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成長

“兕子睡了嗎,”李治站在外頭,望着人影綽綽的室內,第一次發現自己心有膽怯。

“剛睡下。”李治也不是外人,宮女回答了一句,然後便詢問,“我這就去爲殿下通報,”

“不,不用了。”李治遲疑了片刻,搖搖頭便想要走,只是還沒轉身,就聽到裡面傳來聲音,“是哥哥來了嗎,請進來吧。”

晉陽公主這樣一說,李治便不好不進去了,只能硬着頭皮走了進去。

寢宮裡面,晉陽公主剛喝完藥,正捧着一碗蜜餞在吃,見着李治進來,還是跟往常一樣甜甜的笑着,將着碗遞到他面前。

李治本來不吃,但是想了想,卻是從上面揀了一個蜜棗含在了嘴裡,慢慢的吃着。

兄妹倆一時都沒有說話,只是安靜的坐在那裡,過了很久,都等到晉陽公主快要睡了時,李治才勉強的張開了嘴,“我,”

“哥哥不必說,我知道。”晉陽公主見着他張嘴,露出了個大大的笑容,伸手覆上了李治的手。

李治低着頭看着她的小手,一時啞然無聲。

“我知道哥哥的意思,也知道你的難處,兕子是心甘情願的。”晉陽公主笑着努力的安慰他,“所以,哥哥也不要在意了。”

“嗯。”李治點了點頭,鬆開她的手。

回到殿中的時候,天色已經黑了。一回去便有人通報長孫穎一直在書房等着他,李治點了點頭,然後走進了書房。

“我錯了。”長孫穎不知道在那裡坐了多久,見着他回來,毫不猶豫的張口道歉,急的都咬着舌頭了。

李治面無表情的坐在那裡,一言不發,只是讓服侍的人都下去。

“我真的錯了,”長孫穎看着他這嚴肅的樣子,越發的緊張,絞着手說道,“我知道,我不該自作主張。”

“你知道你這樣有多危險,如果不是兕子聽懂了你的意思,刻意用話遮掩過去,你知道這事情最終會把多少人牽扯進去?”李治終於開口,聲音不大,但是卻嚴肅的異常,聽得長孫穎頭皮發麻,只能低着頭認錯。

她站在那裡,李治坐在那裡,兩人沉默了許久,最後還是李治嘆了口氣,“好了,你回去吧。”

“你,你不生氣了?”長孫穎看着他,有些害怕他現在的樣子,卻是又忍不住多問了一句。

“我能生氣什麼。”李治的聲音已經放溫柔了許多,只是臉還是繃着的,“以後不要擅做主張了。”

“是。”長孫穎得了他這話,整個人一下子精神起來了,眼睛都笑成了彎月狀。李治見着她這樣子,也無奈的搖搖頭,不過卻又問了一句,“你今天怎麼知道陛下會從那裡經過?”

“我不知道啊。”長孫穎說起這個,卻是實打實的一頭霧水,“我只是想着,這件事晉陽公主能幫上忙,所以就偷偷在着她面前哭了一場,指望她去說情,我,我沒想那麼多。”

“你也是傻人有傻福了。”李治聽着這話,莫名的感嘆了一聲,然後吩咐她,“你先回去吧,我等下去你那兒。”

“好。”長孫穎點點頭,欣喜的走了出去。李治在背後看着她的背影,過了很久才呼出了一口氣。

別人都說他仁善,但他並不是真的天真到不會算計人的人,要不然也不會有今天。只是要真算計自己最親近的人,那種痛苦,卻是一般人難以理解的。

如果可以,他希望自己與妹妹的感情,一輩子都不摻雜質,這麼多年他也是這樣做的,可是現在,他撐不住了。

他不想就藩,這事情不佔理,於是只能從情字來做文章。但父子之情,兄妹之情哪裡是那麼好發揮的,要不然魏王也不會束手無策了。

大家都知道最好用的,莫過於晉陽公主這張牌,但是怎麼用好卻是個問題,皇帝也不傻,一直都在防備着,可以說這件事情,他不動則已,動了不是上天便是入地。

幸好,這事情向着他最希望的方向發展了。

當初長孫穎張口時,他便將着這話堵了回去。不管心裡頭多清楚她要說什麼話,可他都不能讓着她說出來。他不能聽到,不能知道。

這事情,只能是長孫穎“擅自妄爲!”

