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鏡鎮於杭州臨安治下,因其地理位置的特殊性,鎮中建有城郭,朝廷還派有專門的軍隊駐紮,設有石鏡鎮兵馬使。
石鏡鎮並不是單單有一個城郭組成,除主鎮設城郭外,東西南三個方向有三鄉圍成。
三鄉俗稱爲大寨、小寨、和錢家寨。
臨安錢氏,便是在這錢家寨中。
因爲杜棱、阮結先過來摸過路了,次日清晨錢鏐的大隊伍便浩浩蕩蕩的就要進入錢家寨的死宅,也就是錢鏐父母生前所住的宅院。
錢鏐一行進入城寨,便有寨老前來問話。
寨老即里長,有替官府盤問行人的職責。
錢鏐一進錢家寨,便被堵在了村口。
寨老前來問話道:“來人可是錢鏐?”
錢鏐點頭微微躬身,對里長道:“小子正是錢鏐!”
錢家寨顧名思義,整個寨子都是錢家人。族譜往上數,都是有血緣關係的。
只不過人多了,血緣關係也就沒那麼濃了。
再加上錢鏐的阿婆和錢鏐的父母都是鹽梟,是朝廷捉拿的要犯,再加上這些年錢鏐父母販賣私鹽成了一方的豪紳,平時爲人又比較仗勢欺人,故而很不受人待見。
杜棱、阮結昨日摸過來,進寨就是費了好大一份勁。
若不是杜棱機靈,報出吳鐵娘子的名號,又明裡暗裡的說了吳鐵娘子在官場上的關係,說不定就得被攔在村寨外。
里長輕咳了兩聲後,明知故問道:“你是來接走你那兩個弟弟的?”
錢鏐謙遜道:“小子聞父母遭橫禍,便連夜從越州趕了過來。未來得及給二老送孝,小子良心難安。今日前來,來幫二老收拾收拾屋子,送二老落土,也算盡報了二老的生……生……之恩了。”
錢鏐想說那個育字,卻如何也開不了口。
錢鏐父母是生,但卻沒有育,錢鏐再虛僞,也說不出這個育來。
里長點了點頭,後輕咳道:“你的意思是要長期住下來?”
錢鏐沒有猶豫,直接點了點頭。
一時間,過來圍觀的錢姓族人是一片的躁動。
有人忍不住對里長道:“里長,不能讓他進來啊!錢鏐是何人?錢三郎那小子掐不死的孽種啊!他生下來的時候,就有算命先生算過,這小子是個災星,會禍害鄉里的!”
再聯想到錢鏐父母的滅門慘案,不就是因爲當初沒掐死錢鏐嗎?
街坊鄰里紛紛皺眉起來,就是這錢鏐剋死的他父母,這會放他進村,這不是把災禍往自己身上引嗎?
這可是萬萬不行的。
錢鏐攥緊了雙拳,但臉無怒色。
今天他必須得忍下來,要想在石鏡鎮安頓下來,就得忍受這份屈辱,不然會惹出想不到的麻煩來。
還好里長沒有那麼刻薄,只是道:“錢鏐也是這裡的人,族譜上還有他的名字。
他那兩個弟弟現在成了孤兒,他不進來難道你們養嗎?”
里長又看向錢鏐,問道:“這些人都是你的僕役?”
大戶人家拖家帶口也不是沒有百來口人的,只是錢鏐身後這羣人實在是不像。
人手一把刀片,面露兇光,這像是奴僕嗎?
錢鏐道:“這都是我的兄弟……”
錢鏐只覺是有些難堪起來,說出兄弟二字時,錢氏族人都懂錢鏐的意思了。
里長問道:“你現在是道上的人?”
錢鏐只得點頭。
里長嘆道:“唉!行吧!你進去吧!日後若生變故,還是莫要牽連到鄉里爲好……”
里長此言一出,身後立馬就有人不樂意了。
有人連忙道:“里長,萬萬不可啊!鹽梟都是惡人,殺人不眨眼的,您老是忘了當年吳老太婆一路殺了我們寨子多少人?”
“是啊!里長,若這小子雖然也姓錢,可他是吳老太婆養大的啊!吳老太婆當年和我們已經結下了死仇……”
里長長嘆,後襬手,示意衆人不要再繼續說下去了。
錢鏐心中憋屈,最後卻只得點了點頭。
衆人在鄉里指指點點下,進了石鏡鎮。
身後嘍囉也不乏脾氣火爆者,實在是受不了衆人的非議,嘶起尖牙,露出了兇光。
本是想嚇一嚇這羣刻薄的鄉鄰,最後卻是適得其反,是讓他們更加的刺眼起來。
杜棱從小就受盡了街坊的白眼,最恨就是這些小肚雞腸的鄉里。
杜棱憤憤不平道:“這些不識好歹的傢伙,別把老子給惹急了,若是惹急了,老子帶人便屠了這個寨子!”
錢鏐聞言,有些做怒道:“你這麼厲害怎麼不去當山賊?”
杜棱漠然無語,只得乾笑討饒。
杜棱心裡也明白,私鹽販子和山賊是不一樣的。
山賊能落草和官府對着幹,則是因爲他們有和官府對着幹的實力,做任何事都無需顧忌官府,怎麼開心就怎麼來,反正也是不死不休。
鹽梟不同的點,就在於和官府的關係。
鹽梟勢力小,又和官府有千絲萬縷的聯繫。必須在官府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的情況下,才能謀以生計。
你這點屈辱都受不了,還屠村,你真當以爲,提一把刀躲到山裡去就便山賊了?
你纔多少人?
那天那羣官老爺若是閒得沒事做,上山來拿你開刀,你真頂得住?
走到錢家大宅,錢鏐一路是心情複雜。
問題就擺在錢鏐面前,等着錢鏐去解決,可總有些讓人心力枯竭的感覺。
這天下事,最頭疼的莫過於自家門前的是是非非。
錢鏐長出一口氣,推來了錢家大宅的院門。
映入眼簾的是一片亂局,錢氏夫婦死後,院子自然就沒人來打理了。
街坊能把院子裡的屍體收拾了,都已經算是仁至義盡了。
這又不是他們家的宅院,誰閒着沒事做,來掃這麼晦氣的院子?
王麻子倒是見多了這種場景,對此早有心理準備,見到牆壁上幹得發黑的血跡也是不見有多少驚訝的。很快就招呼手下的人開始打掃院子。
王麻子先讓人收拾好了中堂,好讓他們這些當家的有個歇息的地方。
五人坐於堂上,對視而無語。
錢鏐目光空洞不知在想些什麼。
這時,門外走來一個孩童。
孩童探了探頭,有些膽怯的開口道:“是錢鏐大兄到了嗎?錢鏐大兄?”
錢鏐連忙起身,微笑道:“我就是錢鏐,這位小兄弟是?”
孩童先對錢鏐行了一個長兄禮,後道:“錢鎮見過大兄。四叔他們讓我來請大兄過去,他們已經在祠堂等大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