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沉默的男人比大吼大叫的男人更教人無法忍受……

這是小珚此刻最深刻的感受。/Β5、coМ/

將馬交給客棧夥計照顧後,她以爲自己的話總算會有人聽了。可是沒有,這個該死的男人一句話都不跟她說,只顧往前走,就算她對他又是瞪眼,又是拽衣,他仍是那副無動於衷的表情。

從見到苗大勇開始,他就沒有正眼看過她,對她的意見、她的情緒更是視若無睹,這讓一向受人尊敬的她很不習慣。她想對他吼,可是就算吵架打架,也得有人應戰纔有勁啊。

上了樓,他仍沉默不語。眼看他們將回到各自的房間,她不由生氣地想,難道他真想讓她憋着那些話折磨自己?

站在房門口,她很想在進門前對他使一招『無影刀』,看他在飛刀面前是否還能如此波瀾不驚,可又怕叮着爲他們引路的店小二,只好忍着怒氣大步走進房間。

正當她準備用力摔上房門時,卻看到他也跟着走了進來,不由吃驚地問『這是我的房間,你怎麼可以進來?』

他沒回答,反手關上門。

看到他陰沉沉的樣子,她生氣地問『你懂不懂規矩?』

『規矩對我沒有用。』他冷冷地說。從與苗大哥分手後,她就一直考驗着他的耐心。他不喜歡在大庭廣衆之下安撫女人,更不喜歡她的嘮叨和拉扯。他很辛苦地剋制住自己,直到兩人獨處,他正想好好跟她解釋,不料她竟擺出一副拒人於千里之外的清高樣,還妄想拒絕他進她的房間,這讓他非常不悅。『你不是想引起我的注意嗎?現在你是我唯一注意到的,所以,你想要什麼?』

這傢伙真是可恨,自己做錯了事,還一副神氣模樣!

生氣的小珚在他肩上重重一拍,見他縮了縮肩,心裡甚感快意,可是想到他耍弄自己,不由得又氣又惱,模仿着他的口氣反問道『我想要什麼?尊貴的『龍泉酒莊』大少爺,謝家黃酒繼承人,你說我要什麼?我要你的實話!』

她的語氣和態度讓謝志寧皺起了眉頭,可是她還沒有說完。

『你這個不誠實的傢伙。』她生氣地繼續數落道『我把我的家世根底一股腦兒地端到你面前,你卻藏着,還哄騙我說你只和謝家有一般關係。哼,一般關係?真看不出來,你謝大少爺還是個騙術高明的騙子!』

『我不是騙子!』他面色鐵青地說,對她錯得離譜的指責感到有口難辯。

『你怎麼不是,你總在騙我,從離開杭州起就在騙我,就連剛纔,苗大哥是你這趟遠行的保護者,又對你這麼好,可是你竟敢騙他……』

這話將謝志寧保持的冷漠面具撕破了,他暴怒地低吼『我沒有騙他!』

『沒有嗎?』吳小珚揭穿他。『我何時成了你『兩小情深』的相好了?』

他暴怒的臉孔一僵,隨即出現一個壞壞的笑容。『那不是我說的。』

不理會他的笑容對自己所造成的影響,小珚用纖細的手指戮在他肩窩,兇巴巴地說『你爲何不馬上糾正他,爲何要讓他誤會我們有那樣的關係?』

『很簡單,因爲我要保護你。』他魅惑的笑容讓她心悸,他低沉的聲音更具震撼力。『而且那不是誤會,因爲你會是我的『相好』。』

小珚霎時滿臉漲紅,內心深處被激起了某種說不出來的喜悅感覺,嘴巴上卻斥責他。『滿口胡言,我竟錯把你這個花花大少當成可以信賴的正人君子了。』

『你真是這樣想的?』她的話讓他面色一黯。

不是,我從來沒有這樣想過。小珚在心裡回答,口中卻什麼都說不出來。他的言語和表情帶給了她從未有過的既興奮又羞怯的感受,她不知道該說什麼。

她的沉默讓他面色一沉,轉身走向房門,小珚正想喊他,卻見他忽然轉過身來警告道『馬幫的馬腳子不是個個都像苗大哥,寂賓危險的山道上,男人們會變得讓人難以預料,難道你願意爲粗魯的馬大哥們解除寂賓嗎?』

