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一股冷風吹過,吳曉敏睜開了眼。她不知道什麼時候睡着的,也不知道吳三什麼時候離開的。
房間裡只剩下她一個人,一堆燃燼的木灰,木灰旁放着一隻熊後腿。
這是留給自己的食物嗎?他們一聲不說就走了?傅坤和傅長生也走了?
這就是人情?經不起考驗的人情?
吳曉敏站在窗口凝視着窗外飄舞的雪花,許久許久都沒動一下。
兒時的記憶浮現在眼前,一樁樁,一件件。
吳三對姐姐的怨恨埋在心裡,儘管已經長大成人,但仇恨從未消失過。只不過長大了就會變得成熟,不會再像以前那樣衝動。
成熟的人心中總會埋下很多事,不管是好的,還是壞的,想提起的,還是不想提起的,埋在心中就不會忘記。
吳三不會對姐姐動手,但是怨恨在心,所以他選擇了離開。
大狗和二狗也被吳三帶走了,他們兩個不得不走,吳三人多,跟着他活下去的機率更大。
熊腿是吳三留下的,這隻熊後腿夠吳曉敏堅持幾天了,至於以後,那就看她自己的命運了。
風雪中,吳三每一步都走得很堅定,有了目標的人腳步都會很堅定。
他從大狗二狗口中得知直升機上的人都被壞人抓走了,對方一共十幾個人,有槍。
這個消息讓吳三產生了救人的想法。對方十幾個人,自己的人比他們的多。他們有槍,自己可以偷襲。
只要計劃成功,那麼自己的隊伍就會壯大,也更能坐穩老大的位置。他從見到吳曉敏那刻起,內心也是波瀾翻滾。他決定做個真正的老大,不只是用武力統治手下,更要用心理。
壞人的老窩在哪?他不知道,只知道方向。
那些被抓走的人之中也有這二十人的親人朋友,所以他們聽到吳三做出要去救人的決定後,都很擁護。
大狗二狗也感覺到了吳三的變化,吳三也不像以前那麼對他們了,改稱呼他們爲大師傅,二師傅。
二
葉楓和古海作爲開路先鋒走在隊伍最前面,天已經暗了下來,四周白茫茫沒有避風安身之所。
古海回頭看了一眼,低聲說道:“他們真會送我們去石橋嗎?路程可不近啊?就這麼走着先不說會不會迷路,就食物來說就不夠,不是餓死就是凍死。王總到底在計劃什麼?”
葉楓雖然開始討厭古海了,但是古海這番話說得很有道理。
葉楓想了一下,說道:“你確定王總是壞人嗎?確定他會殺我們?”
古海反問道:“我和玲玲的事都對你說了,他們吃的也確實是人肉,你說他是好人是壞人?”
“特殊時期特殊對待,我們沒有看到他殺人。關於玲玲的事,那是情敵處理方式,他也沒說要殺你,這都是你自己設想出來的。”
“對,沒錯,是我自己設想出來的,可是我這樣想有錯嗎?”
“既然這樣,那我們爲什麼不弄個清楚呢?”
“什麼意思?”
“玲玲告訴我,他們的槍有很多隻是模型,你比我更懂槍械,你抽空看看他們這幾個帶的有幾把真槍,我們下手時心裡也有個底。”
“你要動手?你要殺了他們?”
“制服他們,然後問出實情。”
“好,交給我了。天馬上就黑了,我有辦法。”
就在這時,後面有人喊了聲:“喂!前面的兩個!別走了!”找個地方過夜。”
古海和葉楓原地停了下來,等後面的人都跟上來了,古海說道:“這裡什麼都沒有,沒地方躲啊?”
護送隊的說道:“你們都聽我們的安排,在這地上往下挖,挖出一個雪洞來,今晚我們就住裡面。”
有人用力跺了一腳,雪上只留下了淺淺的腳印,他說道:“這麼硬的雪,我們怎麼挖?”
護送隊的人這時已經放下了揹包,掏出五把小工兵鏟扔在地上,“用鏟子挖,快!別磨蹭了,天黑之前必須挖好。”
十一個人輪流着用工兵鏟開始挖雪洞,護送的人坐在一邊揣着手縮着脖看着。
古海在輪下來休息時,來到五個人面前,說道:“幾位大哥,都餓了吧?我知道附近有狼,我願意去打一隻回來。”
五個人把眼一瞪,罵道:“少他媽偷懶,這哪有狼啊?你就算打着狼,你生吃啊?”
