆小吏。殿下用之,畫龍點睛,得一肱骨棟樑也。”
正在複習等比數列的馬周騎着小黃馬,遠遠地聽到了老闆的話,虎軀一震,差點從馬背上摔下來。
原來我在張監丞眼中,是這麼的高大上?
馬周感動了,是我錯怪了張監丞。
然而老張內心琢磨的是:老子把這貨塞東宮,怎麼地也能噁心噁心太子,讓他別老來騷擾我!
“此等賢才,本王所欲也。”
然後李承乾就想出來拉張德的手錶示感謝,老張趕緊攥住了黑風騮的繮繩。
太子於是就小聲地對張德說,右春坊通事舍人還有個缺,馬周先在老張這裡補個差事,然後調過去。
畢竟,老張現在也掛着個監丞頭銜,手下有倆正九品的跟班,算得了什麼?!
然後張德呵呵一笑,回頭跟馬周說了聲,我給你弄了個東宮正七品下的屬官噹噹,你看啥時候辦一下交接班,趕緊去東宮打卡?
三十來歲的馬周頓時感激涕零,說什麼張公提攜之恩,周此生不敢忘也。
然而張德內心很簡單:你特麼給老子快點滾!
正直的人,怎麼可以跟着自己混呢?自己可是權貴資本家!黑心工場主!罪惡的反動階級一員,正直是萬萬不能沾的,沾了,就變成了理想主義者,將來一定會被有良心的知識分子噴。
過了龍首渠,就算是送別結束,本來張德也就該騎着馬兒繼續回工地。
然而這時候,來了一票人馬,瞧着很犀利,看上去很酷炫。一邊全是青衣怒馬,倒是沒什麼披紅掛綵。另外一邊,全是紅衣神駿,端的神氣。
“咦?”
張德一愣:“這倆貨怎麼還出來春遊了?”
“大兄!”
大胸?哪兒哪兒呢!
老張一個激靈,眉頭一挑,然後就看到一人騎着一匹小號的青驄馬,過來喊了一聲太子。
“泰弟怎麼出城了?”
李承乾出了馬車,衆人行禮,太子免禮,然後下了馬車,又見到一個劍眉少年,便笑道:“恪弟也來了。”
“恪見過兄長。”
李恪上前,恭敬行禮,太子上前,扶他直身。
“怎麼你們兩人聯袂出行?”
“春日悠悠,本是出來踏青,然得了一批青海駿馬,城中又不可縱馬,便來城東騎個痛快。”
李恪誠懇道。
“果是神駿!”
太子看了看那些馬兒,着實是好馬,“可是侯公斬獲?”
“太子慧眼如炬,正是侯公繳獲。”
李恪依舊恭恭敬敬。
“本王亦有良駒,奈何許久不騎了。今日你我兄弟三人,正好策馬一敘。”
言罷,李承乾道,“牽本王紫騂來。”
然後就有人牽了一匹紫毛駿馬,在陽光下看上去很像鄉村非主流……
老張遠遠地看着,心說這幾個意思?
然後就看到李承乾解了長袍,換上便服,爽朗一笑,策馬而走。
李泰斯文,沒有狂奔,李恪就灑脫的多,直接跟了上去。
還沒跑多遠,太子胯下那匹鄉村非主流開始蹶蹄子了……
“太子小心!”
“保護太子——”
李承乾本來是面白如玉,現在是蒼白如紙,嚇的趕緊趴伏在馬背上。
然而並沒有什麼卵用,十四歲的少年又不是都像張德程處弼這種,慌亂之間,雙手脫了繮繩,整個人被馬兒拋了出去。
那瞬間,東宮屬官外加李泰李恪一衆,都是嚇的臉色蒼白,完全說不出話來。這簡直就是晴天霹靂,太子要是有事,他們也脫不了干係!
李承乾半空墜落,嚇的魂不附體,覺得自己臨死也就這一趟了。
然而,在衆人驚愕的眼神中,一道黑色閃電劃過。
嘭!
一人一騎,迅猛如斯,太子竟然被那騎士當空接住穩穩地抱在懷中……
“大郎……”
我特麼也不想的。
老張內心暗暗罵道:神煩沒水平還要裝逼的人!
東宮衆人趕緊上前,把太子接了下來,重新塞回馬車,然後各種安慰各種詢問,就怕太子是不是被嚇出了什麼毛病。
然而太子卻一臉淡然,微微一笑道:“諸君勿憂,本王無礙,幸得大郎所救。”
“此乃臣本分也。”
張德默默地裝逼,周圍的衛士們都是一臉慚愧。他們平時都覺得自己騎術無雙,天下無敵,結果連個少年都幹不過。
老張拍了拍出了點汗的黑風騮,然後躬身道:“太子,德公務在身,就此告退。”
“大郎自去,勿要爲本王擔心。”
傻逼才爲你擔心……
張德臉一黑,趕緊騎着馬,叫上傻了眼的馬周:“賓王,還愣着作甚?回去幹活!”
“是,監丞。”
馬周內心不由得感慨:張公非尋常少年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