問春何苦勿勿,帶風伴雨如馳驟。
幽葩細萼,小園低檻,壅培未就。
吹盡繁紅,佔春長久,不如垂柳。
算春長不老,人愁春老,愁只是、人間有。
春恨十常,忍輕孤、芳醪經口。
那知自是、桃花結子,不因春瘦。
世上功名,老來風味,春歸時候。
最多情猶有,樽前青眼,相逢依舊。
縱樽前痛飲,長歌依舊!縱樽前痛飲,春逝依舊
是啊,問春何苦匆匆。肖吳兩家滅亡的事情轉眼就過去了半個月,春天也像是遲暮的美人,度過了少女的嬌嫩,風靡了盛年的迤邐,此時只是一個隔窗弄花悵然而嘆的暮春影子在紫雲上搖曳
這天日落時分,直隸州的南部最大的城鎮風柳鎮的官道上行來幾個年輕俊美的公子。夕陽的悽美的餘輝中,他們臉上的笑容讓路過的女子們紛紛感到臉紅心跳,今天是什麼日子?怎麼世上的美男都出現在了這裡?
當先那位穿着一襲白衫,一頭長長的黑髮隨意的披散在背後,黑色深邃的眸子裡流露着神秘莫測而又不可抗拒的氣息。他的腰間掛着一隻絢美澄瑩的藍簫,修長的左手無名指上戴着一隻冷紫色的窄翼蝴蝶狀的戒指,看起來比之幾百年前的美男子文玉還要俊美出塵。
他左邊的那位穿着藍衫的同樣十分英俊,只是少了那種唯我獨尊的氣勢,多了幾分圓滑。此時氣候不冷不熱,他卻在手裡拿着一把白色的銀扇輕輕扇動着。
右邊的那位身穿黃衫的英俊有餘卻靈動不足,給人感覺就是木訥還有危險。
再右邊的身穿藏青色公子衫的雖然英俊,卻缺乏成熟穩重的氣質。
他們不是唐吹夢和宇文雪雁、黃子冷、白少秋四人,還會有誰?
原來是在唐吹夢掌控了石家勢力後,把肖吳兩家所有的產業都劃到石家的名下,又把部分財產疏散給整個黃鶴州的貧民,處理了一些事情後就打算出發去武當派了。
石落雁並沒有因爲跟他有了合體之緣後就傾心於他,他們之間似乎缺少了某種元素暫時阻擋了情感的進展。還沒等唐吹夢使出招數俘獲她的芳心,她就和玄韻師太帶上令狐雯回峨嵋派了。
唐吹夢無奈,叫趙豹給華山派飛鴿傳書,交代了令狐雯的去向後,就待動身。誰知道宇文雪雁幾人卻來了,說什麼都要跟他一起上路。
“武當我比你熟悉。”一向木訥的黃子冷更是一句話把唐吹夢的嘴堵上了。唐吹夢只好帶上了他們三人。四人放棄了騎馬前進這個誘人的想法,全憑腳程一路緊趕,今日方纔到了這裡。
“夢少,前面就是風柳鎮了,我們先找間酒樓吃點肉喝點酒吧?這幾天爲了趕路,嘴裡都淡出鳥來了!”白少秋抱怨着道。
唐吹夢笑着給了他一個爆慄道:“你就知道吃,先等我聯繫這裡的天機閣的眼線得到些消息再說。”宇文雪雁三人知道唐吹夢在天機閣的地位高的驚人,同時更堅定的跟隨唐吹夢的決心了。
四人來到了風柳鎮最大的客棧風柳客棧,唐吹夢順手在客棧門外畫了一個太極圖案,旁邊接着畫了一個六角星。他畫的可要比上次在黃鶴樓那個店小二畫的好出不知多少倍。
其他三人看着那兩個緊挨着的圖案一頭霧水。不過對於唐吹夢的畫藝倒是佩服萬分。
“哇!夢少,想不到你還精通繪畫,你太厲害了,偶像啊!”剛剛找到二樓靠窗的桌子坐下來,白少秋便大呼小叫着說道。
“噗”黃子冷聽到後剛喝到嘴裡的一口茶全部噴了出來,噴了白少秋滿頭滿臉都是。
“黃子冷!你太過分了!”白少秋怒顏道。
“誰叫你沒事說話那麼肉麻兮兮的”黃子冷撇嘴,投去一個鄙視的眼神。
宇文雪雁知道一般這個時候白少秋會向唐吹夢撒嬌,對,就是撒嬌,而往往這個時候黃子冷和他都會默契的用功力將聽覺封閉果然“夢少‘黃鼠狼’他欺負我你要爲我主持公道哦”白少秋“幽怨”的望着唐吹夢柔柔的道。也難爲他了,如果稍微換點詞語估計就更牛了!例如“他欺負人家你要爲人家主持公道嘛”
唐吹夢一臉坦然的承受下來,溫言勸了幾聲,沒效果。
“白少秋!”唐吹夢忽然大聲喊道。二樓的食客紛紛側目望來,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
