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少游被王琚一陣鄙視,卻是不以爲意。+小,..o
因爲他猛然又察覺出了點什麼。
必須得說,秦少游在成爲天策上尉之前,都屬於低級官吏的層次,即便是現在,也不過是摸到了高端的一點兒邊角而已。
當今天下,真正的宮闈和豪族的鬥爭,其實是距離秦少游較遠的,許多東西,他也不過是通過李令月和上官婉兒才初窺一些門徑。
可是話又說回來,他雖然沒有真正進入這場鬥爭的門票,可是這並不代表上頭那些神仙們的打架與他全然無關,事實卻是,這一切都與他息息相關,就比如武則天屢屢遭受內憂外患,李氏的攻勢已經越來越凌厲,從李衝謀反,再到武三思被刺,還有臨淄王的蠢蠢欲動,即便是皇帝,此時也有點壓不住了,也正因爲如此,秦少游拿來的天可汗的國書,才能得到比秦少游都不曾想到的諾大好處。
他也更加明白,眼前的這個青年很不簡單。
其實秦少游知道王琚這個人,因爲這個人在歷史上赫赫有名,至少根據秦少游在後世的一些印象,大抵知道他的一些事蹟,比如他刺殺過武三思,比如他曾協助李隆基發動政變,奪取了李顯的天下,當時李顯已成了天子,不過朝政卻受制於皇后韋氏,韋氏在一步一步架空中宗後,要獨攬大權,李隆基便尋了這位王琚談起了這種憂慮,而就在李隆基的幕僚們紛紛踟躕難決的時候,王琚卻是站了出來,鎮定自若的說了八個字“亂則殺之,又何疑也?”
單憑這一點就可以看得出來,王琚這個人是個十分果斷的人,而事後李隆基得天下,也可證明他的這種果斷和雷霆的手段並非是魯莽行事。而是經過了深思熟慮,經過了縝密的部署,因爲在不久之後,神龍之變就已經開始,而當時的李隆基顯然是沒有時間進行部署和籌措的,唯一的可能就是,王琚已經下定了決心,認爲用武力奪取宮門已經勢在必行,所以他制定了詳細的計劃,而後再直接勸說了李隆基。最後馬到成功,一舉輔佐李隆基得了天下。
李隆基登基後,開創了所謂的‘開元盛世’,而這一切也與這位篡位的第一功臣王琚不無相關,李隆基前期,王琚往往都在帷幄之側,常參聞大政,當時的人都稱呼他爲‘內宰相’,無人可以再和他相比。
李隆基正是靠着這位內宰相。這纔開創盛世,只是隨着王琚權勢的增加,便引起了他人的嫉恨,李隆基聽信讒言。逐漸疏遠了王琚,其官職也一降再降。後又遭到李林甫的陷害,而被削去官爵。王琚受冤含屈,氣憤無比。“遂自縊而卒”。
這個人,在歷史上雖並不聞名,不過在這個時代。絕對算是諸葛亮、劉伯溫和郭嘉這樣的‘賢才’了。
而秦少游很不幸,卻在這廝刺殺武三思之後遇到了他。
對於這個李隆基的‘死黨’,秦少游真不知是該哭還是該笑好。
不過有一點,他倒是可以斷定,那就是這個傢伙現在應當還沒有和李隆基有什麼交情,他不過是效忠於‘李氏’而已,假若此時,他已經被李隆基所籠絡,那麼這個人實在沒有必要跑來‘秦家莊’避難,有李隆基的保護,王琚完全可以到任何地方去避難。
也正因爲如此,王琚對自己應該不太反感,像這種聰明人,只怕大多數是屬於那種把別人當傻子,就比如他來‘投效’,只怕也不過是利用自己而已。
想到這裡,秦少游面帶微笑,索性鳩佔鵲巢,直接在王琚的位上坐定,撿起案牘上的書,曉得這書乃是《孝經》,他隨手將書冊放下,慢悠悠地道:“那麼現在,王先生有何打算?你要知道,你可是逃犯,而且刺殺的乃是當今在朝的樑王、禮部尚書,這可是彌天大罪。”
王琚目光幽幽地看着秦少游,似乎是在猜測秦少游的心思,他最後不屑一笑,道:“上尉若是要將王某押去朝廷表功,王某自然無話可說。”
此時,雙方都在試探着對方的底線,若說王琚不怕死,秦少游是不信的,他若是當真不怕死,大可以自首,何必要躲到這裡來藏匿?可是他這風淡雲輕之狀,顯然是用來討價還價,不過秦少游還是很佩服這個傢伙的心理素質,被人拆穿了,居然還能做出這樣的假象。
秦少游擡眸,故作愕然:“哦?王先生莫非不怕死嗎?”
