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宇文太妃這裡形同冷宮,她不甘心也沒辦法。日子久了,身上的花粉香都變成了檀香。有時候她自己聞着那味兒都會吃驚,我怎麼就這麼過着了呢。
武媚娘是個善於總結的人,可是這次卻怎麼都想不通,自己到底錯在了哪兒。
明明在定州時,他最後也肯用自己,親近自己,可是怎麼到後面,卻連個交代也沒有,就把自己丟在了這裡?
若是惱了她,也合該有些反應纔對啊。
武媚娘在心裡頭琢磨着如今自己這處境還有什麼可翻盤的機會,旁邊的小宮女卻在嘰嘰喳喳的說着些閒話,“武姐姐,這花兒可真漂亮,要不是替長孫良娣祈福,我們還領不到這麼漂亮的花兒呢。”
“什麼?”武媚娘猛然聽到長孫兩個字時,忽然心裡頭一凜,險些都戳到手。
“長孫良娣怎麼了?”武媚娘回過神來,整頓了下情緒,然後裝作無意的問道。
她照顧李治的那個晚上,可是聽着李治喊了無數次的“阿穎”,宮中雖然少有人知道這便是長孫良娣的閨名,但是卻瞞不過她這個包打聽。
“懷孕了啊。”小宮女喜滋滋的擺放着手中的花兒,沒有注意到武媚娘一下子變得陰鬱的眼神,“咱們宇文太妃聽說太子在佛前點了燈,祈求長孫良娣母子平安,所以也讓咱們插着幾束花供在佛前。”
“哦,”武媚娘輕輕的應了一聲,然後將着花插入花囊,然後左端祥右端詳,然後不經意的說道,“宇文太妃說讓插花,我還沒料到是這緣故。不過就是懷了次孕而已,上次蕭良娣也不見宇文太妃有這麼鄭重。”
“那個時候不是太子不在,”小宮女笑嘻嘻的說道,“做這事兒就是給人看的,正主兒不在,拋媚眼兒給瞎子豈不是徒勞。”
小宮女年紀雖然小,也好糊弄,但卻是從小就在宇文太妃面前伺候的,所以知道的八卦比武媚娘多得多,武媚娘平日也就很刻意討好她。
“那是。”武媚娘點了點頭,卻是有些惋惜的說道,“宇文太妃這些年,也太小心了。不過是個後輩,哪裡當得起她這般大禮。”
“還不是因爲當年那樁事,真真是沒吃到羊肉惹了一身腥,所以這麼多年都小心的不得了。”小宮女撇撇嘴,武媚娘聽着卻是一愣,忍不住問道,“什麼事?”
見着反正是佛堂,除了她們倆在這兒也沒外人,於是小宮女忍不住跟武媚娘八卦,“就是立皇后的事唄。當年咱們宇文太妃可是寵冠六宮,先帝對她喜歡的不得了,便想將着太穆皇后沒了,便要將她立爲皇后。宇文太妃娘娘堅決推辭,可這人還不是得罪了,所以這麼多年一直都在補救。”
武媚娘聽着宇文太妃險些被立爲皇后,那當真是吃了一驚,第一反應就是這女人怎麼這麼傻,連皇后都不當。但是等腦袋轉過彎兒來,才意識到小宮女說的沒吃上羊肉惹得一身腥是什麼了。
宇文太妃侍奉先帝的時候,不過及笄之年。她家世好,門第高,身份也的確做得了皇后,但當時太穆皇后的三子一女都已經羽翼豐滿,她的兒子還襁褓,跟着長成的幾個皇子根本沒法比,這皇后她怎麼能做?