往往是溫言之後沒效果的情況下,用這招出奇的管用。
“有!夢少,什麼事?”白少秋馬上收起所有軟綿綿的姿態道。
“吃飯。”唐吹夢淡淡的道。
“哦。”
宇文雪雁和黃子冷把臉埋在碗裡偷偷的竊笑,這樣的場景一路上已經上演了好多次了。
外面的夜色漸漸幽深,四人吃過飯走出了風柳客棧的時候,一輪鵝黃色的滿月才羞怯怯的從東邊的天際露出了臉蛋,夜色也跟着淡了幾分。
月色下,門外站着一個英俊的青年,見到唐吹夢後恭身行了一禮道:“唐公子,屬下是風柳分壇壇主李狼,請公子隨屬下移步分壇。”
唐吹夢的樣子已經被他自己畫了出來,然後司徒靖軒找來畫師臨摹了許多份用信鴿分發給了各地分壇,所以壇主們纔會都認識他。
唐吹夢打量了一眼李狼道:“帶路吧,有什麼話到了分壇再說。”這個李狼也很不錯,在他的身上潛藏在一種野獸般的氣息,這樣的人只要把他馴服了,日後定會屢建奇功。
宇文雪雁與唐吹夢對視一眼,彼此會意。又是個人才。可見天機閣能夠在武林中得到超然的地位並非一時的運氣造就的。
天機閣設在風柳鎮的分壇讓唐吹夢感到新鮮,居然是在鎮上最富有的劉員外劉府中,而從李狼那裡得知這個劉員外本來就是天機閣的弟子,早些年是奉閣主之命出來經商的。至此唐吹夢才知道原來天機閣富可敵國的金銀財寶就是靠這樣千千萬萬個弟子賺來的!
進了劉府後卻不見一個人前來迎接,白少秋嘟囔着:“夢少,你這麼厲害,怎麼不見有人迎接?”
李狼張了張嘴,看了一眼唐吹夢,沒有說話。他知道,唐吹夢不喜歡講排場。
“我喜歡那樣。”唐吹夢淡淡答道。
黃子冷向白少秋丟了一個看白癡的眼神,把白少秋氣的不輕。宇文雪雁早就見怪不怪了,按照唐吹夢的說法,那是他們之間友情的表達方式。倒是李狼十分不解他們爲什麼弄得給仇人似的。
到了屋子裡白少秋才恍然,原來偌大的一間廳堂裡燈火通明,站滿了年齡大多都在二十歲到三十歲的弟子,只有兩個人比較顯目,一個是名富商模樣的儒衫中年男子,一個是他身旁明眸皓齒、臉若春花的美麗少女。
見到唐吹夢幾人走了進來,那儒衫男子快步上前幾步,恭身道:“屬下劉萬三拜見公子。”那些青年弟子也跟着恭身喊道:“見過公子!”只有那個少女歪着螓首可愛的望着唐吹夢,大眼睛忽閃忽閃的。
“箬兒,還不過來見過公子!”劉萬三轉身朝那少女輕聲喝道,“公子,小女劉箬兒疏於管教,還請公子海涵。”
“他是哪個公子?我爲什麼要給他行禮?”劉箬兒翹起小嘴道。
“呵呵劉老哥不必多禮,我們坐下來說話。”衆人這才落座。
劉箬兒輕輕的嘟囔着:“叫我爹爹哥哥,哼,跟我差不多大嘛,分明想占人家便宜不理你們了。”鼓着香腮瞪了唐吹夢一眼轉身跑出去了。
宇文雪雁曖昧的看着唐吹夢笑了笑。黃子冷恍若未見,白少秋撓了撓頭搞不懂女孩子爲什麼生氣。
劉萬三雖然表面平靜無瀾,但是微微抽搐了一下的嘴角還是流露出了一絲情緒。
倒是李狼低下去的眼裡閃過一絲黯然,再擡起頭的時候卻沒有了。
這些都被唐吹夢一一收入眼裡,他由此知道,要想把李狼完全收伏,只怕要想辦法成全他和劉箬兒纔是。痛苦,有美不泡不是他的性格,但是比起一名日後可以大放異彩的戰將來說,他會毫不猶豫的選擇後者。當然,那些哪怕是丟卻生命也要愛護的人兒是無論如何都不會這麼對待的。
“李狼,說吧,最近有什麼重大的消息?”唐吹夢一邊考慮着怎麼遠離劉箬兒,一邊問道。他知道,他的魅力對於劉箬兒這樣純潔的女孩子是致命的,哎,頭痛。
“最近江湖相對平靜,停戈止伐,似乎都在休養生息,幾大王侯勢力也沒有太大的動靜,前段時間黃鶴州的招親和肖吳兩家破滅的事情引起了一些波動,那些死在肖吳兩家一役的人的師門親友似乎想聚集起來對付公子您!”