『不,我不願!』他的話讓小珚面色蒼白,她從未想過這個。『我只是、只是不想讓你……我們不該欺騙好心的苗大哥。』她仍想堅持自己的做人原則。

『我告訴過你,那不是欺騙,是策略!』看着她蒼白的小臉,知道她害怕,他的心軟了,走回來解釋道『誠實是一種美德,可是有時候,無害的謊話能提供我們某種保護,這難道很難理解嗎?』

『可是,說謊總是不好。』她明亮的眼睛像一面不染塵的鏡子,把謝志寧的心照得透亮,即便她老牛般的倔脾氣讓他火冒三丈,他也管不了了!

他黝深的眼注視着她秀麗的臉,目光熾熱、嚴肅,帶着謎般的意味。隨後,他拉過她,在她嘴上用力親了一下。

那個快速的親吻短暫而草率,卻如同火炬般燒灼了他們。他們驀然分開,可是兩人的手都還緊抓着對方。

『你……親我?』小珚的手指將他肩部的衣服糾結成團,她震驚得全身僵硬,雙目訪佛被釘住了似地停在他豐滿潮溼的脣上,發現他的脣形非常好看。

謝志寧沒回答,因爲他無法發出聲音。她面頰上燦若晚霞的紅暈刺激着他,她芳香柔軟的紅脣誘惑着他,多日來壓抑在心裡的對她的渴望如同火山般爆發,他不顧一切地將她壓入懷中,再次俯身攫住了她的脣。這次,他不再倉促了事,而是像對待一碗甘美的茶湯般細細地啜飲她、鑑賞她。

好久之後,當他終於放開她時,已經融化在他懷裡的小珚仍執着地想問出一個答案『你爲什麼……又親我?』

他看着她良久無語,更加黝黑的瞳眸熠熠閃亮,他細長的手指溫柔地撫摸着她紅豔豔的脣辦,聲音如同海水退潮般低啞而渾厚。『證明我不是騙子。』

『可是你不……』

又一個熾熱、溼濡的吻落在她嘴上,他溫暖的脣舌吞噬了她的聲音,將她的抗議轉化成難以抑制的申口令,他的雙臂輕柔地攬她入懷,讓她緊緊依靠在他身上。

這個令她心醉神迷,全身酥軟的吻長久而持續。天旋地轉中,雖然她的頭腦裡仍有一小個部分清醒地想抗拒,可是她的情感已接受了他的親近。

不過片刻間,她全然融化在一片灼熱中,所有的感覺就像在茶籮中過籮的茶,變得愈來愈混沌不清,她唯一知道的是她喜歡他的親近,歡迎他的侵入,欣喜他的接納,渴望他的承諾。她張開嘴,以她從未想過的方式表達着自己的心願。

當需要更多的空氣支撐他們的熱情時,他終於離開她的嘴,靠在她頭頂粗重地喘着氣,喃喃地說『我以前說漏了,你不僅是我的好同伴,還是我的撥火棍。』

『撥火棍?』對這個不甚浪漫的比喻,讓已經不那麼清醒的小珚反應更加退鈍了。她轉動着頭尋找他的嘴,迷迷糊糊地問『那是什麼意思?』

他擡起頭來,充滿**的目光留連在她嬌豔如花的臉上。『意思就是,只要你一撩撥,我內心的火焰就熄不了。』

『我不要你的火焰熄滅,志寧……我喜歡你……親我。』她摟在他脖子上的手將他拉近,他的嘴終於落回她渴望的地方。

他的心裡翻滾着愛的浪花。

晚飯時,他們與苗大勇和他的『馬腳子』們在酒樓裡相聚。

那些馬腳子個個膚色黝黑,頭髮鬍子凌亂,言談舉止粗魯,尤其他們盯着女人的目光充滿了**裸的se欲,那讓她感到害怕,並真正理解了謝志寧用『謊言』保護她的用意。她相信,有了這層關係,苗大勇絕對不會讓他們碰她一根手指頭。

