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理戰在中國幾千年的歷史中早有運用,只不過是心理戰這個名詞並沒有同時出現,也同時並沒有被人們規範化,被人們所認同爲一種學科。
但相對來講,中國戰場上運用心理戰的最高境界,“不戰而屈人之兵”如此的境界,也被規劃爲了謀略一策中,隨着謀略的展,心理學便在展中成了一門包含在內的小學科。
“炸營”在中國,無論是古代還是近代,都是讓帶兵的將領們最害怕的一件事情,軍營乃肅殺之地、生死邊緣。隨着人們的神經一直處於高度的緊繃狀態,如果深夜有哪個兵士情緒或者心理不穩定,就很容易出現幻覺,會認爲敵軍來襲而自己率先穿衣,然後驚動其他人,容易造成兵士自相殘殺,軍營混亂。這個時候就算是最高將領在此,也往往是很難控制住局面的。
李弘把與李義府的第一次交鋒歸爲了心理戰,原本平常的一次相遇被李弘歸爲心理戰,是因爲當時兩人所處的環境,以及李弘內心對李義府的警惕。加上李義府當時被長孫無忌打壓流放,心理同樣處於緊繃狀態,因此造就兩人第一次見面,就產生了不受兩人控制的無形暗流。
李弘站在甘露殿門口望着李義府的背影消失在拐角,深深的鬆了一口氣,這傢伙太厲害了,笑裡藏刀都是如此讓人難以招架。如果是那個千古陰人許敬宗,李弘不敢想象以自己現在的境界,是不是能夠招架的住而不落下風。
畢竟,李義府在後期執掌中書省時就出現了飄飄然、得意忘形的姿態。由於他出身卑賤,爲了讓自己能夠真正的擠進上層勳貴的圈子,便遊說他人修改《氏族志》,其野心可見在當初已經是畢露無遺,最後也是因爲他的野心而被下獄至死。
至於許敬宗,城府比李義府更深,更難以讓人琢磨,也更懂得隱藏與更懂得如何利用他人,來達到自己的目的。於是,許敬宗比李義府可是多活了十幾年。
李治看着怔怔出神的李弘,悄無聲息的走到身後,見他還沒有反應,輕輕的在頭上拍了下道:“想什麼呢?父皇都走到跟前了還未覺。”
“呃,兒臣見過父皇。”李弘驚醒過來急忙行禮。
李治笑着圍着李弘轉着圈,突然說道:“你母妃還有王皇后、蕭淑妃等人那裡你都會送去你製得冰棍兒,爲何不見你給你皇兄李忠送去?”
“啊?兒臣……兒臣不知道自己可以去東宮啊?所以就……。”
“朕的太極殿跟甘露殿你都想來就來,想走就走,爲何會害怕去東宮?你小小年紀難道跟太子有什麼間隙?”李治似笑非笑的問道。
李弘小腦袋瓜一震,這事兒自己明顯給算漏了。本來他想的是:按照史書記載,李忠不久就會被廢,自己呢,最好是不要跟他過多交往,免得到時候被人在身後指責是非。
現在被李治如此一問,李弘才現,自己的想法大錯特錯了,現在自己的行爲,反而會更加讓人懷疑自己的態度。
於是李弘小腦袋瓜子一低,低聲說道:“兒臣怕去了之後,義陽她們會認爲我拍太子馬屁。”
李弘反應極快的把這事兒歸結到了小孩子之間的事情上。這樣的藉口對他這個年齡來講,用起來會顯得再合適不過。畢竟,小孩子們在一起,誰跟誰好,誰不跟誰好,都是不過夜的事情,第二天見了面還是該怎麼玩兒就怎麼玩兒。
但同樣,也因爲小孩子都是童言無忌,李弘爲了能夠跟義陽等人玩耍,所以就有理由不去拍太子馬屁,免得在皇宮被義陽孤立。
果不其然,李治很滿意李弘的誠實。輕輕的笑了幾聲,說道:“走吧,帶上你的冰棍陪父皇去看看你皇兄去。再這樣下去就太失禮數了,朕原本以爲上官儀能把三綱五常的五常都教會你們了,卻不想,到現在你還沒有學會。”
“仁義禮智信,父皇,兒臣懂得五常,只是……只是……都願義陽跟高安,哼,再也不給她們吃免費的冰棍了。”李弘跺着小腳,嘴上抱怨着義陽跟高安,要不是她們,自己也不會被父皇責備了。
揚武已經拿過來一籃子冰棍挎在胳膊上,準備前往東宮了。李弘無奈,只好讓驚蟄跟獵豹先回去,自己跟着父皇去往東宮。
皇帝出行的儀仗自然是小不了,就算是去往東宮如此近的距離,也是頗爲繁瑣。等到真正出行的時候,李治跟李弘兩人前前後後,已經排滿了好幾十人。
穿過嘉德門、崇教門,李治攜着李弘到達崇教殿門口時,李忠已經率領太子六傅等人,已經在此等候多時。
李治隨意的揮揮手,先是與太子的六個老師打過招呼,然後才輪到太子給他行禮,禮儀完畢後,李治拍了拍李弘的小腦袋瓜子,一把把他推到李忠跟前。