他沒有張口,他默默的在賭,賭着若他不說,她會不會去做,賭着她對他到底有幾分情誼,可以讓着膽小的她大着膽子去放肆一回?

兕子那麼聰明,只是從着自己給孫思邈的禮物,便可以猜出自己的企圖,長孫穎那麼笨拙的一個人,她怎麼可能看不出來長孫穎的用意?這是利用!所以,這話誰都可以對兕子說,唯獨他不能。他不能讓妹妹傷心,所以傷害她的這件事情就只能由別人去做。

長孫穎最適合,情份夠了,身份也夠了,不過分親密也不疏遠,說起來不顯突兀,就算是傷了兕子也不打緊。她們本來就沒有多少情誼,就算折了又如何?

他當初是這麼想的,可當事情發生了,他去晉陽那裡謝罪時,卻感到了的的確確的心虛。

長孫穎是算不到今天皇帝會走虔化門的,她多半希望兕子找個機會去求情而已。自己也不知道長孫穎會在哪天告訴兕子那些話,但他知道這事情唯有巧遇才能達到最大效果,所以才安排了這場巧遇。

皇帝大約每隔十日便去一趟弘文館,然後會就近從虔化門回宮,但是這個並不固定,因爲去弘文館畢竟不是頂重要的事情,所以他有時候去,有時候卻不會去。

但是,李治從着兜中掏出一個荷包,沉默不語的把玩着。

他將這件事從可能變成了必然。

讓皇帝在今天經過虔化門,他能做的就是這麼多。長孫穎每天都帶着晉陽公主在門口等他,若是運氣好了,一切都會看起來無比“自然”的發生。

他是幸運的,這事情不是他做的,但是沒有一處不是他的手筆。他布了局,每個人都在最合適的時間出現在最合適的地方說了最合適的話,得到了一個他最想要的結果。

可如今李治坐在這裡,看着長孫穎過來道歉,卻絲毫都高興不起來。他知道她沒有看透自己,可越是這樣,卻越覺得難受。他清楚的感覺到身體裡的某些東西,正在被抽離。

長大着實是一件殘酷的事情。

可這場角逐他已經上了場,怎麼能半途而廢?

欠了她們的,他只希望自己還有機會好好的補償她們。

**

與此同時,在着太極宮的另外一處偏殿裡,幾個少女正在湊在一起聊天,一個相貌英朗的女子,正在一邊跟着同伴說話,一邊繡着手上的荷包。

她們正說着,一個穿着絳紅色裙子的女子走了進來,手中還提着食盒,衆人見了忙起身相迎,嘰嘰喳喳的笑着將食盒打開,將着裡頭的點心取了出來。

“媚娘,芙蓉酥。”穿絳紅色裙子的少女將着小瓷碟送到了繡荷包的女子面前,笑着對她道謝,“上回我生病,多虧你代我去甘露殿當值,這個是專門謝你的。”

“都是自己人,誰沒個頭疼腦熱的,謝什麼謝。”繡荷包的武媚娘放下了手中的針線,捻着一枚糕點送入了口中。

“媚娘最仗義了,你們又不是不知道,這麼客氣反倒見外。”一個梳着雙鬟的女孩子笑着湊了過來,拿起她繡了一半的荷包看了一眼,卻是叫道,“媚娘,這個荷包不像是你前幾天繡的那個啊。”

“那個啊,”武媚娘低頭一笑,漫不經心的說,“繡壞了,所以被我絞了。你們都知道我繡工不好,就別拿這個來寒磣我了。”

**

李世民說話算話,既然不準備李治就藩,那便當即就開始爲他選建府邸,打算照着魏王的比例來。

不過,李治的運氣實在是很好,李世民剛剛選好地址,下令工部爲他營建時,就遇到了一個噩耗,那便是他心愛的女兒豫章公主病逝了。

豫章公主是太宗的第六女,也是長孫皇后的養女。她身體本來就不大好,去年還讓長孫穎幫忙寫了碑文,去龍門雕了佛像求菩薩保佑。長孫穎見過幾面,只覺得是個有些苦相的女人,但人還是極其和善的,所以寫的時候也很誠心,祈求她能如意。

可誰知道年一過,豫章公主的兒子便病死了。長孫穎聽到這個消息很難過,問過李治之後,在李治派人去弔唁時也隨了份禮,勸她節哀。後來初夏時,聽說她身體好了些,宮裡頭的幾次宴會也來了,只是人卻瘦了一圈。幾位年長的嬪妃專門慰問了她,還勸着她說畢竟年輕,孩子沒了以後還可以再有,保重身子是緊要的。她都一一笑着謝過了,說送去的補品一直在吃,氣色都比前段時間好多了。