『來來來,大家認識一下。』苗大勇熱情地招呼大家,併爲彼此介紹。『大家早都聽說過謝公子,倒是謝公子還不認識我的兄弟們。』

隨後,苗大勇一一爲他們做了介紹。

當聽到自己再次被以『謝公子的相好』介紹給衆人時,小珚沒有異議。經過客棧房間的那一番親密接觸後,她不會再否認這點。同時,她此刻的注意力全都在那些將與她和謝志寧並肩同行至少兩三個月的馬腳子身上。

『馬腳子』,就是馬幫裡趕馬的人,通常一個合格的馬腳子要照看七、八匹騾馬,好的能照看十二匹。

眼前這羣『馬腳子』是苗大勇同宗同族的叔伯兄弟,他們個個長得剽悍強壯,而且每個人都有趕十二匹騾馬的本事,苗家馬幫之所以享譽騾馬古道,與他們每一個人的能力都分不開。

他們總共八個人,苗大勇是大鍋頭《領隊》,鵬達是二鍋頭,大黑、二黑是對雙胞胎,體格最魁梧的峰子沉默寡言,與活潑多話的『淘氣包』東順關係最好,而綽號『機靈鬼』的陸豐與年紀最大的『煙筒大叔』是親叔侄。

席間,苗大勇對謝志寧說『謝公子,此去銀生郡天氣炎熱,山道難行,我看二位的行頭該換一換。姑娘的衣着行裝,可到『大通商號』找阿鳳幫忙。』

聽他提到的人名,小珚猜想那是個女人,便高興地問『阿鳳是誰?她也隨我們一起上路嗎?』

苗大勇笑道『她是我的相好,以前也曾隨我上路,可現在她去不了了。』

『爲什麼?』小珚不無遺憾地問,如果有個女人同行,她會覺得很不錯。

這次苗大勇沒說話,因爲其他人的笑聲太大了。『淘氣包』哈哈大笑道『因爲我們大鍋頭在她肚子裡種了小苗,阿鳳姊要生寶寶了。』

小珚立刻祝賀苗大勇要當爹了,沒想到卻引來更多的笑聲。男人們似乎永遠不會對這類話題失去興趣。從他們口中,小珚得知苗大勇幾乎在東西南北各地有不下十個『相好』,並已做了許多孩子的爹後,她尷尬地閉上了嘴。

她好睏惑,苗大哥看起來是個好人,爲何如此濫情?那些女人―——留在其他地方等待他的女人和那些想爹的孩子不是很可憐嗎?

