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這怎麼耕?
楊蒙浩拿着鋤頭,微微顫抖着,豆大的汗珠往額頭上流了下來,人家先是鋤禾日當午,纔有汗滴禾下土,這蠢貨鋤頭還未沾寸土,就已經是滿臉大汗了。
趙天富笑嘿嘿道:“小蒙,你不是挺能的麼,怎麼不動手,我們都不會種地,還等着你這個大隊長來教我們了。”
楊蒙浩有幾斤幾兩,他是再清楚不過了。
楊蒙浩可憐兮兮的瞧了趙天富。
這時,邊上走來一人,道:“小蒙,我自小在家耕地,我來教你們吧。”
楊蒙浩一見此人,頓時大喜,忙道:“行行行,就由孟三哥來示範吧。”
這孟三哥是士兵出身,而如今的士兵等於就是農夫,肯定是耕地的一把好手。
崔有渝他們比楊蒙浩好不了哪裡去,個個拿着鋤頭,站成一個圈,你望我,我望他,都不知道該幹嘛。
也算他們幾個蠢,明明都不會耕地,偏偏要湊到一塊去。
邊上田裡的韓藝突然高聲道:“都說做人不能忘本呀!可是有些人整整吃着糧食,卻不知道這糧食是從何而來,真是可悲啊!”
崔有渝他們紛紛斜目瞪向韓藝。
言豪突然走了過來,道:“崔公子,韋二公子,還是我來幫你們耕吧。”
這敢情好啊!
幾人均是面色一喜,但立刻又看向韓藝。
不過韓藝似乎並沒有注意他們。
幾人本想答應下來,可是目光一掃,發現很多貴族子弟都在向這些窮人子弟學習如何耕地,不知何時,大家都變得熱情高漲起來,彷彿對自己擁有新的技能而感到高興。
還是那句話,人非草木,孰能無情,經過這些日子的相處,尤其他們開始授課之後,大家的關係漸漸變得融洽多了,階級觀念,漸漸淡化了,而且他們時時刻刻也告訴自己,要向先祖學習,因此他們沒有覺得跟他們學耕地是一種恥辱。
崔有渝、韋方他們見了,又相互看了看。
還是蕭曉畢竟爽快,道:“你一個人能耕得了多少地,你乾脆就教教我們如何耕吧,反正咱們是在做善事。”
韋方他們也是連連點頭。
言豪笑道:“那好!其實這耕地非常簡單,幾位公子聰明絕頂,肯定一學就會。”
韓藝爲什麼器重言豪,就是因爲這傢伙機靈,他方纔之所以那麼說,就是他也猜到崔有渝他們不會真讓他耕,而且又給他們一個臺階下。
田邊正在督促大家的鄭善行,見到這些貴族子弟與相處的這麼融洽,不禁露出驚訝之色。
其實相互幫助,也是韓藝安排這一次“緊急任務”的目的之一,因爲在此之前,一直都是貴族子弟幫助窮人子弟學習知識,這種單方面的幫助,不利於團結,韓藝必須要讓他們懂得相互幫助,這種友情纔是最爲珍貴的。
不過韓藝這邊也沒有好多少,韓藝是會耕地的,畢竟他以前在梅村也經常幫助楊林家耕地,學得了不少知識,盧師卦也會,但是長孫延、獨孤無月、元烈虎三人就完全不會耕地,於是韓藝和盧師卦就開始教他們如何耕地。
在教的過程中,韓藝發現他們幾個的性格特徵尤爲明顯,元烈虎屬於衝動派,好動手,不愛聽人說教,你沒說幾句,他就揮起了鋤頭,還說韓藝太囉嗦了。
而長孫延似乎有些自卑,他在還沒有學的時候,就已經認定自己肯定學不會,積極性不高。
而盧師卦那真是一絲不苟,注重實用性,對於任何事他都非常執着。
而獨孤無月就是完美主義者,就跟他那毫無缺陷的臉龐一樣,非常注重細節,他的衣袖和褲筒都擼的非常美觀,他雖然從未耕過地,但是他沒有像元烈虎、長孫延一樣,一味的求快,他在耕之前就思考了一番,耕的又非常慢,但是他耕出來的地,卻比韓藝、盧師卦這兩個會耕的還要美觀一些,也更加標準,更重要的是,他身上是一點泥土都不沾。
還有那沒來的王玄道,其實他也派了一些人來,但是他死都不肯來這裡,因爲這裡太髒了,他討厭和髒的人待在一起。
“呼---!好累啊!我休息一下,我休息一下。”
長孫胖子揮了一會兒鋤頭,就累到不行了,走到一邊,將帕子墊在草上面,然後才坐了下去,拿起水壺,竟然已經空了,他畢竟胖,缺水,帶來的水壺一下就喝完了。於是問道:“韓藝,這裡哪裡有水喝?”
