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對楊季康虎虎生風的步伐,以及散發的強勢態度,白純只是靜靜的看了一眼,便把目光轉向了其他處。
“倒是沒想到,竟然是小娘子一個人過來,小娘子膽色過人,在下佩服,他不出現,是以爲在下不會爲難你一個女子嗎?”三日之前的一幕幕,讓楊季康這幾日,只要閉上眼睛,就會想到被羞辱的畫面。
此時看着白純身後的那兩個,當日給他難看,把他接連兩次踹翻在地的護衛,自然是沒有好脾氣。
“你還不配。”白純目不斜視,淡淡的說道。
“你……。”楊季康沒料到,這個女子見了今日如此陣仗,不單還能保持鎮靜,竟然還敢態度如此惡劣!
“張翌、沈君諒見過楊兄,楊兄今日看來雅興不錯,看來今日又能欣賞到一些佳作了吧?”沈君諒把白純的名字介紹給了楊季康,急忙打哈哈的說道。
同時內心也替白純對楊季康的態度捏了把汗,這都什麼時候了,竟然還態度還如此惡劣,難道你來此,不是爲了和解來的嗎?
楊季康不理會張翌、沈君諒兩人的見禮,怒極反笑道:“好!好!好!如此性烈的女子我楊某還是第一次見到,不過看在對你的欣賞上,今日我便不爲難你。但……你也別以爲上次的事情就可以一筆勾銷了……。”
“直接說你吧,不用拐彎抹角的。”白純望了望,看了看對面,顯然那裡是主要的聚集場所,便自顧自的往前行走,對於楊季康、張翌、沈君諒三人,理都不理會。
這一反客爲主的態度,讓楊季康也是大吃一驚,這……這什麼情況?難道真是有持無恐?還是知道今日自己走不了了,索性乾脆放棄了抵抗?
楊季康愣了一下後,立刻跟在白純身後,想要快走兩步靠近白純,卻被如一座鐵塔似的尉屠耆,伸出粗壯的手臂擋住了去路,冷冷說道:“想說什麼就在這裡說,白小姐不是你想要靠近就能靠近的。”
白純連理會都沒有理會身後的事情,徑直走到前方的高臺處,看了一眼剛纔一直陪在楊季康旁邊的妙齡女子,而後便在旁邊空無一人的竹質桌椅前坐了下來。
芒種與獵豹,依然是分列左右,而尉屠耆則就像是個門神一樣,目光炯炯,一直盯着楊季康,不讓他靠近白純五步之內。
白純悠然自得的坐下後,又請張翌與沈君諒與自己坐在了同一張桌前,至於那楊季康,因爲尉屠耆的緣故,根本就沒辦法靠近這張桌子。
多年來跟着李弘那不要臉的太子,早就習慣了把大唐的一切,理所當然的當成是自己的,所以不管走到哪裡,白純這一點兒“自覺性”還是有的。
先入爲主、反客爲主的德行,像極了她這麼些年侍奉的某人了。
但張翌跟沈君諒卻是有些不自然跟拘謹,兩人互望了一眼,再看了看楊季康,以及有持無恐的白純,心下一橫,便在桌前坐了下來。
“聽楊公子說,這位美若天仙的姐姐,也不過是個奴籍身份,如此看來倒是不曉得,你有何驕傲,值得楊公子如此忍讓的,說白了,不就是一個……。”那妙齡女子,見楊季康對白純毫無辦法,被人家攔住後,便怔在了那裡,看不過去的諷刺道。
但話還沒有說完,便被楊季康用眼神瞪了回去,於是只見那女子縮了縮脖子,站在一邊不再言語了。
白純的反應倒是出乎了在場幾人的意料,只是微微側頭,看了一眼那妙齡女子,嘴角像是李弘一般,扯出一抹冷笑,淡淡說道:“不錯,我確實是奴籍,那又怎樣兒?”
“我倒是可以幫你恢復我大唐良人身份,只有一個條件……。”楊季康挺身而立,傲然說道到一半便被人打斷了。
“不需要。”白純冷冷的說道,只見原本巡視在廣場四周的幾十個兵士,突然間都像這邊衝了過來,不一會兒的功夫,高臺之處便被那幾十個兵士控制。
楊季康倒是也不生氣,笑着搖了搖頭,看着四周的兵士,與剛纔的妙齡女子,在鄰桌坐了下來,淡淡說道:“不需要也沒有關係,我有的是時間等候白小姐改變主意。”
“楊兄此話何意?”張翌看着那幾十個兵士把這高臺處給圍了起來,心裡便隱隱感到了不妙,如今聽到楊季康悠然輕鬆的語調,立刻急急問道。
楊季康看了一眼白純,而後看着高臺下方的男男女女,朗聲說道:“這位白小姐,便是三日之前,把茶水潑到我身上之人,楊某是深感榮幸,這幾日沒有一刻敢忘記,對了,還有這兩位的一人一腳,楊某都是銘記在心。只是,今日雖然這幾位依約而來,但是缺少了一個重要的人沒來,所以,楊某今日便將這位白小姐留在府內,等那位所謂的李公子過來後,我再放人,大家以爲如何?”
