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承業見過崔希逸之後,成功勸說這位河西節度使同意將部隊暫時留駐於伏俟城北十里處,等徹底解除了即將到來的坌達延這部新的威脅之後,再撤回河西地帶。
正如周承業分析的那樣,就目前的大唐和吐蕃而言,無論哪一方都沒有做好全面交戰的準備,大唐的軍事重心在於完全控制安西四鎮,而吐蕃的軍事重心在於鞏固和消化剛剛吞下的大勃律,剛剛結束的唐吐之間的這場青海湖之戰,雖然規模不小,大家也是玩出了真火,但雙方都會想辦法控制事態的進一步惡化,不至於爆發更大規模的衝突和交戰。
只因爲,這次的戰事,看着是唐軍背信棄義在先,而且吐蕃人還吃了大虧,但大唐有話可說。畢竟作爲天朝上國的九五至尊,大唐皇帝陛下李隆基可是專門派出特使去警告過赤德祖讚的,如果吐蕃人不讓出已經侵佔了的大勃律領地,那麼唐軍自然也不會讓出從吐蕃人手中奪來的青海湖周圍數百里的肥美牧區。
按照周承業的估計,當坌達延得知了吐蕃留駐青海湖一帶的主力部隊已經全部被消滅之後,他也會掂量一下輕重,絕對不敢貿然跟六萬唐軍主力拼命。如果坌達延萬一因爲暴怒而剋制不住自己,那麼週二也不介意用最直接的方法給這位吐蕃大將軍一次當頭棒喝!
週二從河西軍駐地返回城中之後,雷萬春便趕緊來向他報告,說郭都督派人請他去議事,還說有幾位將軍上門拜訪。
郭英義可是周承業的頂頭上司,這次週二整出這麼大的動靜,最後還得靠老郭來替他收尾,要是老郭不承認當初曾經同意綏戎軍可以直接參戰,又或者一口咬定綏戎軍這次屬於擅自行動,那週二的樂子可就大了。
當然了,這種狗血的事情是不會在郭英義手裡發生的。姑且不論週二的親哥哥周大郎如今可是老郭的親姑爺,單就說週二這次送給他的這份驚天之功,郭英義也要大包大攬地將綏戎軍所有行動攬到自己的頭上。
想明白了這些,週二便一身輕鬆地去拜見郭英義。
這次出戰,隴右節度使張忠亮並未親自率軍,而是坐鎮湟水城,統一指揮整個隴右地區的戰事,所以郭英義便是隴右參戰各軍的最高統帥。
當然了,這次爲了配合週二唱一出驚天動地的大戲,郭英義也算是將鄯州境內所有善戰的部隊都抽調一空,除了鎮守石堡城的白秀峰一部沒有動,其他的部隊基本上如今都聚集在伏俟城中。
週二命人打開城門迎接友軍入城時,便十分自覺地將乞力徐所住的大帥府讓了出來,專門讓郭英義居住,所以他來見郭英義時,自然是熟門熟路,直接走到了府中會客的中廳門外,這才讓門外值守的親兵向內通傳。
廳內的郭英義聽門外親兵報告說周小將軍前來拜見,頓時把臉一拉,對着門口故意喊道:“讓這混賬小子在門外候着,本督現在正有要事與人商議!”
老郭說這話時,會客廳內其實就只有他和侄子郭元忠兩個人。
郭元忠見叔父發飈了,苦着臉小聲提醒說道:“叔父,就這麼把二郎晾在外面不好吧……元菁和玉燕已經跟着周家的商隊在路上了,萬一被她倆知道您這樣對待他們的小叔子和姐夫,回頭我可要倒黴了。”
郭英傑狠狠地瞪了侄子一眼,然後小聲罵道:“瞧你那點出息!你什麼時候才能像週二這麼大的膽子?你可知道老子這次差點沒被這個混賬給嚇死!要不是進城之後親自問過一些綏戎軍中的老兵,老子到現在也不敢相信週二竟然只派出七百多騎兵就敢來攻打伏俟城,還連帶着把乞力徐給活捉了!這次我要是不給他點臉色看看,以後他還不蹬鼻子上臉,整出更加讓人匪夷所思的事情來!”
郭元忠好意地提醒叔父說道:“可我們如今已經接到了緊急軍情,吐蕃援軍距離伏俟城不過三曰路程,現在是不是應該以戰事爲上,其他的事情暫時放一放啊?”
“哼,少拿軍情說事,有周二這個膽大妄爲的傢伙坐鎮伏俟城,我們還有什麼好擔憂的!”
於是乎,已經盡力的郭元忠只好閉嘴,在中廳之中像熱鍋上的螞蟻一般轉了一圈又一圈,直到把郭英義轉得頭暈之後,終於暴喝一聲:“門外的混賬,給老子滾進來!”
週二心裡有愧,所以進了廳內之後,裝出一副老實的樣子,滿臉賠笑地向郭英義見禮。
“小侄見過郭世叔!”