“水來啦!水來啦!”
聽得一陣歡快的叫嚷。
只見山坡那邊走下一羣人來,衝在最前面正是熊弟和小野,他們兩個一人提着一個水桶,還有沈笑、華仔等人,除此之外,他們身後還跟着一大羣婦人和小孩。
她們從坡上下來後,立刻提着水桶走向田邊,將桶放在田邊上,那些小孩們非常懂事的端着盛滿泉水的水瓢給那些幫着他們耕地的大哥哥們喝。而那些婦人老人則是感動的淚眼汪汪,一個勁的向這些學員道謝。
他們的生活可是非常艱苦的,屬於青黃不接,頂樑柱倒下了,亦或者殘廢了,孩子又沒有長大,雖然說唐王朝對於陣亡的將士還會有些補助,撫卹金就是從唐朝開始的,律法都有明言記載,但是有什麼用,沒有人耕種呀,有些婦人甚至是前面背一個,後面背一個,下田幹活。
春耕對於他們而言真的是無比艱難的。
因此他們非常感激這些來這裡幫助他們的人。
這讓很多學員都有些受寵若驚,他們本是被韓藝忽悠來的,心裡還多有抱怨,因此當他們捧着這碗水的時候,聽着他們感謝的話,心裡挺不好意思的,尤其是那些貴族子弟,他們從未感受過這種發自肺腑的感激,心中不但不引以爲喜,反而深感愧疚。
唯獨楊蒙浩那小子挺不要臉,在那裡吹噓自己的人格,就差沒把自己說成是救苦救難的觀世音菩薩了。
“韓大哥,長孫公子,你們渴了吧!快些喝些水吧。”
熊弟提着水桶一搖一晃的走了過來。
長孫延喜道:“小胖,你來正好,渴死我了。”
熊弟聽後趕緊給長孫延遞去一瓢水。
“小胖子!你真是太可愛了,老子一見你就想笑。”
元烈虎見到小胖,頓時就笑了,走上前來,伸出大手捏着熊弟的肥臉蛋。
熊弟被捏的欲哭無淚啊!
小野黑着臉瞪着元烈虎,小手抓的緊緊的。
盧師卦走了過來,拍了下元烈虎的手,道:“你這廝出手不知輕重,莫要捏傷小胖了。”
元烈虎極其不滿道:“盧兄,你小瞧人了不是,我雖然長得高大威武,但是出手絕對知道輕重,這都是我從中巷磨鍊出來的。”
“噗!咳咳咳!”
韓藝一口水沒喝下,就被元烈虎這句話給嗆的半死。
盧師卦怒道:“你這廝真是越大越不像話了。”
長孫延搖搖頭,將自己的水壺盛滿,就坐到一邊去了。
“爹爹!虎叔叔。”
只聽得一個稚嫩的聲音。
只見柳琴牽着一蹦一跳的盧知蓮往這邊走來。
元烈虎趕緊伸手道:“知蓮,快到虎叔叔來。”
盧師卦一手就將他的大手打開,瞪了他一眼。
他若發飆了,元烈虎也害怕,這可是個牛脾氣,惹不起,只好改用招手的方式。
盧知蓮捧着一個水瓢,小心翼翼的走上前來,道:“爹爹,這是知蓮特地爲爹爹從那邊山泉盛來的水。”
盧師卦聽得心中一暖,露出了微笑,但是也並未表露出太多的感動,畢竟盧知蓮這孩子非常孝順,這種舉動已經是見慣不怪了,接過水瓢來,道:“謝謝蓮兒,爹爹正好渴着了。”
盧知蓮笑道:“不用謝,這是女兒該做的。”
長孫延笑道:“師卦哥,小弟真是非常羨慕你生了一個這麼懂事女兒。”
盧師卦笑了笑,不太好意思做聲。
元烈虎吃醋道:“蓮兒,爲什麼虎叔叔沒有水喝啊!”
盧知蓮眨了眨明亮的大眼睛,道:“虎叔叔,我一次只能盛一瓢來,要不蓮兒等會去幫虎叔叔盛。”
元烈虎感動的要命,只想抱抱盧知蓮,不過兩道犀利的目光阻止了他。
過了片刻,柳琴突然道:“夫君,咱們這可是在幫人家耕地,可莫要耽誤了人家的春耕,你休息一下,就趕緊幹活吧。”
盧師卦點點頭,“知道了。”
大夥又幹了起來,唯獨長孫延還要休息一下,本就缺乏勞動的他,哪裡受得了這苦,他也沒有掩飾這一點,他做事講究的量力而行,不跟楊蒙浩一樣,打腫臉充胖子,或許他覺得自己已經夠胖了。
不過熊弟、小野他們補了上去,拿着鋤頭跟着韓藝他們幹了起來,這兩個小傢伙可是非常吃得苦的。
韓藝想着柳琴的話,覺得倒也有道理,這可不是在嬉鬧,春耕對於農民而言就是一場戰爭,瞥了眼隔壁韋方他們,他們都還在喝水、休息,都沒把春耕當成一回事,其實他們都非常聰明,學得也快,只是懶散管了,心想,必須調動他們的積極性纔好,眼眸一轉,道:“韋二、蕭曉。”
“幹嘛?”
