涪川縣城,一羣車隊在日落之前先後從北城進入。
馬車有六輛,皆是尋常車馬,前面趕車的位置上坐着的皆是一些二十至三十幾歲的青壯漢子,面容普通卻目光凌厲,坐在車前,身姿挺拔如鬆,從內到外透着一股鐵血的味道。
馬車裡,少有行李,皆是一些孩子女眷,像是舉家遷徙而來。
這些人一入城,就受到了守城衛兵的重點關注,這些車伕一看就不像是普通人,兇厲、鐵血,身上極有可能都揹着人命。
這樣的人,不是山匪兇犯,就是曾經的府兵,由不得他們不重視,尤其是前些時日縣裡剛剛還出過山匪襲殺人命的案子。
所以,這隊人馬一入城,就被守城的官兵給盯上了,有人悄悄去縣衙稟報,以防萬一。
留意到有人盯梢,一行人沒有分毫緊張,這一路行來,他們已經遇到過不止一次類似的狀況,行得正,自然不怕會有麻煩臨身。
車隊一路直行,從城北,直接駛向城西,其間有車伕下車向路人打聽,確定了具體的位置之後,六輛馬車直奔西城李府的所在而來。
啪啪啪!
啪啪啪!
巨大的敲門聲音響起,老富貴兒慢悠悠地從後宅走來,吱啞!大門打開,看到門口站着的一羣人,老富貴兒先是一愣,隨即就是一陣驚喜。
“小春,貴子,大茶壺,你們到了?!”
“來來來,快進來,等了這麼多天,終於把你們給盼來了,怎麼樣,這一路可順利?”
張忙着把一行人讓到院子裡,老富貴兒親切問候,哪怕已有大半年未見,卻一點兒也不顯生份。
小春,大名趙春來,以前是李豐的近侍,負責侍候李豐的衣食起居。
貴子,又喚錢小貴,以前是老富貴兒手下的得力干將,府裡的護衛小隊長。
大茶壺,大名李壺,所有人中他的年紀最長,武藝最好,是以前的護衛頭領,深得李豐的信任。
其餘五人也都極爲熟悉,都是當年府中最受李豐信任的幾個,他們能來,老富貴兒打心眼兒裡高興。
這些人的身手皆是不俗,都是上過戰場殺過人的老手,尋常三五個人根本就不是他們的對手,有他們在府中坐鎮,可以讓老富貴兒與根福省卻很多心思。
“老總管恕罪,收到您的消息,我們就開始聯絡以往的弟兄,可惜大家現在全都有了別的心思,願意隨我們過來的,也就只有眼前這幾位弟兄了,小人實在是有負老總管的重託!”
李壺一臉慚愧,剛進門就開始躬身向老富貴兒請罪。
“無妨,無妨!”老富貴兒的目光在一行人的身上掃過,輕聲感嘆道:“今時不同往日,少主人一朝被貶,跌落凡塵,有人生出二心也是再所難免,非是你之過錯。”
“況且,故土難離,讓他們拖家帶口的來到黔州這種偏遠之地,本就有些強人所難,人家不願,咱們也不能強求。”
“這次你們能來,還能記得少主人以前的好,那就夠了。少主人就在後宅,走,老夫帶你們前去拜見!”
給後面的家眷指定了幾間廂房暫時安置,老富貴兒便領着幾人趕往後宅。
其間,老富貴兒詳細地給這些人講解了一下李豐滿現在的情況,並慎重交待道:“少主人現在名喚李豐,字承德,稍後見了少主人不可妄言,以前的事情不要再提起,免得他再犯舊疾。”
“老總管放心,我等記下了。”李壺、錢小貴等人齊齊點頭。
人多則勢衆,八個曾經最得力的手下到來,讓老富貴兒喜出望外,走起路來都比平時更有力了幾分。
後宅,李豐滿正在陪孩子們一起遊戲。
跳房子,一種李豐滿小時候最常玩的遊戲之一。
平整的青石地面上用粉筆畫出一排有規律的小格子,格子裡放置着一個用破布縫製的小沙包,三姑娘思琪正在裡面掂起一隻腳小心地踢動着。
聽到外面有雜亂的腳步聲傳來,李豐滿不由擡頭觀瞧,看到老富貴兒竟領了一羣生人進不,面上不由一愣。
“大茶壺!”根福突然吼了一嗓子,嗖的一下就從李豐滿的身邊竄了出去,向老富貴兒身後的那羣人迎了上去。
李輕寒的小臉上也是一喜,是一種看到熟悉的人和物之後的欣慰。
李豐滿瞬間就明白過來,這些人當就是老富貴兒前兩天提到的長安故人。
“嘭!”
老富貴兒一腳把竄過去的根福給踢到了一邊,嘴裡罵咧道:“混帳東西,真是越來越沒有規矩了,在老爺的跟前,你給我規矩些,再亂跑小心我打斷你的狗腿!”
根福傻笑着撓了撓頭,歡喜地看着李壺等人,不過卻不敢再擅自過去招呼,而是又乖乖地回到了李豐滿的身邊。
對此,李壺等人已是見怪不怪,根福的性子憨直,以前在長安裡也時常會有冒犯之舉,爲此沒少挨老富貴兒的胖揍,這已是常態。
不過,看到根福見到他們竟然這麼高興,他們心中亦是涌起一陣暖意。
根福的心眼不多,性子憨直,他這種激動的表現,最是真情真性,沒有一絲摻假。
幾個人同時和善地衝根福點了點頭,如果不是在老富貴兒與李豐滿的跟前,他們早就上去與根福打成一片了。
“老爺,這些就是老奴之前跟您提到的那些護衛僕從,他們今日剛從長安趕來。”老富貴兒上前稟報,李壺等人同時躬身與李豐滿及李豐滿身側的四位姑娘見禮:“見過老爺!見過大小姐二小姐三小姐四小姐!”
李豐滿輕輕點頭,神態也顯得極爲和善:“這種情況下你們還能不遠千里地趕過來,很不錯。”
“歲寒知松柏,患難見真情。以前的事情雖然我都不大記得了,但這並不防礙我對你們這種赤膽忠心的欣賞。”
“既然來了,就安心地住下,跟我混,我自然不會虧待了你們。”
李壺八人面面相覷,感覺這位少主人的畫風變化好大,跟以前在長安時相比,完全就是兩個人嘛。
不過李豐滿言語之間所傳遞出來的熱情與誠懇,他們每個人都能清楚地感受得到,能得少主人如此器重,死也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