她看向謝志寧,他也正看着她,當接觸到她的視線時,他給了她一個『不要多嘴』的暗示。隨後,他加入了放肆說笑的男人們中。

當看到他接過在衆人之間傳來傳去的大水煙筒,放在嘴邊『咭嚕咭嚕』猛吸一陣後再傳給下一個人時,她震驚地拉了他一下。『志寧!』

『什麼事?』他轉過臉,嘴裡吐出的濃濃煙味,混合着難聞的煙筒味直撲她的臉龐,嗆得她咳嗽不已,更引來男人們的大笑。

謝志寧伸出手輕拍她的背,而他充滿煙味的呼吸更加薰得她咳個不停。

那煙絕對是劣質草煙,那煙筒肯定從來沒被清洗過。她邊咳邊想,並驚訝身爲富貴公子的謝志寧居然不嫌棄這些粗人的用具。

『謝公子,你明天帶吳姑娘去找阿鳳,備上幾味藥出門不會有錯。』桌子那端的苗大勇見她咳嗽不已,便關心地說。

謝志寧回道『行,我們明天去。不過大鍋頭既然要我以『大哥』相稱,那大哥何不省去『公子』二字呢?』

『說的是。』苗大勇爽朗一笑,對大家說『以後謝老弟就是我們的兄弟,誰也不能欺負他。』

正說笑間,忽然櫃檯處有吵鬧聲,本來大家並沒在意,可是其中一人的話卻引起謝志寧和小珚的注意。

『……還留着它幹什麼?反正也討不回錢財。』

『可萬一真是蒙頂甘露呢?』

『怎麼可能?都問過這麼多人了,沒人認爲它們是蒙頂茶,要是這等草芽也是名茶的話,我們天天可以吃仙湯了。別廢話了,把它們倒掉!』

『慢!』看到那個男人要離去,小珚忽然站起來,不顧四周詫異的目光往櫃檯走去。『讓我看看。』

『小姑娘,這綠芽子有什麼好看的?』櫃檯後面掌櫃模樣的男人問。

小珚沒理睬他,先從另外一個男人手裡接過那個被他端在手中,想拿出去倒掉的簸箕,湊在燈火下仔細察看簸箕內已經半乾的植物。

『姑娘,這沒有什麼好看的。』因見食客們的眼睛都投向這裡,掌櫃不高興地說,夥計因此想把簸箕奪回去,但一隻大手阻止了他。

『讓她看看,你們不會有任何損失。』謝志寧的聲音將所有議論聲都鎮住了。

『讓她看吧。』掌櫃看到大家都往這邊看,便對夥計說。

夥計退開,小珚拿起一枝比較新鮮,同指節一般長的細芽在燈下看了看,再湊到鼻尖聞了聞,轉向謝志寧驚喜地說『蒙頂甘露!』

『真的嗎?』謝志寧驚喜地問『你確定?』

『確定。』她將手指上拈起的那枝『綠芽子』舉在燈火前。『你看這色彩,如身披銀毫,色澤嫩綠油潤;再看茶形,纖細葉平,狀似芽泉……』

說着,她興奮地轉向櫃檯。『大掌櫃,你有多少?『

掌櫃苦着臉地說『不少就是了。』

『你應該高興啊。』小開心地告訴他。『這可是上等蒙頂甘露呵,其茶湯傳說可治百病,如果你不要,就轉賣給我吧。』

『這真是蒙頂甘露嗎?』聽她一說,掌櫃面露驚喜,半信半疑地看看簸箕裡的東西,再看看她。其他茶商看過只說有點像蒙頂茶,可這個年輕女人卻一口認定這不僅是蒙頂茶,還是其中的極品甘露。這實在太令人難以相信了!

他拿起一把綠芽兒看了看,舉到小珚面前。『好茶不都是茶餅茶磚嗎?怎這綠芽子長成這模樣呢?』

小珚笑了。『新茶採來都是這個樣子,經過烘烤焙制後才壓成餅狀或磚狀。這是沒有經過加工的春茶,模樣自然不同。』

精明的掌櫃既不想被欺騙,又怕真的錯失上品茶,便問道『姑娘真的知道如何分辨茶嗎?』

『是的,我生於茶世家,熟知各類茶。蒙頂甘露雖爲極品,但並非絕貨,因此我以前就識得這種茶。』小珚瞭解他的顧慮,便提議道『如果掌櫃想確定,可容小女子現場烘烤培制,爲各位煮茶湯品嚐。』

掌櫃正有此意,立刻點頭道『姑娘願意當場獻技,在下自會奉上綠芽子。』

他們的交談讓在座的客人無不興致勃勃,大家都期待着結果,沒人離去。這不僅因爲蒙頂甘露一直被贊爲『仙露』,傳說可治百病,更因眼前這位姑娘年不足雙十,長得清秀動人,卻能烘烤名茶,熬煮仙湯,這自然引起大家的興趣,都渴望能親自品嚐仙茗。