韋方謹慎道。
韓藝笑道:“咱們來比試一下如何,看誰將耕得快,耕得好,誰要輸了,中午的飯錢算誰的,反正現在的飯錢是鄭公子墊着得。”
韋方一聽,不禁跟崔有渝他們對了對眼神。
蕭曉突然道:“飯錢算得了什麼懲罰,要是誰輸了,誰不但要出這飯錢,還得當着大夥的面唱一首歌,你敢不敢賭?”
韓藝呵呵道:“怕你不成。”
崔有渝突然道:“你們那邊人多,我們才五個人,公平起見,我認爲還是應該由長孫公子出戰。”他見小胖和小野都是幹農活的一把好手,於是希望能夠將他們排除在外。
長孫延一聽,不禁非常惱火,你這是挑軟柿子捏啊!
韓藝道:“行!一言爲定。”
長孫延道:“我---!”
韓藝道:“長孫公子,這你要怕了,你將來說話,他們又豈會服你,反正輸了我唱就是,錢你們出,行不?”
長孫延道:“我這不是怕拖累你們麼。”
盧師卦笑呵呵道:“這算得了什麼拖累,其實輸了也無妨。”
長孫延點點頭道:“那行吧。”
這時一人飛奔過來,道:“言豪,你先讓開,我來。”
正是尉遲修寂。
崔有渝鬱悶道:“修寂,你就別摻和了。”
言豪是他們這邊的主力軍啊!
尉遲修寂死活不願道:“跟副督察比試,我非得參與不可。”
長孫延投桃報李道:“既然修寂這麼有興致,就由修寂來吧。”
蕭曉哼道:“就這麼定了。”
韓藝又朝着那些看熱鬧的人道:“你們看着開心就好,但是你們可不要忘記,你們現在是在學習,待會我會去檢查的,那個小組最慢最差,回訓練營咱們再慢慢談。”
那些人一聽,趕緊幹了起來,這個團隊精神可是把他們坑苦了,拖了後腿,不但要被韓藝懲罰,還得遭隊友譴責,真是雙重打擊。
而這邊雙方也都準備好了,一方是長孫延、獨孤無月、盧師卦、元烈虎、韓藝組成的長官團隊,另一方則是蕭曉、崔有渝、柳含鈺、韋方、尉遲修寂組成的學員團。而評判就交給了柳琴,因爲不但要耕的快,還要更的好,這是有標準的,雖然柳琴是盧師卦的夫人,但是他們都信得過。
“開始!”
盧知蓮激動的大喊一聲,兩邊人立刻比了起來。
一旦有了競爭,任何事都會變得不同,進步就是產生在競爭當中。
不過兩邊心態卻是不太一樣,長孫延、盧師卦他們都無所謂,抱着重在參與的精神,獨孤無月又是完美主義者,唯有韓藝和最怕無聊的元烈虎有那麼一點競爭的意思。
而那邊蕭曉、崔有渝等人不一樣,他們太想贏韓藝一回了,因爲他們從來就沒有贏過,一直都在被吊打中,這也是爲什麼蕭曉他迎戰的唯一原因,就是要贏韓藝一回,而且是在韓藝最擅長的領域,因爲他們都認爲韓藝農家出身,耕地肯定是一把好手。
個個都是卯足了勁,眼睛都紅了,玩了命的幹。
因爲他們經過這段期間的鍛鍊,體能方面提高了許多,反觀韓藝這邊,長孫延沒幾下速度就慢了下來,而且越來越慢,盧師卦雖然不錯,但是談不上快,獨孤無月比較講究,姿勢要優美,耕的要整齊漂亮,因此速度也不快,就元烈虎和韓藝兩個耕的最快。
因此,結果已經註定了。
韓藝他們輸了。
等到柳琴宣判結果後,韋方、尉遲修寂激動的舉鋤頭高呼,那些學員也紛紛振臂高呼,爲尉遲修寂他們喝彩。
“修寂,幹得好!”
“蕭曉,你們乾的真是太漂亮了。”
太開心了!
總算了贏了韓藝一回,真的想哭!
盧師卦見這些人都跟瘋了似的,不禁笑道:“韓小哥,想不到你如此不得人心。”
就沒有一個站在韓藝這邊的。
韓藝訕訕道:“他們可是陛下的僕從,誰敢撬陛下的牆腳啊!”
