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原被轟走後，就只剩錢鏐一個人了。
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了他，他不免有些緊張起來。
“及哥兒，你說這小鹽梟能射多少步？七十步還是八十步？”囂張習慣了的世家子，見錢鏐上前，自然難免要譏諷一番。
浮誇公子一聽，眼睛都綠了，反手一巴掌拍過去，小聲罵道：“你他孃的找死啊？你沒看到這老魔頭還在這的嘛？她可是殺人都不眨眼的，她可不會和你講什麼門第貴賤，她若是再護犢子些，一刀劈了你也說不定。
不想死就小聲點。”
被呵斥的這名世家子連忙點頭，小心打量了吳老太婆一眼，看那臉上的刀疤真是相當的嚇人。
惹這種蠻子是最不明智的，她可不會管你什麼門第高低。
怕是怕吳老太婆，但瞧不起身份低賤的鹽梟這也是真的。
浮誇公子帶着一羣跟班遠離了吳老太婆一些，便小聲道：“最多不過六十步。這傢伙年紀看上去比張原還小，身子骨也沒王向結實。應該就這點氣力，差不了了。”
走到正中間的錢鏐挽起長弓，反覆打量了兩眼，果然也看出了些端疑。
這把長弓是一把拓木弓，但又不是，不能算是標準的制式步弓，也不知是用了什麼法子，類似複合弓，卻增長了很多力道。
不是說軍中打造不出來，而是這種弓太變態了，根本就沒什麼實質性的作用。
軍中步弓，二石算是標準的，二石三鬥算是極致了。軍中就算是經過訓練了的弓手，二百多斤的力道就算是保證射出去的質量了。
誰閒着沒事做，去做出這一把三石弓來？
不能保證陣前三弓也就罷了，一般人還拉不動，幹嘛要費心思去弄這把弓來？
錢鏐掂量了一向破甲矢的重量，二百步，若是仰射，得拉到二石力道才能保證觸到院牆。
二石是多少斤？二百三十六斤啊，這讓一個不滿十五歲的少年去拉，這還不變態？
錢鏐長呼了一口氣，學着王向剛纔的架勢，準備來一波仰射。
可嘗試了半天，硬是覺得姿勢不對，有點發出力道來。
錢鏐在場上磨蹭半天，這惹得那羣世家子是一臉的錯愕。
“這傢伙在幹嘛呢？不會是不懂仰射吧？”
看了半天，果然是看出了這個端疑。
浮誇公子忍不住道：“果然不是生在世家的孩子，還是有差距的。這傢伙應該平時不怎麼摸弓的，你看他手指上的勒痕，應該是最近才狠補惡補留下的。”
浮誇公子觀察的要更細緻入微一點，衆人看去，錢鏐右手上刺眼的紅腫的確印證了浮誇公子的猜測。
“看來是及哥兒高估他了，他不會仰射，也沒練過幾天的弓，平射最多就三十步，再多不了。”
衆人聞言，皆是微微點頭，
二百步平射，那就得拉弓拉到極致，纔有可能做到。
這還真是沒人達到過的。
錢鏐也不知到平射能射多遠，終歸要嘗試一下的。
錢鏐開弓引箭，平射一箭，用盡了全身的氣力。
楊老頭見此，忍不住道：“留兒不會仰射？”
吳老太婆微微點頭。
楊老頭埋怨道：“你就不教他學弓？弓可是君子六藝啊！”
吳老太婆不以爲意道：“教他弓的是高鎮，估計高鎮自己也不會吧！”
“高鎮？老婆子，不是我說你，你也太胡鬧了。惦記人家的落雕弓，惦記人家的名聲，你也不能拿你孫兒的本事去換啊！還好高鎮這傢伙懂點箭術，若是也跟他那拳法一樣是靠吹噓吹出來的，那可就真是誤人子弟了！”
說話間，錢鏐的箭已離弦。
結果沒有出人意料，在距離院牆一百步處就停了下來。
錢鏐嘆息一聲，無奈的搖了搖頭。
果然平射還是不行啊！
那羣楊老頭的弟子，都是搖了搖頭。看錢鏐不中，是充滿了優越感。若沒有優越感，如何能體現他們的不平凡？
若沒有優越感，又如何來說明他們的氣力驚人？
他們都是世家子中的天之驕子，若什麼阿貓阿狗都可以成爲他們的師兄弟，豈不是掉了他們的價？
浮誇公子出人意料的沒有冷笑譏諷，而是深深的皺起了眉頭。
略感驚訝道：“他平射射了一百步？”
浮誇公子這一句話是讓在場的人鴉雀無聲，平射一百步，這幾乎算是仰射的同等氣力了。
若是氣力再大上那麼一小點，再用上仰射，是可以命中目標的。
平射能射出這個成績，已經可以算是氣力驚人了。
然而也只是驚人而已。
在這羣世家子的眼裡，這還是不夠看的。
畢竟現在他們也是有這樣的氣力的。
吳老太婆看到這一幕是緩緩起身，對楊老頭道：“朽木不可爲樑柱，爛泥不可扶上牆。我就不在這裡丟人顯眼了，走了！”
楊老頭子連忙攔住，道：“留兒平射可是射了一百步，若換成仰射是能中牆的。氣力已經足夠了，我可破格收他爲弟子。”
吳老太婆一臉笑意的看着他，問道：“你這次破例，就不怕你的門檻被人踏破了？”
楊老頭子有些爲難道：“那就改成平射一百步嘛！”
吳老太婆擺了擺手，道：“不必了，不中就是不中，沒有什麼破例可言。今日你破例，日後他的敵人是不會幫他破例的。
你也放心吧！鑑於他能射一百步，我暫且可以留他一些時日。”
楊老頭嘆息道：“吳鐵花啊，吳鐵花，你怎麼就還是那般要強呢？他是你孫兒啊！你就不能像個當阿婆的樣？”
“總有一天，他會明白，我這是爲了他好！”
說完，吳老太婆沒有停留，直接起身就欲離去。
吳老太婆瞥了錢鏐一眼，什麼也沒有說。
錢鏐明白，他得跟着吳老太婆離開了。
可錢鏐又怎麼甘心呢？
錢鏐第一次違背吳老太婆的意思，大聲道：“阿婆，我想再試一次。”
吳老太婆冷笑道：“別再這裡丟人現眼了，回家！”
錢鏐很是執着，咬牙道：“不行！阿婆我得再試一次，不然孫兒就不回去了！”
吳老太婆一臉冷厲的回過頭來，以往見阿婆色變就要服軟的錢鏐，今天竟然敢頂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