“繼續說下去。”唐吹夢淡淡的道。
“那股在佛華鎮夜襲公子和在黃鶴城夜襲石府的神秘勢力最近也銷聲匿跡了,倒是鷹爪門秋鵬聯合了好幾股小勢力還有角州的部分綠林人士準備對付公子”
“呵呵,想不到我樹敵也不少了啊!繼續說。”唐吹夢笑道。
“玄韻師太帶着石落雁小姐和令狐雯小姐回峨嵋途中遭到一幫蒙面人的襲擊,當地的分壇全體出動救援,現在已經安全到達峨嵋”
“很好,這件事情做的很好,還有更大的消息吧,繼續。”唐吹夢知道就算沒有救援靠着玄韻師太高深的修爲也同樣可以搞定,怕就怕敵人用迷藥或者是毒藥。
“是的,公子。”李狼有點佩服這個唐公子了,“再過十日就是天山派的聖女交接日,江湖中大多勢力都暗中派人向商州方向出發了,似乎並沒有單純的去觀禮那麼簡單!”
“那些人大概是爲了冷香雪成爲白髮魔女的事情。”黃子冷在武當生活了十多年,距離天山派最近,此時開口接道。
宇文雪雁道:“不止這麼簡單,更有可能是爲了奪取天山派的聖器‘七彩冰蓮’,天山派的‘冰心玉露丸’也是療傷聖品。”塞外狼都的少城主多少知道江湖一些秘事。
唐吹夢道:“這些都太片面了,他們顯然是有預謀的,表面上是爲了冷香雪、爲了‘七彩冰蓮’,實際上卻是爲了吞併天山,繼而吞併現在沒落下去的崑崙派,然後是峨嵋、華山,武當和少林暫時估計他們不會招惹。”
“公子高見!”衆人齊聲說道。
唐吹夢卻沒再說什麼,起身走了出去。他們都不知道,冷香雪在他心中的地位,那種無論經歷多少時光多少恩怨情仇都不會泯滅的刻骨柔情他又卻與誰去說?
衆人不知道唐吹夢爲什麼突然變得很深沉很冷寂的走了出去,你望我我望你,半晌嘆了口氣,也都散去了。
深夜,四周靜悄悄的,偶爾有幾隻宿鳥發出幾聲孤單的鳴叫,似乎是在夢中囈語一般。
躺在華麗的鑲金象牙牀上,唐吹夢久久無法成眠。十年前,冷香雪爲他而入魔滿頭青絲成白髮的情景在心頭一遍遍的閃過。雪兒,怎麼能夠讓我不愛你?
這時候他忽然無比強烈生出去郊野吹奏一曲十年前譜奏過的“晨風皓月曲”來。這樣想着,內心的渴望便再也抑制不住,推窗展開“凌雲弄影”身法瞬間消失在劉府一排沉寂的房舍頂端。
也許是受到紊亂心境的影響,一向警覺的他卻沒發現在他飛到房頂遠去的時候,一扇房門輕輕的“吱嘎”一聲被一個玲瓏的身影推開了
劉府往東三裡外有條護城河,如水月華下,柳條飛揚如絲,一座漢白玉雕砌而成的石拱橋閃耀着亮晶晶的夢幻色彩就是這裡了,唐吹夢毫不猶豫的走上了拱橋,閉目片刻,靜聽橋下的潺潺流水,體會着月華灑滿長髮的迷人氛圍,雙手拿起凌雲魔簫,輕輕瞌上了黑色的眸子。
簫聲婉轉低沉,空寂憂傷,在這暮春孤月的白玉拱橋上,一首詩自然而然的在心裡涌現出來
千年凝望一夕間,春夜吹簫思綿綿。
我聞有山終年雪,山上有女香魂盼。
奏上一曲相思曲,應憐橋下水潺潺。
到得何日再相逢,白髮如雪又十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