『我還需要鐵釜、炭火爐子……』

小珚將煮茶湯需要的東西告訴掌櫃,掌櫃要夥計一一備妥。

之後的時間裡,謝志寧與其他人一樣安心地坐在一邊,看着她把那些綠芽子先放在鐵鍋中翻妙,再用炭火培乾。

古道聚集了來自各地的茶商,座中不少人是熟知茶事的高手。此刻,看到她翻妙、鋪芽、轉釜、調火等熟練的動作,都對她的茶技深信不疑。

謝志寧則彷彿又回到了杭州的『吳氏茶苑』。

茶釜前依然是那個動作利索,舉止優雅的煮茶女,可如今他對她的感覺已經改變。當初他對她只有驚歎和欣賞,如今則多了深深的愛慕和敬意。他相信,她就是上天賜予他的女人,終此一生,他要定了她!

隨着綠芽子由綠變黃,再由黃變褐,大堂每個角落都充滿了誘人的茶香。

當小珚在烤制好的茶上注入清水,以文火燒滾後,那高爽馨香的茶香已讓人垂涎欲滴,頻咽口水。

掌櫃命夥計取出最好的瓷器,爲在場的客人們倒茶。

看到細瓷碗中鮮黃微碧、清澈明亮的茶湯,沒有人再懷疑它不是蒙頂甘露。

小端着一碗茶送到謝志寧面前,早已等候多時的他接過來小飲一口,隨即大聲讚美道『啊,人間仙露,味醇甘鮮,齒頰留香。』

其他人也紛紛發出讚歎之聲。

由於茶少人多,見大家意擾未盡,小珚對掌櫃說『可以加入清水再煮,二道茶湯會比頭道更加醇美。』

於是掌櫃再叫人加水煮,那茶香凝衆在空中,經久不散。

謝志寧端詳着手中的茶湯,仔細品味着口中的芳香,心情很激動。他以前也品嚐過蒙頂甘露,但記憶中絕對沒有小珚煮的好喝。

『品出它們的不同了嗎?』小珚的聲音在耳旁響起,他擡起頭,原來她已經坐回他身邊了,正用那雙明亮的黑眸看着他。

『什麼?』思路被打斷,他不得要領地問。

『茶湯。』她指指他手裡的碗。『這茶與西湖茶一樣,都是靠充盈的霧露滋養的,可是味道卻有所不同。』

他輕啜一口,緩緩嚥下後說『沒錯,蒙頂茶甜中帶苦,西湖茶苦中帶甜。』

小珚笑了,臉上露出兩個可愛的酒渦。『你說得真好,同樣的字,只因排列不同,重點也改變了。不過它們都是好茶,蒙頂茶濃郁,西湖茶清香,以後有機會,我要將它們合在一起煮,那一定又是另一種風味。』

『是的,一定是。』他着迷地看着她。『我要成爲第一個品嚐者。』

『行,只要回到杭州後,你還在我身邊。』想到等這趟歷險結束後,他們將分開,她感到很失落,不由神情有點憂傷。

『我會在,一定會!』彷彿明白她的心情,他對她保證,但只換來她虛弱的一笑。那個笑容觸動了他的心,他突然很想單獨和她在一起,把自己的心裡話全都告訴她。『小珚,我們回客棧去吧?』他低聲說。

『好。』她毫不擾豫地答應。

他深深地看她一眼後,向苗大勇等人告辭。

『去吧,郎哥情妹自當獨處,大哥們不礙你們親近。』苗大勇喝着茶,拿他和小珚逗趣,其他人也跟着起鬨。

小珚因他們大膽的言語羞得滿臉通紅,謝志寧卻神色自若地迴應着他們粗俗但不含惡意的說笑,拉着她往門口走去。

『那些人說話真粗魯。』走回客棧的路上,小仍難消羞窘感。

『他們本是粗人,說話自然粗魯。』他對她笑道『何況他們沒有說錯,我確實是想跟你獨處,與你親近,難道你不想嗎?』

她看着他,心兒怦怦地跳,紅着臉罵道『你也跟他們一樣嘴壞。』

他望着她,想起早先的吻,胸口又熱又緊。她回報給他的熱烈感情是他始料未及的,他原以爲還得花更多對間才能喚醒她的愛,可現在他明白了,他們之間除了rou體的吸引外,還有共同的志向和愛好做基礎,因此,他們註定要在一起。

