塞外狼都城主府客院。當唐吹夢從昏迷中醒轉過來的時候,已經是煉丹之後的十多天了。一束明媚的陽光透過窗櫺灑進房間裡,繡着臘梅盛開的白色屏風外隱隱傳來一陣輕聲低笑、燕語鶯聲。唐吹夢想坐起來,卻猛的一陣天旋地轉,“咚”的一聲重重落回牀上。
這聲音驚動了屏風外的人,一陣腳步聲之後,唐思菲的聲音在他的耳畔響起:“夢兒,你醒了?”
“覺得怎麼樣了?”這是風飄瑤的關切之語。
“夢,你沒事吧?怎麼只盯着我們不說話?”冷香雪帶着一絲惶恐的道。經歷過一次唐吹夢的失憶的她很怕他徹底的失去記憶,也就是將他們全部的忘卻。
這時候衆女才慌了起來,的搖着唐吹夢道:“夢,你到底怎麼了啊?說句話好不好?不要嚇我們”
“我沒事。別搖了好不好?再搖我就有事了”是唐吹夢懶散溫醇的聲音,雖然帶着些許沙啞,但還不是很虛弱,讓衆女高懸着的芳心落定下來,一個個喜極而泣。
“姑姑,我昏迷了多久?”唐吹夢等衆女情緒平定後問唐思菲。
“都十多天了,明天就是元宵節了,你當初可是許諾姐妹們要在元宵節那天給我們一個驚喜的哦,臭小子,姑姑還真擔心你,再不醒來的話,過了元宵節,看姐妹們不用粉拳玉腳把你揍醒,哼”唐思菲邊說邊在他身上連手帶腳的比劃着,那模樣,嗔喜中含着三分俏意,看得唐吹夢有一陣迷醉。
不過他馬上驚叫着坐了起來,急道:“明天就是元宵節了?那狐兒怎麼樣了?我現在重傷未愈,也來不及給她醫治,她可是最喜歡煙花的了,哎”忽然他發現衆女都是抿嘴輕笑,便道:“你們是不是有什麼事情瞞着我啊?”
“夢,放心吧,狐兒已經醒來了。”冷香雪握着他的手清柔的接道。
“哦?”唐吹夢的驚疑神情可把唐思菲氣壞了,上前扭着他的耳朵道:“臭小子,你當真以爲這世上只有你一個人會治病會煉丹了啊,姐姐和我就不行嗎?”
唐吹夢望向大姑姑,唐月影眼神含笑的看着侄兒遭受妹妹的“蹂躪”,輕輕點了下螓首。然後嘴快的劉箬兒又把前前後後細說了一遍。唐吹夢這才知道,在他昏迷之後,唐月影用一顆回眸丹救醒曇花夫人秋雁,接着便用一顆“回眸丹”、一顆由她珍藏了二十多年的“不老仙丹”和那朵火蓮放在一起煉製成丹,取名“青若丹”給唐小狐服了下去,第二天她便醒了,只是醒來後表現的非常奇怪罷了。
“怎麼個奇怪法子?”唐吹夢問道。
“你還是自己去看看吧,我說不上來。”劉箬兒皺了皺好看的秀眉道。
唐吹夢讓衆女攙扶着走進了唐小狐的房間。屋子裡飄着一股沁人心脾的清香,醫道上非同的造詣讓唐吹夢很快辨別出了這香味正是那“青若丹”的香味,有回眸丹、火蓮和不老仙丹的味道。
唐小狐背對着衆人坐在西窗前,那孤單寂寥的嬌弱背影讓唐吹夢心絃激顫,我的寶貝,你怎麼了?
“狐兒”唐吹夢走過去輕柔的把她抱進懷裡,感到她嬌小的身軀在懷裡像一隻小貓咪一樣顫抖,心下憐愛異常,忍不住雙手捧起她溫涼的小臉蛋,輕輕的在她的小嘴上啄了一口,“寶貝,哪裡不舒服告訴我好嗎?”