長孫穎那時就覺得不大好,但也沒敢多說,畢竟所有人都說公主好起來了,她要唱反調實在是招人嫌,於是便也噤聲不語。再後來,事情多了,她也就將着這事情忘記了,沒想到再聽起來就是公主病故的消息。

這件事對李世民的打擊非常大,以至於他親自穿起了素服,以示哀悼。要知道他是父,公主是女,他是君,公主是臣,從那個方面來講,他都沒有爲公主服喪的義務,所以這個舉動,當真是傷心的過分了。

“九郎今日還是素服?”李治向來是緊跟着皇帝的步伐,像是諸多人勸諫太宗不要着素衣,他卻一句話都沒說,將着衣服也都換成了白色。如是這般的穿了近半個月,今日他在長孫穎這裡休息,長孫穎幫着他收拾衣物,習慣性的就問了一句。

她瞧得出李治這些天也是情緒不高的。

“嗯。”李治微不可爲的點了點頭,長孫穎見狀,挑出了他今日的衣物,讓着宮女們服侍他穿上。

李治在這裡歇的多,於是衣服配飾也都放了好幾個大箱子。她挑着李治今日佩的玉佩,無意中看見箱角有個普通的荷包,好奇的拿出來看了看。

這針線不是宮裡頭的手藝,不過布料卻是貢緞,應該是宮裡頭人繡的。不過她針線手藝不好,從來不做這種活。徐芷是懶得做針線,難道是王妃繡的?

“怎麼了?”李治穿好衣服,見着她在那裡發呆,問了一聲。

“沒什麼。”長孫穎回過神來,順手就將着荷包扔到了箱底,然後拿起一塊素白的玉佩,“今天帶這個?”

李治對着這些小東西不大在意,點了點頭,然後伸手讓長孫穎幫他繫上。

“你好幾天都沒去王妃那裡了,今晚記得過去。”長孫穎替着他繫腰帶的時候,低聲說道。

“你這是在趕我?”李治看着她的不嫉妒,不知道說什麼纔好。

“不識好人心,你要不過去,又該被人說了。”長孫穎嘟囔了一句,手上卻沒有停。

“最近柳氏來的挺勤的吧?”李治想了想,若有所思的問道。

“我不知道。”長孫穎幫他繫好腰帶,然後擡起了頭,“她那裡來什麼人我怎麼可能知道,說的好像我整天都往着她那窗口看一樣。”

“果然還是醋了。”李治見着她這樣子,難得的笑了,伸手拉拉她的臉。

長孫穎沒有說話,只是低頭看他的腰,“九郎近日也瘦了許多呢。”

李治愣了下,長孫穎不等他回答,便繼續說道,“都是吃素吃的,這麼久了,你要吃到那天去?”

皇帝茹素,李治也便陪着他吃了半個月的素菜。不過好在都是他自己吃,也並不勉強她們。

李治聽着長孫穎這麼說,低頭看着穿着睡衣披着發站在那裡的她,最後嘆了聲氣,揉了揉她的頭頂,“其實是吃不下。”

他這些天的難受並非是做戲,只是這話不好對別人說,他也懶得提及,所以就這麼過來。

若不是她說,他自己都沒發現自己瘦了。

“多少還是勉強吃點吧。”長孫穎忍不住伸手抱住了他,把頭埋在他的胸前,“能得你這麼對待一場,我要是公主,也都覺得值了。”

“胡說什麼!”聽着她這個類比,李治訓斥了一句,但是卻沒有推開她。

“我說的是真的。”長孫穎抱夠了,才擡起頭來看着李治,眼睛裡有水汽,“要是哪天我去了,你能這樣待我,那我當真是死而無憾了。”

“說什麼胡話!”李治皺了皺眉頭訓斥道,“你會長命百歲的,別亂想了,回去歇着吧。”

作者有話要說:李治沒有明着出手,只是根據所有人的個性,讓事情往着他希望的方向發展而已。

他這個時候還年少,達不到心黑的程度,所以利用了人,也會覺得內疚的~

所以說早遇到些總是好的,等着後面坑人坑到鐵石心腸了,能一邊哭着說我不忍心殺舅舅,也能一面毫不手軟的將着舅舅不經審判的直接問罪時,想要勾起他的內疚憐憫就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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