是的,該是讓她明白的時候了。他握住她的手,加快腳步往客棧走去。

容棧院子裡有不少住客在聊夭,小珚不習慣在人前與他有親暱動作,於是悄悄掙脫他的手,走在他身後。

當房門被關上時,她的身子立刻落在了謝志寧的懷裡。他緊緊抱着她,直截了當地說『小珚,我喜歡你,喜歡你煮的茶湯,你願意一輩子爲我煮茶嗎?』

她猛然擡起頭來看着他,半驚半憂地問『一輩子?你是什麼意思?』

『你先說願不願意。』他固執地要求。

她看着他,心裡充滿了喜悅和期待。『我願意,可是你……』

『我要娶你,說你願意!』他急切地打斷她,眼睛火熱而緊張地看着她,他的雙手仍緊緊地圈在她的腰上。

『你……你不是認真的……』小珚的腦子有點亂。他喜歡她,對她好,這些她都知道,但娶她?他們畢竟認識不到兩個月,雖說這段日子兩人朝夕相處,她也對他有了很深的感情,可是她從沒想過嫁人的事,更沒想過私定終身,尤其對象是他這樣出身富豪之家的英俊大少爺。

『是的,我是認真的,等這趟行程結束後,我會請媒人到杭州找你爹提親。雖然我討厭禮教,可是如果你喜歡,我會按照禮數來辦。你不能拒絕我!』

他的語氣裡沒有一絲商榷之意,可是小卻感到很甜蜜幸福。她用雙手捧着他的下巴,低聲說『我只是一個煮茶女。』

『我就是喜歡你這個煮茶女。』他自負地將她壓進懷裡,而她立刻抱緊他。

『你只說你喜歡我,爲何不問問我是否喜歡你呢?』她仰起臉問他。

這正是好強的她做事的方式―——凡事得清楚明白,外加平等合理。

他得意地笑道『不必問。如果你不喜歡我,怎會容我跟你這麼親近?』

她的臉紅如丹霞,躲避着他的目光,羞愧地說『也許我是個隨便的女人。』

『不,你不是。否則,我絕對不會喜歡上你。』

他的話讓她心頭一鬆。『你真的很瞭解我,是嗎?』

『是的,我是。』他認真地說,隨即臉上出現邪邪的笑容。『我好想立刻與你成親,讓你完整地屬於我……』

她用手掩住他的嘴,不讓他說完。『我承認我也喜歡你,可是現在說那個還太早了點,等我們回來時,如果你沒有改變主意,我就答應你。』

『我絕不會改變主意。』他拉下她的手貼在頰邊,望着她又黑又亮的瞳眸堅定地說『你會是我的。』

『我們一言爲定!』她懷抱希望地說。

『我要一個親吻代表你的承諾。』他黑眸頑皮地一閃,俯身傾向她。

她的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快,一種令人爲之室息的感受因他而產生。可是她卻皺眉退開『唔,你嘴裡還有沒有臭煙筒的味道?』

謝志寧直起身子看着她,驚訝地說『你敢嫌棄我?』

不理會他的愕然,她湊近他的嘴聞了聞,笑逐顏開地說『好像不臭了,是蒙頂甘露的功勞,你現在嘴裡都是茶香味。』

『好像是,那你該好好確定一下……』他的嘴降下履蓋了她的脣,讓她的判斷力立刻消失,所有的感官都充斥着蒙頂甘露的香氣和令她暈眩的陽剛之氣。

『喔,你真好聞。』她在他嘴邊嘆息。

『蒙頂甘露是好茶,當然好聞。』他喘息急促地迴應她。

『是的,它是好茶。』她贊同地說『希望這次我們能買到步日茶,那時,我會煮更好的茶湯給你喝。』

『我們一定會有那一天的,而且不會太久了。』他自信地說,心裡深懷感激之隆。在茫茫人世間,他是如此幸運地找到了她―——他志同道合的『同伴』,趣味相投的伴侶,只要有她在,他一定能不斷地發現好茶,因爲她和他都是如此着迷於同一件事。