唐小狐那張迷離的小臉上掛滿了哀傷,望了把她抱入懷中的男人俊逸的臉龐“哇”的一聲大哭起來。她第一次放聲大哭,哭的像一個失去心愛玩具的嬰兒。
唐吹夢心下鬆了一口氣,哭出來就好。
“狐兒寶貝,明天是元宵節,我們去看煙花好嗎?”唐吹夢用臉貼着唐小狐的小臉蛋,輕輕的摩挲着,那份親暱之態,連在場的衆女都有些嫉妒了。
“恩,聽你的,夢。”唐小狐擡起迷離的淚眼,哽咽着道。
唐吹夢幫她抹去臉蛋上的淚痕,捏了下她的小瑤鼻,道:“小不點兒,看你這麼乖的份上,我就允許你叫我夢。”
唐小狐燦爛一笑,同樣伸出一隻細嫩的小手捏了捏他的鼻子,惹的衆女嘻嘻哈哈的笑個前仰後翻。
元宵節,在紫雲同樣是一個盛大的節日,相比之下除夕之夜要顯得非常的不起眼。這天的一大早羅素心就來到了唐吹夢的房間,而後者此時正摟着夜來香的溫潤嬌軀睡夢香甜。雖然知道有人進來了,但還是不願意睜開雙眼。
羅素心又好氣又好笑,扭着他的耳朵道:“快起來,懶豬。長老正等着你呢!”
唐吹夢吃痛,只好坐起來,見她俏臉上笑容嗔喜交加,不禁忽然一拉她的素手,羅素心猝不及防,嬌呼一聲溫香如玉的嬌軀就已經撲在了唐吹夢的身上。這麼大的動靜當然是把夜來香也吵醒了。三人在牀上嬉戲着滾作一團的時候,門開了,三人停下來望去,只見正是煙花長老等不及了跑了過來,如今撞到了小輩們在牀上的嬉戲情景,一張老臉縱然修煉了一輩子還是尷尬的紅了個通透。
倒是當事三人像沒事似的起來整理了下凌亂的衣服,唐吹夢走過去,臉上掛着親和的笑容道:“讓前輩久等了吧,我們這就開始吧。”因爲還有一個人在宇文通爲他們準備的“實驗室”裡等着他們,這個人就是唐吹夢極爲賞識的魯拙。
煙花長老點了點頭,似乎心有餘悸的望了望正在梳妝的兩女,心裡嘆道:“無量天尊!女人如虎啊”
兩人剛出了客院就遇上了宇文通派來的人,一問才知道宇文通這老小子敢情是枯木逢春了,知道唐吹夢這邊有一位精擅煙花製作的高人後便派人過來懇求唐吹夢關照一下,爲其妻曇花夫人秋雁設計一款煙花,以博愛妻回眸一笑。成人之美的事情,唐吹夢自然滿口答應。只是問那小廝:“怎麼不見你家少主?”
那小廝支吾了半晌才道:“少主少主他被城主給關起來了,說是面壁思過。”
唐吹夢給他幾兩碎銀打發了,跟在煙花長老身後無聲的笑了。這對父子真是有意思。
從曇花夫人秋雁醒來後唐吹夢就再沒見過宇文雪雁,這傢伙,缺少的二十年母愛一朝得還似乎有些幸福昏頭了,這一點從宇文通偶爾不爽的表情上可以得窺一斑。當然不爽了,想跟愛妻重溫往昔的恩愛,偏偏那個臭小子在邊上礙事所以被他老子用一個莫須有的罪名給踢到一邊去,謂之:面壁思過。
經過一天的緊張籌備,唐吹夢、煙花長老和魯拙三人聯手終於完成了一批獨具匠心的煙花唐吹夢異想天開的構思、豐富的超越這個世界認知的化學知識,煙花長老老道的製作經驗,以及魯拙精巧的內部製作,這些煙花在燃放時的效果可想而知。
塞外狼都這個塞上明珠終於夜幕降臨了,而此時,全城甚至狼嘯山下的草原上已經疏疏落落有些百姓牧民在燃放煙花了。只可惜檔次不登大雅之堂,或者說不能夠讓觀賞者拍案叫絕。
城內大大小小的街巷處處張燈結綵,當然不是結婚時用的那種,而是用來猜燈謎用的。
此時一輪皎潔的圓月剛剛升起,宇文通在城樓上早早擺好了觀賞全城元宵夜景的席位,讓宇文雪雁把夫人扶上城樓後,他卻發現找不到唐吹夢的身影了,連他的一些女人也不見蹤影,氣的他在城牆的暗處直跺腳:“我的夢大少爺,這個節骨眼上還跟我玩失蹤,想害死我不成?”問三鷹、落雨、豔陽,黑白無常等人,俱是搖頭,無奈之下只好派手下四處尋找,狼都這麼大,況且今晚不光城內的百姓都出來遊玩,連附近數百里的牧民也趕了來,大街小巷到處一片熱鬧笑語,哪裡找去?