王琚抿了抿嘴道:“怕倒是怕。”王琚居然很實在地承認:“不過當日敢刺殺樑王,便早已將生死置之度外,若是能求生,自然是好,可若是求生不得,那也就只好慷慨赴死了。”
秦少游微微一笑,淡淡道:“王先生好膽魄,不過……”他頓了一下,才繼續道:“王先生似乎忘了一件事,若是我押解你去了朝廷,死了你一個倒也罷了,可是切莫忘了,向太平公主推舉的人,只怕也要牽涉其中吧,而那個人不是你的親族,料來就是你的至交好友,而一旦朝廷查問,就不免要順藤摸瓜,到時不但你要死,你的那個朋友和親族也要遭殃,他家裡有幾口人?不知有沒有孩子,哎……真是可惜啊……”
王琚的臉色微微一變。
秦少游抓住了他的七寸。
因爲像他這樣的人,既敢爲了所謂的‘忠義’而好端端的貴家公子不做,卻是跑去做死士,怎麼可能會願意因爲自己而連累了自己的朋友。
這是王琚的軟肋,如今卻輕而易舉地抓在了秦少游的手裡。
王琚這一抹後怕也只是在臉上稍閃即逝,而後他不由笑道:“是嗎,秦上尉難道就不怕得罪人?我的背後,有許多人,而我那朋友,自然也不會是孑身一人,今日我和我的朋友固然有一死,可是假以時日,一定會有人來找秦上尉算賬的。”
這是威脅,**裸的威脅。
別看你秦少游現在猖狂,可是莫要忘了這天下的大局,現在是武氏當國沒有錯,可是以後呢,陛下能活幾年?
秦少游不爲所動,卻是慢悠悠地道:“來人,押解這位朋友去刑部……”
外頭的護衛聽罷,正待要胯刀進來。
王琚的臉卻是陰沉下來,他撲簌的眸子裡,看到秦少游那冷漠而無動於衷的神色,心裡不由生出了一絲難以言喻的恐慌。
就在此時,噗通一聲,王琚突然拜倒在地。
秦少游撿起了那本《孝經》,眼睛盯在書中的字裡行間裡,卻是慢悠悠地道:“王先生這是何故?”
王琚咬了咬牙,道:“請秦上尉高擡貴手。”
秦少游卻是笑着擡眸:“方纔王先生不是說,無所謂生死嗎?”
“我……”王琚面色通紅,徹底撕下了僞裝:“王某願供秦上尉驅策……”
秦少游卻是面色恬然,依然慢悠悠地道:“是嗎?供我驅策?那也得先看看你有沒有用?”
王琚道:“秦上尉現在這個局面,實乃必死之局。”
謀士總是喜歡這個調調,語不驚人死不休。
不過秦少游卻是一臉麻木,這一套,他在演義和二十四史裡看多了,就好像已經打了防疫針,哪裡能讓心裡產生什麼波瀾。
王琚又道:“陛下欲用天策府來制衡禁軍與飛騎,使上尉孤立於李氏之外,可是上尉莫要忘了,天下終究還是姓李的,這一點,陛下明白,李氏也明白,甚至連武氏,遲早也要恍然大悟,武氏與李氏斗的難解難分,可是不要忘了,陛下終究……還是會給武氏留一條後路,而秦上尉呢,秦上尉可有後路嗎?”
“後路?”秦少游這纔對此有了一丁點的興趣,他不由放下手中的《孝敬》,不徐不疾地道:“陛下會給武氏留什麼後路?”
王琚擡眸,看着秦少游,斬釘截鐵地道:“聯姻!”他繼續道:“武氏畢竟是陛下的孃家人,陛下已經無力迴天,只能在李氏宗室中擇選一名天子,爲了防止陛下駕崩之後,李氏反噬,陛下一定會選擇聯姻,太平公主現在至今未嫁,不出意外,這一兩年就要下嫁武氏之人,不是武三思,便是武承嗣,臨淄王有一個姐姐,至今也是待嫁,除此之外,武承嗣的幼女,只怕也將嫁臨淄王,廬陵王次女……”
他連續一口氣,竟是將武家和李氏的待嫁女子都說了出來,最後道:“所以以我之見,用不了多久,這洛陽城就會有許多場婚事,武氏的男兒娶李氏的女子,武家的女子嫁李家的男兒,唯有如此,武氏和李家,方能融合一起,等到陛下駕崩,只要武氏甘心情願,不生異心,便依舊可保富貴。可是秦上尉呢?秦上尉如何自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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