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如今,河南府四處都在動工,儼然成了一個大工地。
徵募的民夫愈來愈多,那些務工之人也是越發多了起來。
畢竟修河開始之後,百業興旺,商賈們對運河又有極大的期待,四處都在招募人手,試圖要大幹一場,如此一來,鄉間多是老弱婦孺,年輕青壯的,都不願留了。
只是青壯固然有更好的去處,可是家裡的地,總得有人看管着,關東人素來吃苦耐勞,若是讓他們盯着家裡一畝三分地就這樣的荒着,這比殺了他們還要難受。
可是青年的勞力走了,婦孺們畢竟沒有這麼多的氣力來耕地,於是乎,牛馬就成了最好的選擇。
牛馬耕地,古已有之,本來也沒什麼稀罕,只不過如今,對於河南府的人來說,真正大規模使用牛馬,卻是現在。從前牛馬的使用,更多是士族和豪強的田莊,而尋常人家,只有這麼一點地,家裡又有青壯,顯然大爲不值,現在卻是不同了,一方面是牛馬的價格便宜,家裡的男人在外頭又能捎點錢回來,手裡有了錢,牛馬的價格雖然對小門小戶不是小數,可是咬着牙,也能買得起,這鄉間的牛馬又好養活,平時可以代替青壯耕地,老了病了,也可以賣肉換錢,如此一來,已經不只是弘農郡,這河南郡的百姓,也都掀起了購買牛馬的熱潮。
李令月在河南郡各縣,特意都專門開闢出了一個個的畜生交割市場,每日都有數十上百頭牛馬送過去,不用到正午,便可兜售一空,以至於神策府的牛馬也開始緊缺起來,李令月便去信塞外,囑咐要送牛馬雲雲。
對於李令月來說。這確實是一筆好買賣,自家造了茶葉和布匹,用這不太值錢的東西換來了價格高昂的牛馬,而這些牛馬再兜售給河南府的百姓,而河南府的壯丁呢,則是被神策府徵去修河搭橋,他們賺了錢,送回了鄉里,家中再購置畜生和農具,如此一來。等於是這些錢都在突厥人、神策府、農戶、工坊裡兜着圈子,最後又如決堤洪水一般,流回了神策府。
原來李令月以爲,花1ding1點1小1說,.2?@< s=";arn:2p 0 2p 0";>
費這麼多錢糧,去徵募人手務工,實在是一件虧本的買賣,可是細細思量,卻發現全然不是這麼回事,神策府給壯丁的價格不低。還有孟津的工坊給招募來的匠人和學徒薪俸也不算低,至少比尋常種地要多的多,這些人從鄉間解脫出來,反而成了神策府和商賈們眼中的香餑餑。以往他們只是單純農戶的時候,自給自足,男耕女織,自家吃自家的。誰也不礙着誰,可是一旦務工,就勢必會有餘錢。生活方式也開始改變,看到了外頭世界的男人,便曉得了讀書的重要,於是平時省吃儉用,總要供子弟們讀書,而要讀書,就少不得進太平學,李令月的學費雖是童叟無欺,可是利潤還是可觀的,子弟們讀了書,就免不了要用筆墨,要購買書籍,於是乎,筆墨紙硯的工坊也應運而生,雕版印刷的工坊也漸漸興旺。
工坊興旺,意味着神策府的商稅增加,更不必說,男人們在外頭,婦孺們需要畜力耕種。
這種連鎖的反應,猶如蝴蝶翅膀一般的扇動起來。
李令月近來倒也讀了許多事,因爲商貿的發達,除了一些打發時間的話本之外,許多經營之道的理論書籍也開始大行其道起來。
那些個讀了書的人,真要琢磨起事兒來,竟還真是一套一套,各種商貿的理論百花齊放,其中有一種理論,李令月如今最是認可。要興商貿,首要的是製造出一批‘富民’,因爲唯有富民才願消費,但是這種富民,又有別於尋常的豪門,他們只是已經脫離了農戶的生活方式,開始長期聚居於城中,有一門手藝,或者是有一門營生,雖然不能發家致富,卻能夠保障自己衣食無憂。
而這樣的人,往往就是消費的主力,農戶自給自足,就算勉強攢了一些錢,也是不肯消費的,不消費,這麼多的工坊的貨物賣給誰去?可是大富之家,雖然消費能力驚人,可是畢竟他們是金字塔上的人物,高不可攀,也不可能人人如此,而且他們消費的多,可是掙得卻是更多,多餘的錢積蓄起來,或者積蓄去投資工坊,反而對消費不利。
因此……想要讓百業興旺,唯有富民,而要富其民,又需百業興旺,這是雞生蛋和蛋生雞的關係,所謂的富民,現在那些個理論家還未有具體的闡述,不過大致已經有了些雛形,這第一步,當然是將壯丁從鄉中解脫出來,運用大量的畜力,來取代人力,而人力彌足珍貴,先從尋常的學徒和勞力做起,漸漸有了安生立命的資本云云。
李令月愛錢,和所有愛錢的人一樣,都看這種經商之道的書籍,越看越是發人深省,她舉一反三,等到秦少游閒下來時,夫妻二人在牀第間,少不得要闡述自己的新的認知:“我看這修河,真是一本萬利,修了河能使整個河南府與天下各州郡相連,使買賣更大。我看哪……這第二大的好處,就是將那些人從田地裡解脫出來,這人出來能掙錢,就不肯種地了,況且回鄉一看,家裡那些地,有牛馬取代也就夠了,自己反而礙手礙腳,成了多餘之人,因而寧願務工,這就是富民的第一步,地上刨食的,只能維持溫飽,若是運氣不好,可能連溫飽都維持不住,所以哪……夫君,那陳靜先生的《工商論》你看了嗎?當真精彩……喂……莫要裝睡……”
秦少游無辜的張眼,看着喋喋不休的妻子,禁不住道:“工商論,不曾聽說過,倒是凱恩斯主義聽說過一些……”
“凱……恩思……這是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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