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陳玠的模樣,阿莉羅不知道是該喜還是該悲,是該着替唐錦兮感到愉悅,還是替自己感到無奈。雖然明知道自己終究是無法與唐錦兮相比,可是阿莉羅心中難免有些不是滋味。她之所以可以在陳玠身旁感受到溫暖,實在是因爲她已經將陳玠當做了自己的親爹一般,自幼失父的阿莉羅,在對上陳玠的時候,她纔會感到欣喜,她才明白什麼叫做孺慕之思。
正是因爲她敬愛着陳玠,將陳玠當做了父親,知曉陳玠的心。她纔可以明確的指出來,陳玠哪裡做得不到位。因爲阿莉羅沒有勇氣以自己的名義去指責陳玠,或許一直是自卑,阿莉羅從來不敢正視自己的地位,即使陳玠疼寵她如斯,在阿莉羅心中眼底看,義父終究不是親父,不會無私地疼愛她。
可是正視因爲唐錦兮的出現,阿莉羅才明白了。陳玠其實可以很好地當一個師父,卻當不好一個家長一個父親。他可以做指路的油燈,卻學不會做避風的港灣。阿莉羅嘆息,她很想讓陳玠好好的做一個寵溺孩子的父親,可是阿莉羅做不到,她開不了口。
阿莉羅把自己處於一個進退維谷的狀態下,她生怕進一步是深淵,而退一步就是火海,她將自己困住。默默地承受着陳玠給她的一切,寵愛也好,關懷也罷,她照單全收,陳玠給的她要,陳玠想不到的她也從來不提要求。
可是今日的阿莉羅,竟是有勇氣說出一切,她與唐錦兮發展出來了友誼,她不希望唐錦兮過得痛苦,因爲她知道,唐錦兮的不快樂,會讓陳玠也不快樂,阿莉羅捨不得這她視爲親父的男人不快活。
陳玠盯着唐錦兮半晌,隨後擡眼望向了阿莉羅。陳玠的眉眼如神,丰神俊朗,氣質也高雅出衆,須長五綹很是一副文人雅客的模樣。陳玠身形本就寬厚挺拔,再加上又喜愛穿着氅衣,因着是布衣之身,只是發系綸巾,更顯儒雅。
陳玠的眸光淺淡而溫和,帶着從未有過的慈愛,他看着阿莉羅,輕輕一嘆,伸手拉過了阿莉羅得到手,將她拉着坐下。
阿莉羅原本有些畏懼,一直以來,阿莉羅都將陳玠視爲父親,更甚主上。從來都是陳玠坐着的時候,她站在一旁等候着,陳玠站立的時候,她也不會坐下。陳玠的主動接觸,讓阿莉羅格外的緊張,脊背上都出了一層的汗水。
陳玠淡淡一笑,語氣之中帶着悔意,“阿莉羅,我這父親這個舅舅是不是當的不合格?”
阿莉羅原本說着陳玠不好,還是有着勇氣,現在被陳玠這樣一問,竟是下意識的想要反駁,可是對上陳玠帶着愧疚的眉眼後,阿莉羅又不知曉如何開口了。
陳玠看着阿莉羅的模樣,頓了頓,隨後便是一嘆,“阿莉羅,我知曉,我不夠格。不論是對待你,還是對待付南決,都不配做一個師父。尤其是你,我認你爲女,卻從來沒有盡到一個父親的責任……”他說到這裡,語氣之中帶着幾分悵然,“更不論是錦兮……我雖然認爲那份血緣牽絆可以讓我學會做一個好舅舅,卻……”
陳玠想到這裡搖了搖頭。舅舅……自己這個舅舅哪裡稱得上是人家的親孃舅啊!自從錦兮出生,便不知曉她的存在,甚至對她並非沒有存幾分厭惡之心。初見的時候,近乎刑訊的縫針,不問緣由劈頭蓋臉的一頓打,毫不留情半點不溫柔的說教,再加上今天……陳玠搖了搖頭,爲什麼他就學不會好好說話呢?
阿莉羅卻不知道該如何接話。陳玠的長相實在是個溫柔好相與的人,可是性格卻截然相反,他眼中揉不得沙子,可以說是錙銖必較,對待誰也不曾留有情面,原諒……在陳玠爲人準則之中似乎是個不存在的字詞。
“義父,其實……”阿莉羅猶豫了,她很想說出來自己的心思,可是卻又不敢,多年的相處經驗,讓阿莉羅摸不準陳玠此時究竟會不會聽得進去自己的話。
陳玠看着阿莉羅這個模樣,卻覺得有些心痛,他幽幽一嘆,伸手摸了摸阿莉羅的臉,“阿莉羅,是爲父給你的安全感不夠。認你爲女,卻從來沒有將你真的當做過女兒,你卻是……”陳玠嘆息這搖頭。
阿莉羅望着陳玠的眉眼,心中卻是有些難過,這些年的付出,一直得不到回報,阿莉羅說不委屈才是假話。但是她仍然盡心地照顧着陳玠,因爲陳玠給她的那些子溫暖是曾經的自己,從來沒有嘗受過的。
“不不不,義父,我沒有委屈。您對我夠好了,有您的一點點溫暖,我就知足了。”阿莉羅掉了幾滴眼淚,又將眼淚嚥了下去,望着陳玠說,“我沒有奢求太多,您讓我一個喪父失母的孤女有了家,我高興還來不及,怎麼會不心悅呢?”