那邊蕭曉突然喊道:“副督察,願賭服輸,你就給我們唱上一曲吧。”
幾乎所有學員都在起鬨。
長孫延、獨孤無月開始與韓藝拉開了距離,不跟這衆矢之的站在一起,這麼多人看着,他們可沒有這臉皮來唱。
哇!虧我還以爲你們多講義氣了,敢情也是大難臨頭各自飛啊。韓藝心裡埋怨了幾句,可不是出不得衆的人,道:“唱就唱,多大的事。”
蕭曉興奮道:“我們可都等着了。”
看來是時候一展歌喉了,唉,我本來就非常出色了,要是還當上歌神,這專情如何還進行的下去。韓藝稍稍感慨了一番,又想了想,突然清了清嗓子,開口唱了起來,“在我心中,曾經有一個夢,要用歌聲讓你忘了所有的痛。燦爛星空,誰是真的英雄,平凡的人們給我最多感動。再沒有恨,也沒有了痛,但願人間處處都有愛的影蹤。用我們的歌,換你真心笑容,祝福你的人生從此與衆不同。把握生命裡的每一分鐘,全力以赴我們心中的夢。不經歷風雨,怎麼見彩虹,沒有人能隨隨便便成功。把握生命裡每一次感動,和心愛的朋友熱情相擁,讓真心的話,和開心的淚,在你我的心裡流動。”
一曲唱罷!
周邊一片靜寂,方纔叫囂最大的蕭曉等人,不禁也是怔怔出神。
他們方纔只是想看韓藝出糗,但是韓藝這一首歌彷彿化作一股力量流入了他們的心底,不經歷風雨,怎麼見彩虹,這首歌對於他們就是莫大的鼓勵。
盧師卦他們也有所動容,目光四顧,看着四周那些老儒婦幼,腦裡迴響起韓藝的歌聲,燦爛星空,誰是真的英雄,平凡的人們給我最多感動。是他們父親、兒子、丈夫用性命換來安寧的生活,他們纔是真的英雄。
而那些老儒婦幼聽到後面,有些人不禁都留下熱淚來。
因爲韓藝他們本來就是來幫助他們的,而這一首歌更是將這一份幫助蓋上了一張溫暖的外衣。
他們可不需要那情情愛愛的歌,也不需要那些歌詞優美華麗的歌曲,這纔是他們渴望的歌聲。
“啪啪啪!”
聽得一陣清脆的掌聲,只見盧知蓮拍着小手,扯着稚嫩的嗓子道:“韓叔叔唱的真好聽。”
熊弟也是興奮道:“韓大哥,這歌真是好聽,你再唱一遍吧。”
盧知蓮又道:“好啊!好啊!韓叔叔你再唱一遍吧。”
那些學員也紛紛醒悟過來,嚷嚷着讓韓藝再唱一遍。
就連那些小孩也跑過來,他們倒是不敢要求韓藝再唱,但是明亮的雙眼和瘦弱的身軀卻透着渴望。
韓藝心念一動,道:“你們別嚷嚷了,就算你們不要求,我也會教你們唱的,因爲這是我特意爲咱們皇家訓練營創造的營歌。”
楊蒙浩興奮道:“是麼?那這歌叫啥名。”
韓藝道:“真心英雄!”
楊蒙浩興奮極了,這簡直就是爲他打造的,這不就是暗示他是英雄麼。
韓藝隨後又道:“但是我們可不是來玩的,而是來幹活的,咱們就邊幹邊唱吧!”
這倒是無心插柳柳成蔭,他前面唱着唱着,突然發現這首歌其實挺適合現在的皇家警察。
大家開始一邊幹活,一邊聽着韓藝唱歌,還沒有唱到一半,元烈虎就跟着吼了起來了,他可不是害羞的人,與他性格相似的尉遲修寂隨後也跟着唱了起來,記不得歌詞,就隨機應變的啦啦啦,一傳十,十傳百,大家紛紛都唱了起來,即便是那些老得牙齒都掉完的老人也張着癟癟的嘴脣,哼哧哼哧的哼了起來。
歌詞流入每個人的心底,彷彿擁有用不完的力氣,大家幹得是更加起勁了。
“握生命裡的每一分鐘,全力以赴我們心中的夢。不經歷風雨,怎麼見彩虹,沒有人能隨隨便便成功。把握生命裡每一次感動,和心愛的朋友熱情相擁,讓真心的話,和開心的淚,在你我的心裡流動。”
歌聲在空中一遍遍迴盪。
唱的半響,忽聞一陣馬蹄聲,歌聲立刻停了下來,大家紛紛舉目望去,只見一羣人騎馬往這邊行來。
長孫延微微皺眉道:“好像是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