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鏐玩弄着手裡的茶杯，笑道：“王麻子，我且問你，當初在會嵇山下，圍殺阮成的都有哪些人？”
王麻子眼睛一瞪，連忙開脫道：“錢大公子啊！你可千萬別誤會了，我王麻子絕對沒做過這等傷天害理之事。錢大公子明鑑啊！”
杜棱又是一巴掌拍過去，罵道：“叫什麼錢大公子？懂不懂規矩？叫總瓢把子！”
“誒！總瓢把子，總瓢把子！”
錢鏐打量了王麻子兩眼，道：“這等好事，你竟然沒去？”
王麻子苦着臉，那模樣是恨不得把心掏出來給錢鏐觀瞧。
“當真沒去，總瓢把子不信可以問我手下的兄弟啊！當初阮成從鹽官城出來的路線，是有人來知會過我。我尋思着阮人屠都在道上廝混了這麼多年，還打下了人屠的名號，也不是我這等小廝能去招惹的，所以就沒理會前來相邀的那人。
真的千真萬確啊！”
錢鏐看了一眼顧和尚，顧和尚點了點頭，證實了王麻子說的是實話。
錢鏐這才繼續道：“你說有人來邀你前去，你可認得那人？”
王麻子努力回憶道：“聽那人說話是蘇州的口音，小的猜測，應該是浙西來的。”
浙東浙西雖然相距不遠，口音也相差不大，但真若是本地人，還是能聽出其中的差別來的。
“浙西？浙西的鹽梟是誰？”
王麻子回道：“浙西的鹽梟可就多了……”
杜棱聞言，又是想一巴掌拍過去，王麻子這次倒是學乖了，杜棱剛擺手，王麻子就先改口道：“但真正有實力的也就那麼幾家。蘇州的曹師傑、常州的李仁義，以前還有一個臨安的錢氏，不過前些時日被人滅了門……”
杜棱冷笑道：“或許你還不知道，我留哥兒的錢，也就是臨安那個錢吧？”
王麻子聞言是一愣，心中滿是駭然。
難怪臨安錢氏會被人莫名其妙的滅了族，原來臨安錢氏和吳鐵娘子還有着這層關係。
捋清楚了這一點，就不難猜出錢鏐此行的目的了。
無非就是報仇，亦或是去臨安收拾爛攤子。
這麼一想，就愈發合理起來。
錢鏐憑什麼敢在這個時候出來做這個總瓢把子？
其實就是想以雷霆之勢收了臨安的那羣私鹽販子，現在臨安是羣龍無首，錢鏐這個繼承人橫空殺出，還有了總瓢把子的名頭，臨安那羣宵小敢對錢鏐不服？
這個法子雖然危險，但真要是一路殺到臨安去，還真是沒幾個人敢不認下他錢鏐了。
錢鏐現在這麼捋着道上的關係，找的應該就是殺到臨安的一條路線。
看似在尋仇，實際上卻是在撿軟柿子。
王麻子眼珠子一轉，已經有千百計涌上心頭。
王麻子突然開口道：“留哥兒，我知道一人，他當初絕對是在會嵇山下的。而且很有可能是主謀！”
錢鏐饒有興趣道：“噢？何人？”
“西陵鹽梟趙老二！”
錢鏐看了杜棱一眼，眼神交織一切盡在不言之中。
錢鏐問道：“那你且說說，他趙老二怎麼就可能是主謀了？”
王麻子很是篤定道：“千真萬確啊！趙老二前日還派人來說，我以後就是這越州絕無僅有的鹽梟了。
他是提前知道這個消息的，他不是主謀，也是那知情人，定不會錯了。
而且趙老二那廝，本事不怎樣，野心倒是挺大的！”
王麻子之所以要這麼暗示錢鏐，就是想錢鏐去找趙老二的麻煩。
或許所有人都沒注意到，但他王麻子卻是一直盯着的一個人。
要去西陵給趙老二通風報信的馬泊六。
剛纔杜棱一聲斷喝，馬泊六脫了杜棱的控制，門外嘍囉涌來時，趁着大亂已經摸了出去。
王麻子不停的遞眼神，想來馬泊六應該已經明晰了王麻子的意圖。
馬泊六不知道錢鏐要一路打過去，這不要緊，只要錢鏐要去臨安就得過趙老二的地盤。
趙老二隻要事先得到消息，必定不可能放錢鏐而去。
而且他現在也在暗示錢鏐，讓錢鏐去找趙老二。
錢鏐主動投懷送報，趙老二又事先得到消息。
錢鏐只要失了先機，就不可能再故技重施。
四個人去惹趙老二，這不是自尋死路？
最有趣的是，錢鏐多半會再用這綁人的伎倆。
想想錢鏐在趙老二面前被揭穿的模樣，王麻子就解氣。
讓你錢鏐敢糊弄老子，你再去糊弄趙老二試試！
王麻子正YY着，錢鏐意味深長的說了一句，“趙老二野心大，你王麻子野心也不小嘛！”
王麻子身子一僵，擠出笑臉道：“留哥兒說笑了，說笑了。小的那有什麼野心，就在道上討個生計而已。只求着掙個三兩銀錢，養活家小，這就夠了。”
錢鏐搖頭道：“沒有野心，倒還真是麻煩。
可我記得，剛纔你不是這麼說的啊！你說你要斬了我錢鏐，藉着我的名頭，去做那鹽梟總瓢把子嘛！
有野心總不是什麼壞事，可你若是沒看清自己的實力，這就是你的結局。”
“嘿嘿，是是，留哥兒說的是，我王麻子人心不足蛇吞象。”
錢鏐數了數門外的嘍囉道：“叫上你的人，跟我去臨安吧！”
王麻子聞言是心頭樂開了花。
強行掩蓋住心頭的激動，試探性問道：“留哥兒不去找趙老二了？”
錢鏐很是隨意道：“去，當然得去。趙老二敢害阮成，我自然是找他要個交代的。”
王麻子笑道：“留哥兒一出馬，趙老二必定要人頭落地。
他趙老二纔多少人啊？十來人而已！
這點人手也敢惹留哥兒，真是吃飽了撐的。”
錢鏐微微一笑，沉默不語。
王麻子看到錢鏐的笑臉，他也樂了。
錢鏐都死到臨頭了，竟還不自知。
真是可笑至極，可笑至極啊！
他王麻子就看着，等趙老二把刀架到他脖子上時，他還能不能笑得出來。
錢鏐還敢帶自己去，真是找死。
趙老二得到消息，應該已經在半道上設了伏。
等趙老二一發難，自己在從背後捅錢鏐一刀。
那真是死得不能再死了。
等會兒，只要給身邊的幾個嘍囉遞眼神，讓他們事先做好準備就是。
別等到時候錢鏐狗急跳牆，臨死拉自己墊背，那可真就得不償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