陳玠搖了搖頭,摸了摸阿莉羅的臉說:“可是到底我也是對不起你啊!既然認你爲女,也該護着你,而不是讓你感受到委屈。”
阿莉羅想到陳玠曾經爲自己付出的一切,她卻輕輕搖了搖頭,她看向了唐錦兮,輕輕笑着,“您對我很好,我是看得到的。當初您針對錦兮,不也是因爲認爲錦兮她搶走了決哥哥嗎?您其實做得很好了……”
陳玠從來不曾覺得,自己這個義女這樣的懂事,於是滿心滿眼都是笑意,伸手撫摸着阿莉羅的臉說:“日後,不要喚爲父義父了吧。”
雖然陳玠滿眼都是笑意,可是阿莉羅還是嚇到了,得到過再失去的滋味阿莉羅知道不好受,所以也不願意嘗受,她跪下抱住了陳玠的手,啞聲懇求:“義父,您不要不要我,別趕我走,我沒有別的親人了……”
阿莉羅說着一雙美目之中流下了眼淚,她抽泣着,滿臉都是淚痕,哭得幾乎不能自己。她在害怕,她害怕失去陳玠,失去陳玠這個自她十三歲就陪在她身邊的父親。
陳玠見阿莉羅如此,微微一怔,心知她是誤會了,於是伸手扶起了阿莉羅,拍了拍她的頭,面上笑着,語氣之中帶着幾分寵溺,“我的意思是說,叫義父太麻煩了,你以後便算作我的親閨女吧。”
阿莉羅愣住了,瞪大眼睛不解地看着陳玠,“您什麼意思?”
“反正你的戶籍已經落在我的名下了。卻還是義父義父的叫着,你已經跟了漢姓隨我姓陳,那麼便做我的親閨女也無妨事。”陳玠看着阿莉羅,說出了自己內心的想法。
其實一直以來,陳玠縱然想着無牽無掛瞭然一身輕,可看着別家兒孫繞膝,有女承歡膝下還是羨慕。只是陳玠向來對自己要求嚴格,他心中仍然愛着那個郡主,即使她已經被迫和親早已經變成一墳香冢,可是陳玠仍然忘記不了她,多年來孤身一人,只做個老鰥夫。
收養阿莉羅是個意外,阿莉羅也帶給了陳玠很多的意外。他可以有女兒,卻也可以守着與郡主的誓言,他覺得格外的愉快。陳玠想過,待到阿莉羅說婆家的時候,再正式給她記名,只是知道了阿莉羅的心思後,陳玠決定將事情提前。
阿莉羅捂住了心口,嘴巴張大了,目瞪口呆地看着陳玠,好半晌才找回自己的聲音,“您說什麼?什麼意思?”
“如今將到年關,軍中也無大事了。我也多年未回祖籍去探望父母親人。今年萬事平定,我準備帶着錦兮回家,讓她的外公外婆也看看她。也帶着你,讓你的祖父母知曉,我有了你這樣一個閨女。”陳玠滿眼的慈愛,這是陳玠一早以來就想好的。他是準備着帶錦兮回家,只是想到阿莉羅,陳玠決定,他要將阿莉羅也帶回去,讓所有人都知曉,自己有這樣一個姑娘。
其實陳玠也有着小小的私心,這個私心是不能與阿莉羅說起的。那是因爲唐錦兮的身份,不能被太過關注。被父母親人知曉了倒還好,可以閉緊嘴巴,誰也不會傳出去讓萬里之外的唐淮知曉,可是卻怕別有用心之人。如果多了阿莉羅,那麼被關注最多的,一定是自己這個女兒,而不是經久從不曾回家的外孫女。
WWW☢ T Tκan☢ ℃ O
陳玠算盤打得響,卻也不敢告訴給阿莉羅實話,因爲他不願意讓此時的阿莉羅傷心。
阿莉羅不知曉陳玠的內心想法,高興地幾乎喜極而泣,她瞪大雙眼,露出了笑容,心裡美滋滋的,嘴角也跟着翹起。她明白這是什麼意思,這等於她的義父要帶着她回家,正式承認她的身份。
她阿莉羅再也不會是一個孤女了。
嘴角翹起,阿莉羅輕輕地靠在陳玠臂上,面上全是幸福的表情,“爹爹,我叫您爹爹,可是比叫義父,要順口,要開心多了。”阿莉羅的心中喜滋滋的,她覺得她此時是最最快樂的時光。
陳玠輕輕笑着,拍了拍阿莉羅的頭,表情上帶着些許寵溺,“傻丫頭,那麼以後就叫爹爹。”
陳玠的表情也是幸福的,這是第一次有人叫他爹爹。可是隨後瞥向了還在睡的唐錦兮,陳玠又蹙起了眉心,阿莉羅很好解決。可是唐錦兮呢?這個丫頭太過聰慧,且執拗起來,也太難扳直。陳玠只能嘆息,依着唐錦兮的性子,糊弄她恐怕不是一個簡單的事情。
擰着眉,望着唐錦兮的陳玠,心裡簡直就是百般的憂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