見廳中沒有外人,周承業於是不以官銜職務相稱,直接跟郭英義談私交,免得被老郭劈頭蓋臉地唾沫洗臉。
郭元忠唬着臉沒好氣地說道:“少來!見了本都督,爲何不以下官之禮相拜,難道你想吃一頓軍棍麼?”
“嘿嘿,軍棍我可不想吃,不過我倒是爲世叔和元忠兄弟準備了一桌好酒菜,還請世叔賞光駕臨!”
一聽說有好酒菜吃,郭元忠立即兩眼放光,有些迫不及待起來。別人不知道週二,郭元忠卻是知道,能讓週二稱爲好酒菜的,那定然不簡單。
郭英義沒有被週二的糖衣炮彈打倒,依然沉着臉說道:“你以爲就憑一桌酒菜就能讓本督不再追究你擅自出兵的事情麼!”
“當然不能,不過要是加上五千套上等盔甲和三千張強弩呢?”週二有些肉痛地說道。
“嘿嘿,這還差不多!走,帶老子去吃酒去,這幾天一直隨大軍啃乾糧,老子嘴裡都能淡出個鳥來!””
在周承業的專門交待下,一座豐盛的酒席早已置辦妥當,等到郭英義上座時,鄯州各軍的主將早已聚齊。
衆將剛剛打了一場大勝仗,一個個自然意氣風發、精神抖擻,所以在酒桌上也是格外活躍,頻頻向郭英義和周承業舉杯,大有不醉不休的意思。
周承業在咬着牙根一杯一杯灌酒的同時,格外留意坐在郭英義左手邊的一位年近三十歲的將領,似乎想要通過此人的一言一行來熟悉和觀察於他。
能讓週二如此上心的人,便是白水軍主將王忠嗣。
這次與吐蕃作戰,如果說週二已經向各軍展示出了自己的智謀和不凡的話,那麼王忠嗣同樣也讓人領教了他的勇猛和果決,在風頭上並不輸於週二幾分。
就在週二暗暗觀察王忠嗣的同時,王忠嗣其實也一直留意着周承業。他在敬過郭英義酒之後,便立即舉杯對週二說道:“今曰隨大軍入城之後,只見城內秩序井然,綏戎軍上下軍紀森森,官兵精神抖擻,武器兵甲整齊精良,由此可知周將軍能立下大功絕非偶然!我王忠嗣此生最是敬重能夠打敗吐蕃賊的漢子,請周將軍滿飲此杯!”
周承業面對大唐一代軍神時毫不含糊,有些謙遜地說道:“周某得王將軍誇獎,心中不勝惶恐,此次能夠偷襲伏俟城得手,全憑我軍用心算無心,若是論起攻堅和正面對戰,還是王將軍本領高強!”
有道是花花轎子人擡人,週二與王忠嗣相互一番吹捧,倒也顯得他倆並非那種孤傲不和羣之輩。
王忠嗣喝完三杯酒之後,似乎想起一件事來,於是說道:“剛剛得知有數萬吐蕃大軍正在向伏俟城進發,不知二郎可否有興趣與吾率軍前去迎擊?”
周承業面上毫無懼色,哈哈大笑着說道:“求之不得,正好向王將軍學習行軍打仗的本事!”
王忠嗣也哈哈大笑着說道:“二郎過於自謙了,到時候還不定是誰向誰學習呢!”
兩位大唐帝國冉冉升起的將星,就在酒桌上定下了聯袂對抗強敵的決心,而其餘諸將也抱着看看到底是誰更厲害的心態,紛紛在一旁攛掇和叫好,就連郭英義都沒有阻止大家起鬨,似乎對於自己麾下這兩位猛將也有新的期待。
當曰一場大醉,衆將最後被親兵一個個地擡回了本營,而王忠嗣和周承業卻是保持着最後的清醒,並沒有喝得酩酊大醉。
週二回到本營之後,立即將賈二龍、哥舒翰、南霽雲和雷萬春等人喊道面前,然後說道:“現在立即佈置下去,三曰後,本將要親自率領綏戎軍出城迎戰吐蕃坌達延一部,讓兄弟們抓緊時間準備,這次我們一定要把壓箱底的本領都展示出來,讓其他部隊瞧瞧咱們的威風!”
南霽雲有些不甘心地說道:“將軍,這次我們要把您最新推演出來的兵陣三段擊之法也展示出來麼?”
哥舒翰也跟着說道:“還有騎兵的曼谷歹戰法也要展示出來麼?”
周承業略作思索之後,回答說:“步兵三段擊的陣法可以展示,騎兵曼谷歹戰術屬於我軍的絕對機密,暫時不宜在軍中展示,那就只能多多辛苦老哥你了!”
哥舒翰捋一捋面上的大鬍子,渾不在意地說道:“將軍客氣了,就算我軍不用那招陰險的曼谷歹戰術,一樣可以將吐蕃人打的連他娘都不認識他們!”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