『讓我點上燈吧。』她在他懷裡輕聲說。

『不要,到這裡來。』他牽着她走到窗戶邊,將半閉的窗板推開,月光瞬間傾灑進來。他與她相擁着坐在窗前,月光籠罩着他們,誰也不想說話,這樣安靜甜蜜的時刻,言語是多餘的。

過了很久很久,小珚在他懷裡輕聲說『夜深了。』

謝志寧看看頭頂的月亮。『唉,真希望我們現在已經成親了。』

『別嘆氣,我喜歡你,可是你不必非要娶我。』

『什麼意思?』他略微推開她,俯身端詳她的臉,看出她並不是在開玩笑時,他的心一沉。『你不想嫁給我嗎?』

小珚的笑容有點僵硬,可她的目光沒有迴避他。『不是,可你是謝家黃酒的繼承人,我不過是小茶商的女兒,娶妻是大事,你爹孃會同意嗎?』

謝志寧緊繃的神情放鬆了,他輕敲她的額頭。『你這個小腦袋瓜想得太多了,娶妻的人是我,自然得我說了算。』

『可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不得不從。』

『別提那個!』他輕蔑地說『我早告訴過你,我不是守禮教的人,如果我信那一套,現在恐怕已經兒女一大堆了。』

『真的嗎?你爹孃給你定親了嗎a』她驚駭地看着他,心裡一陣怞痛。她怎麼沒有想過這點,就算他沒有娶親,但定親應該是難免的,他都這麼大了。

『騙你的。』他嘻笑道『不過我剛爲自己定了親。』

她臉一紅,掙脫他的懷抱,生氣地說『人家跟你說正經事呢。』

『你真愛生氣,可我說的也是正經事啊。』他抓回她,在她嘟起的小嘴上親了一下。『放心吧,我爹孃會同意的。』

『你如何知道?』她追根究底地問。

『因爲我瞭解他們。』他給了她一個足以讓她拋開一切顧慮的熱吻,但沒有告訴她,他的爹孃只要他安下心來繼承家業,早日爲他們生出愛酒勝於茶的孫子來就好,至於他娶什麼人家的姑娘,他們纔不會在意呢。

他突然放開她,正陶醉在他深情激吻中的小珚因此而感到失落,她本能地伸出手想抓回他,但抓了個空。『你去哪裡?』她困惑地問。

『彆着急,等着我。』他匆匆走向門口,打開門離開了。

小珚失魂落魄地靠在窗口,想站起身,雙腿卻沒有絲毫力氣。

這又是一件讓她困惑不已的怪事―——原來親嘴也會讓人虛弱無倆。

可是,同樣的親熱,爲何對他就沒有絲毫影響呢?看他剛纔的腳步多穩!

就在她又怨又氣時,房門一響,門口出現熟悉的身影。

『你這個壞小子,以後不許這樣扔下我跑掉!』她氣呼呼地說。

而他不急不慢地關上門,拉下門閂,向她走來。她這纔看清他手裡抱着兩個不小的包袱。其中一個是他自己的,另一個是她『委託』他管理的。

『怎麼,你以爲我跑了?』把包袱放在桌子上後,他走過來托起她的下巴,審視着她的眼睛,儘管她試圖掩飾,但他精明的眼睛仍從她如釋重負的目光中看出了一切,於是笑道『傻瓜,我永遠都不會扔下你。』

『那你千嘛突然跑掉?』

『因爲今夜我要留下,所以得把我們的東西搬過來。』

『你……今夜要留下?那你的房間?』他的話讓她心跳如擂鼓。

『就讓它空着。』他隨意地說着,便拉起她走向大牀,感覺到她的僵硬時,他捏捏她的手提醒道。『現在才擔心跟我睡在一起,恐怕太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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