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男人哭的時候是最脆弱的時候。
雙肩扛起了天，雙腳紮下了根，堂堂七尺男兒卻最難敵玉體纖枝。
吳三從默默流淚到嚎啕大哭只用了五秒。
葉楓也愣住了，他怎麼也不會想到這個吃人肉的人還會哭。
葉楓靜靜地看着。
十分鐘後，哭聲停止，吳三擦乾眼淚望向葉楓，罵道：“看什麼看！”
葉楓收回目光，說道：“沒想到你也會哭。”
吳三聽到這話，又嘆了口氣，說道：“她當時也是這麼說的。”
“你……老婆？”
“女朋友。”吳三又昂起頭靠着牆，似乎在回憶，說道：“一個不愛我的女人，卻是一個我愛的女人，還有了意外。”
葉楓沒說話，靜靜地聽着。
吳三停了幾秒，繼續道：“後來孩子沒了，人也跑了，她說那只是意外。”
葉楓期待他說下去，可是過去了一分鐘也沒聽到吳三再開口。
葉楓忍不住問道：“然後呢？”
吳三輕輕搖了搖頭，似乎還在回憶，說道：“沒然後了。”
葉楓本以爲會聽到一個感人肺腑的故事，沒想到兩句話就沒了，不禁冷笑了一聲。
吳三聽到葉楓的冷笑嘲諷，怒道：“你笑什麼？”
“你這不是很正常，有什麼可哭的？男人不能一棵樹上吊死。”
“你就是個沒有感情的人，和你說就是對牛彈琴。睡覺！”
葉楓不再說什麼，又在火堆上添了兩張木凳，然後躺在地上就睡了。
二
玲玲一家三口拉着手一路向東跑了下去，對於他們三個人來說並不知道方位，也並不關心東南西北，只知道遠離大樓，遠離吳三。
一口氣跑得精疲力盡，三人癱軟在地上喘着粗氣。
張蘭抓了把雪放進嘴裡化開嚥下，說道：“跑……跑不動……跑不動了。”
孫超說道：“再堅持……堅持……找個樓進去。”
玲玲心疼地望着父母，現在這樣都是因爲自己的任性，她很自責道：“爸，媽，對不起……我們回去吧？”
張蘭一聽就炸了，說道：“回去？……回去找……找那流氓？”
玲玲搖搖頭，說：“我是說……回之前的地方。”
孫超和張蘭對視了一眼，兩人一同看向玲玲。
孫超說道：“我看可以。不過要回去就要繞過那大樓，可能會迷路的。”
張蘭說道：“我看啊，我們哪也不去了，找個地方我們一家人在一起，誰也不收留。”
玲玲四下看了一眼說道：“這裡沒有一個雪包，這麼平整的地面我們沒地方躲啊。”
孫超也掃視了一圈，奇怪道：“是啊，這裡是哪？怎麼會沒有一座高樓呢？”
張蘭躺在地上說道：“要麼是河流，要麼是偏僻山區。”
孫超說道：“那我們不能往前跑了，換個方向走。”
玲玲突然緊張地叫起來：“快看！他們追來了！怎麼辦？有三個人呢。”
張蘭一聽追兵到了，從地上一下就跳了起來，幾乎和孫超同時看向來路，只見三個人影一淺一深地向他們跑來。
“快跑！千萬別讓他們追上。”
孫超說完拉着張蘭和玲玲繼續向前跑去。
張蘭邊跑邊說：“玲啊，他們都不是好人，真要被他們抓到了，你一定要保護好自己啊！”
玲玲急得已經快哭了，說道：“媽，我知道。”
孫超說道：“玲，記住，萬一被抓住，保命要緊，千萬不能做傻事啊！”
張蘭罵道：“你老糊塗了？那是吃人肉的人，被抓住還能活？”
孫超也說道：“那你還說保護好自己？”
張蘭氣道：“真是老糊塗了，我說保護好自己怎麼了？我說的不是命，是身子。”
玲玲羞澀道：“哎呀！你們別吵了！快想辦法啊！”
張蘭說道：“想什麼辦法？除非我們是兔子，打洞鑽進雪裡。”
玲玲說道：“那我們就學兔子。”
孫超說道：“這地上都是腳印，你想讓他們守株待兔嗎？”
後面的人越追越近，已經能聽到奔跑聲了，忽然傳來一聲呼喊。
“等一下——站住——別跑了——”
張蘭邊跑邊扭頭罵道：“你們別想打我女兒的主意！快滾！”
後面有人回道：“是我們啊！我們一起來的，我們不是壞人！”
孫超這時也跑不動了，停下來轉回身，累得上氣不接下氣問道：“你……你……你們爲……爲什麼追……追我們？”
三個人跑到近前停住，也都累得呼呼帶喘。
有人回道：“我們看到你們逃出來了，這裡有狼，你們三個很危險的，我們不忍心看着你們出事，就來幫你們了。”
張蘭說道：“少騙人！你們都投靠那個吃人的流氓了，別以爲我們什麼都不知道。”
“那是被逼的，我們是真心想幫你們的。”
孫超說道：“我們不需要什麼幫忙，也請你們不要打擾我們。”
張蘭馬上附和道：“對，我們被狼吃了是我們活該，我們被凍死是我們命不好，和你們都沒關係！你們不要跟着我們！”
三個人嘆口氣，大踏步徑直往前走了過去。
孫超拉着張蘭和玲玲閃在一邊，看着三人從面前走過，走向遠方。
玲玲望着三人的背影說道：“我感覺他們說得是真的。”
張蘭忙教育道：“你看誰都是好人，差點沒命了還這麼天真？”
玲玲嘟起嘴，說道：“那我們往哪走？”
孫超突然兩眼一亮，說道：“我們回去。”說完又擔心兩人沒聽懂，便解釋道：“第一，走下去不一定有適合居住的地方。第二，他們看到我們逃走了，所以樓裡最安全。”
張蘭說道：“狼再去怎麼辦？”
孫超說：“那麼多房間，肯定有地方躲避的。狼沒有吃的就會離開那裡了。”
玲玲說道：“地上的腳印怎麼辦？”
孫超說道：“你們發現沒？這雪越凍越結實了，你看他們走過去的地上，腳印很淺了。我們就這樣走回去，不要跑，不會有明顯腳印的。”
玲玲試着輕輕走了兩步，果真沒有腳印，點頭表示同意。
三人又手拉着手，小心翼翼地踩着平整的雪面返回了大樓。
大樓裡一片漆黑，一片寂靜，寂靜中似乎聽到有人在打呼。
呼聲在雪面以下樓層，三個人輕手輕腳上到了玻璃房那一層，然後小心地推開走廊兩邊的門尋找合適的避難所。
最後找到了一間防禦性比較強的房間，鎖上門，三人擠在一個櫃子裡很快就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