那時她若真成了皇后,李建成等皇子肯定容不得她,所以爲了顯示自己與自己的兒子並無覬覦大寶之心,還是昭儀的宇文太妃堅決推辭了皇帝的這番美意。可就算是這樣,她也引起了新帝的特殊關注,以至於聖上駕崩後,別的宇文太妃都到兒子的封地去了,她卻仍然在着太極宮吃齋唸佛,表示自己是個安分人。遇到皇帝太子有個什麼事,也很虔誠的表示關心,努力的刷好感度。
對於宇文太妃的這種行徑,李世民也表示了足夠的尊重,衣食住行都是十分優待,可就是不放她去藩地,只高高的把她供起來。
不客氣的說,宇文太妃如今這種青燈古佛的日子,都是被先帝給坑了的。所以李世民應該是吸取了教訓,如今他就算是再寵愛徐惠,也不曾提過要立她爲後。
武媚娘在那裡琢磨着這些閒事,覺得似乎琢磨出了點什麼,卻又一片霧茫茫。
不過她很直觀得出的結論就是,爭寵這件事情宜早不宜晚。要不然就跟着宇文太妃一樣,哪怕寵冠六宮又如何,到頭來人家的兒子都大了,自己的兒子就算是神童也排不上號啊。
但問題是,如今她要怎麼出去?
武媚娘跟着小宮女紮好了花兒,在佛前供上了,然後再去跟宇文太妃回稟,宇文太妃果然滿意,賞了她們之後,便讓她們下去歇息了。
小宮女歡天喜地的出了門去找同伴玩兒,武媚娘略想片刻之後,卻是又折返回身進了宮。
“媚娘,你來做甚?”宇文太妃正在禮佛,見着武媚娘進來,有些意外,但卻並沒有十分生氣。
這個孩子又聰明又機靈,一年多在她這裡服侍十分盡心,所以她也十分喜歡,對她的語氣稱得上和藹了。
“回稟宇文太妃,我回去想想,覺得有一事略微不妥,特意來回稟。”武媚娘拜了之後,坐在宇文太妃面前,一臉嚴肅的說道。
“哦?”宇文太妃點點頭,“什麼事?有何不妥?”
“我聽說這次供佛,是爲了替長孫良娣祈福?”武媚娘一臉爲公的說道。
“是啊。有什麼不妥嗎?”宇文太妃笑着點了點頭,這種巴結小輩兒的事情說起來的確有些丟臉。但是在宮裡頭混出來的女人,有幾個是把臉面這種事當真了的,所以被武媚娘說出來之後,並不覺得難堪,還笑盈盈的說道,“太子宮中添丁進口是喜事,我這做長輩的沒有別的好送,只好送上一片祝福了。”
“娘娘慈善我是曉得的,但只怕外人不這麼看。”武媚娘低眉順目的說道,見着宇文太妃一副不明白的樣子,便做了個暗示,“那一位當時咱們可是沒有什麼表示呢。”
“哦。”宇文太妃反應過來,這才意識到自己的確是疏忽了。
長孫良娣懷孕她表現的很熱心,但是蕭良娣懷孕的時候,她可沒有任何表示啊。
雖然是件小事,但是她也後宮廝殺混出來的,哪裡不知道宮中的女人就專門盯着這些個小事呢。東西什麼的沒幾個人在乎,但是被人忽視丟面子可是大事。
況且,那位蕭良娣聽說可不十分大方。
她是爲了結善緣,又不是爲了結仇,討好一家得罪一家的划不來。宇文太妃沉思着,枕頭風向來是最要命的,她還有兩個兒子等着新帝呢。
“我記得小九家的三郎也快兩歲了吧,”宇文太妃扶了扶額頭,笑的一派慈祥,“之前太忙都忽略了三郎的週歲宴,這樣吧,我這裡有些東西,你幫我送過去,就說是我的一點兒心意,讓蕭良娣不要放在心上。”
“是。”武媚娘聽着這話,心裡頭鬆了口氣,面上卻是平板無波。
一年的時間啊,終於讓着她又逮到了出去的機會。
蕭良娣,這可是個老熟人了。
作者有話要說:日本的插花跟茶道一樣,應該也是源於中國的唐朝了。
唐時的插花,起初是用於在佛前供奉的,後來才逐漸散入到日常生活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