臺下男男女女,停下手裡的動作,轟然叫好,就連楊季康旁邊的妙齡女子也是拍手稱快,漂亮的臉頰上,寫滿了對楊季康的崇拜。
“楊兄不可,如此私自扣押他人,可是要……。”張翌站了起來,看了一眼面色平靜的白純,急急對楊季康說道。
“可是什麼?會引得官家追究嗎?”楊季康洋洋得意,指了指四周的兵士,傲然道:“我楊某既然能夠調遣而來這些兵士,你以爲官府還會追究我嗎?何況,三日之前,可是他們打人在先,我都沒有報官,今日我又沒有對他們做什麼,只是熱情待客,這難道也有錯了?”
沈君諒看了看高臺下的人,再看看高臺上,零零散散的幾張桌子上坐滿了杭州城的青年才俊,這才明白楊季康搞這麼大陣勢的用意,那就是今日以聚宴的名義,勢必要把白小姐留在此地,帶回他的府裡。
這讓沈君諒也不得不歎服,爲了這位白小姐,楊季康這是費盡心思、傾其所有,也要把白小姐帶回府裡。
想到此處,腦海裡不由出現了對那位未曾前來的李公子的抱怨,但轉念一想,恐怕李公子就是來了,怕是也無法改變今日之狀況吧?
但李公子自己爽約後,爲何要讓白小姐孤身一人前來呢?
“楊公子,奴婢倒是很想知道,你是如何調動這些大唐兵士的呢?你無官無職無爵位,杭州刺史爲何會借你大唐兵士呢?你父親乃是大唐吏部侍郎,叔父乃是太子少師,是不是因爲你父親跟你叔父的餘蔭,才讓你享受到這些呢?才讓你可以在杭州城橫行霸道、囂張跋扈?”白純的神情並沒有什麼變化,依然是淡漠出塵,一副冷冷的樣子。
楊季康剛一聽到白純的話語,特別是提到他父親以及他叔父時,心裡還是志得意滿、洋洋得意,但當說起他是因爲父親與叔父的餘蔭,纔有今日之一切時,臉色一下子變得陰沉了下來。
白純的聲音並不小,加上身處高臺之上,所以除了高臺之上外,下方的幾十人也是把白純的話語,聽的清清楚楚。
白純後半句話,簡直是字字誅心,這讓張翌跟沈君諒心裡是叫苦不迭,本還想着幫她爭取一下和解的機會,如今看來,完全沒戲了。
這麼一番話,豈不是把楊季康得罪的死死的?勳貴之後,哪一個不是憑藉先輩的獻血跟功績,纔有了今時今日的人上人地位,大家平日裡都心知肚明,頂多是抱怨下,自己未曾投胎到一個好人家。
但還沒有人敢如此明目張膽的,當着勳貴之後的面,無情、冰冷的給揭露出來。
楊季康臉上的神色陰晴不定,一陣紅一陣青,剛纔那白純說完後,他甚至聽到了從臺下傳來的幾道細小的笑聲,這讓他感覺臉上更加無光跟羞憤。
“純屬胡言亂語,顛倒黑白!我楊季康出身那是命中註定,非是我想要選擇便能選擇的,無論是家父、祖父,都是我大唐的重臣、忠臣,爲我大唐立國衛疆、治國安民立下了汗馬功勞,我身爲勳貴之後,楊氏子嗣,享受這一切,乃是理所當然,何來餘蔭一說!何況我楊季康,也是苦讀詩書之人,才華出衆者,想要功名利祿,完全可以靠自己考取!而我不曾考取功名,成功及第,就是怕有你如此歹毒用心之人,顛倒是非,惡語相向,同時也爲了顧及家父與叔父的名聲,我才未曾考取功名!倒是你,不過一個不良奴籍,如此污衊、攻訐大唐勳貴,你可知道,這是重罪!”楊季康恨聲說道。
這些年,他最不願意聽到的,就是自己在杭州的一切,都是靠他父親得來的,雖然確實是如此,曾經有不少人通過自己請求父親後,得到舉薦,成了地方一吏,但這些不還都是因爲自己結交有方,纔有了今時今日的一切?
在父親遠在長安後,自己還能在杭州如魚得水,不都是因爲自己的原因嗎?
衆人只知父親位居高官,只知自己有個在太子身邊的叔父,甚至還將會有一個太子妃的表妹,但這些,與今日自己的成就又有何干系?
何況,就算是自己憑藉自身的才華,也能夠輕易的能成爲朝廷的一名官員,只是爲了父親的爵位,自己不得不隱忍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