其時的唐吹夢正帶着唐思菲、冷香雪、風飄瑤、風鈴兒、唐小狐、唐月影、魅影、羅素心、詩蘭霽月、劉箬兒、雅凝、雲夢千帆、玉千恂、幽蘭等衆女,在令狐笑、有聞祈月夫婦、獨孤明月、虛無、黃子冷和羅志遠等人的陪同下穿梭於大街小巷之間,猜着掛於各個依街而住的百姓門前的燈謎,猜中了,這家主人就會送上精心準備的禮品,猜不中也無妨,大家善意的取笑一陣子自是去別的地方猜下去。
此時衆人來到較爲冷清的一處,前面掛出兩排大紅燈籠的人家看起來應該是個大戶,精美的禮品就擺放在門旁,但是卻少有人上去猜謎。唐吹夢望了身邊衆人一眼,心下暗笑,這一處的燈謎一定很晦澀深奧,倒可以考考他們。想着便當先走了過去。
“一池春水無土,豈讓佳人受驚。”風鈴兒讀出了第一個燈籠上的字。衆人心裡感覺這句詩怪怪的,好象前後根本就不搭調。因爲這個燈謎是四燈爲一謎,也只好先耐心看下去。
第二個燈籠上是:“比歡謙虛比欠囂張。”這一句更加不是詩了。衆人中有些已經開始皺眉頭了,這家主人似乎根本不會製作燈謎。難怪無人問津。
第三個燈籠上上:“佳木成雙,你我常遇;夜半來,天明去。”
第四個是:“禮義廉。”
衆人看後無不犯暈,一般四個燈籠組成的謎都是一首完整的詩或者是一段賦曲,而現下這一組完全是塗鴉之作,簡直是在侮辱“黃絹幼婦”的傳統。
看完之後,唐吹夢笑道:“諸位,有誰醞釀出謎底了?”
衆人多半都在皺眉思索,只有虛無於他對望着,笑的有些。
其實燈謎主要分爲文義謎和事物謎,這一組顯然兩種都有,仔細推敲了一會兒,幽蘭歡叫一聲道:“我知道了,謎底是‘唐吹夢無恥’呃”說到這才發現出這個謎的主人顯然是故意要罵唐吹夢的,或許衆人中有人早猜出來了,只是這謎底不好說出口罷了。
幽蘭紅着一張俏臉,怯生生的望了依然笑容滿面的唐吹夢一眼,連道:“對不起,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的確不是你故意的,因爲是我故意的。”那緊閉的大門忽然開了,一個女子從裡面走出來接道。這時候附近綻放的煙花絢麗的光芒映在來人的臉上,冷紫幽然,髮絲翩翩,也是唐吹夢的故人,詩蘭雲妃。
“是你。”唐吹夢有些詫異的道。
“妃兒,你什麼時候來到狼都的?怎麼不去找孃親?”詩蘭霽月走上前要拉她的手,卻被拒絕了。
“唐吹夢,你說這燈謎如何?”詩蘭雲妃定定的望着唐吹夢道。
“很好啊,也難爲仙子你挖空心思爲我的名字製作了這麼精緻的燈謎。”
“你”詩蘭雲妃美眸一瞪,聽他淡漠的話語,芳心中竟生出無限的委屈,跺了跺小蠻靴,轉身飛上了屋脊。
“還不快追!”唐思菲推了他一把道。
唐吹夢一想即將就要陪夜來香去匈奴國了,估計短時間也見不到詩蘭雲妃了,這丫頭自從在雲夢大澤跟他慪氣之後一直對他冷然相向。趁此機會跟她和好也是件美事。
詩蘭雲妃明顯故意放慢了速度,不然以唐吹夢重傷未愈的修爲根本趕不上她。
等到他趕上她的時候,兩人已經置身於宇文通所在的那個城樓對面的城牆上。只是仍然相距十多丈。唐吹夢不再上前,詩蘭雲妃也不再後退。
“雲妃,還恨着我嗎?”夜風吹起唐吹夢的長髮和白衫的下襬,空氣中隱隱飄來她身上清冷的體香,跟她的氣質一樣,冷紫幽然。
“恨。”清音乍吐,帶着一絲飄忽。
“那就恨一輩子吧!”唐吹夢柔聲道,似乎這一刻初春的夜風也跟着溫柔起來。
這時候,宇文通苦苦等候的煙花盛宴終於全方位的拉開了序幕。
無數在這個世界人們眼裡從未見過的絢爛的煙花盛放在幽然的夜空,詩蘭雲妃飄然轉身,對着唐吹夢迴眸一笑。
身後,煙花燦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