李弘仰頭看着李忠,李忠已經十三歲了,身型很高很寬,眉宇之間卻透露着一股諾諾的氣息,看着李弘被李治推出來,竟然差些露出慌亂的神色。
“弘兒見過皇兄。”李弘討好的對着李忠行禮。
“五弟請起。”李忠急忙示意道。
不知爲何,自從第一次跟隨王皇后看這個五弟時,他就有點兒怵這個五弟,而且那個時候的五弟還是嬰兒呢,但就是這樣,自己只要一碰觸到李弘的眼神,他就感到一陣不安,彷彿那雙透徹的眼睛能夠看穿他的內心一般。
東宮素有笑朝廷之說,在整個太極宮的佔地面積裡,東宮也是佔據了三分之一的面積,但裡面的建築相對太極宮還是少了不少。
崇文殿、麗正殿、崇仁殿依次而立,正中的麗正殿則是太子平時處理事物的所在之地,前方正對着的則是李弘他們過來的崇教殿,崇文殿下方則是崇文館,也是太子受學的地方。
在麗正、崇文、崇仁三殿的後方則是一個小型的花園,假山流水,樓臺亭榭等等。穿過這一區域,就是太子的住所,兩邊則是典膳廚、命婦院、內坊等,再往後就是各種宮殿以及真正的後花園。
李忠小心翼翼的陪同李治走在前面,李治則手裡牽着李弘,李弘幾次想要掙脫開,都被李治死死的抓住不放。
這倒不是李治想要在李忠跟前,表明自己很疼愛李弘,而是因爲李治怕李弘瞎胡鬧、瞎跑。萬一當着太子六傅的面做出什麼出格的事情來,讓自己顏面盡失,到時還得面對御史的彈劾。乾脆索性就抓着小傢伙,不給他惹禍的機會。
麗正殿顯然在李忠入住東宮時經過精心的修繕,整個麗正殿看起來還是高貴典雅,各處風景也不錯。
李治示意揚武把臂彎挎着的籃子,遞給李忠的太監。然後對李忠說道:“這是弘兒特意給你送來的,朕今日閒着無事,正好就一起過來看看你。”
“兒臣多謝父皇,多謝五弟。”李忠親自伸手接過來,然後才遞給了旁邊的太監。
“不客氣,皇兄,是父皇心裡掛念您,我都沒有想到要給您送過來,這是父皇的意思。父皇說天氣炎熱,自從進入暑天還未曾下雨,您這裡避暑的冰塊恐怕也不是很多,就吩咐我帶些冰棍兒過來給您解解小暑,您應該多謝父皇纔是。”李弘小大人般嘚啵嘚啵的把願意說出來。
李忠憨憨的笑了下,再次向李治深深的鞠躬行禮謝過。
自始自終,李忠的眼神一直像是有意在躲避李弘的目光,從來不與他對視,哪怕是偶爾的兩人目光相遇,李忠都會飛快的立刻轉移視線。
李弘不知道自己第一次打量李忠,給他烙下了深深的心理陰影。原本從小就膽小怕事、性格懦弱的李忠,此時雖然身在東宮,但不代表後宮裡的事情他就不知曉,何況王皇后時不時的也會召他入宮敘事。
所以對於李弘現在在皇宮極爲受寵一事兒,他自然是知曉的一清二楚,加上這段時間風言風語四處流傳,父皇有意廢王立武的消息傳的鋪天蓋地、比比皆是。
王皇后與蕭淑妃跟五弟的母妃在後宮斗的天昏地暗、不亦樂乎。而這時父皇的態度卻是獨寵武媚一人,這也讓李忠原本就不怎麼穩固的太子之位,變得更加岌岌可危。
作爲王皇后與武媚相鬥間手裡最大的依仗,王皇后可是視他李忠爲重要的砝碼,因爲他的存在,也讓王皇后在失寵李治後,還存有底氣跟武媚繼續宮鬥下去。
但顯然李忠不這麼認爲,天生的懦弱性格,加上李弘跟他母妃的異軍突起,在整個皇宮佔據了完全的上風下。李忠此時則是每天都過的提心吊膽,深怕哪一天自己不明不白的被人陷害致死,或者是被父皇廢棄。所以也就失去了勇氣在李治跟前,替王皇后美言幾句,或是說幾句武昭儀的不是。
所以,在與小小的李弘交談中,他的目光不是望着地面,就是望向窗外,從來不會讓自己的眼睛與李弘對視,無論李弘作出多麼人畜無害的表情,也都無濟於事。
這所有的一切自然被李治瞧在眼裡,當初自己的懦弱則是因爲父皇的強勢,如果不是舅舅長孫無忌等人極力推薦,恐怕現在坐在皇位上的就是青雀或者青雀的兒子了。
李治不由的在心裡嘆口氣,他痛恨自己性格上的懦弱,就像現在他無論怎麼看李忠,都覺得非太子最佳人選,跟自己太像了,甚至是比自己還懦弱,面對一個三歲小孩兒竟然都會舉止慌張失措!
心裡原本還不是很濃的廢王立武、廢忠立弘念頭,在兩兄弟的交談中,一點兒一滴的便得堅定起來。加上今日在甘露殿,李義府明裡暗裡的示意以及推薦,都讓李治覺得,廢王立武或許此時就是最恰當的時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