古海依舊陪笑道:“我只是擔心幾位大哥餓着,沒別的意思。幾位大哥別生氣,我們都是一家人,出口罵人不好吧?”
“誰跟你是一家人?這樣說話算客氣的了,再敢偷懶,一槍斃了你。”
“幾位大哥,我以前也打過槍,對槍多少有點認識,你們幾位這槍從地下出來就沒動過吧?這麼冷的天,冷熱空氣交匯會產生變化的,您這槍最好拉拉槍栓,看能拉動不,萬一一會狼啊,熊啊什麼的來了,也好提前做好準備。”
五個人一聽,其中兩個低頭看了一眼胸前的槍,拉了一下槍拴,子彈上了膛。
有一個舉起槍瞄準古海,“要不要再試試能不能打響?”
“不用了,不用了,各位都比我懂,我去幹活了。”古海忙回身跑開。
他們的對話葉楓聽得很清楚,這五個人說話口氣就像街頭混混,很難從他們的行爲判斷王良的目的。
古海湊到葉楓跟前,小聲說道:“大概兩把真槍,晚上我再試探一下。”
“啊!快看,這下面有死人!”
最前面挖雪洞的人突然驚叫了一聲。
衆人聽到叫聲都圍了過去。
雪洞有一米多寬,斜向下挖了兩米多深,在洞低赫然露出了一個人的半個身子。
護送隊的人看清了情況,罵了一聲,說道:“不就是個死人嗎?有什麼大驚小怪的?把他挖出來扔到外面去!”
在這個環境裡確實不該爲一個死人大驚小怪,那人可能是太緊張了。
死人被完全挖了出來扔在了外面,又繼續挖了兩分鐘,突然又出現一具屍體,又挖出來扔出去,接着又出現了第三具,第四具,第五具。
衆人不敢再挖了,這下面可能埋葬着更多的人。
護送隊的人看看雪洞大小也能容得下十六個人了,也就收回了工兵鏟,大家一起擠在洞裡吃着乾糧議論起了那些死人。
聊着聊着,各種鬼怪故事都聯想着講出來了,最後都嚇得閉了嘴,不敢再提起有關死人的話題。
沉默了幾分鐘,突然又有一個人說道:“你們知道2212年的一項科學實驗嗎?”
衆人搖頭,目光都集中到了那人身上。
那人繼續說道:“那是一次改變人類的實驗,有科學家發現人類不就將會迎來一場浩劫,能躲避這場浩劫的地方只有土星,可是想要在土星上生活必須先把自己變成土星人。”
葉楓問道:“什麼土星人?土星有人嗎?”
那人道:“土星人你都不知道?那你更不知道2128年的木星改造計劃了吧?”
古海說道:“這個計劃我倒是聽說過,好像是爲了人類移居土星,在土星上投放了大量的高濃度化學物質,但是效果並未達到預期。”
那人說道:“你知道那是什麼物質嗎?”
古海搖搖頭,“我查過各方資料,都沒有查到。”
那人神秘地說道:“當然查不到,這是最高機密。那種化學物質不只是能改變大氣環境,就連生命體都能改變。所以我稱它爲‘Diabolus’,它在研究室文檔中的名字是‘DB’,也許他們有他們的叫法,但我就叫它Diabolus。”
葉楓道:“這是什麼意思?代表什麼?”
那人道:“在拉丁語中就是惡魔。因爲它的力量非常強大,接觸過它的人都在短時間內相繼猝死了。”
有人問道:“不是要改變土星讓人類居住嗎?這東西危害這麼大,怎麼讓人去住?”
“這你就不懂了吧?不管什麼東西有好的一面,也有壞的一面。土星雖然沒有達到預期效果,但是在2198年土星的環境突然發生了巨大變化,不僅風暴停止了,地上還生長出了一種雪白雪白的植物,甚至還出現了山川河流。”
有人問:“爲什麼會這樣?之前的計劃成功了?”
“不是計劃成功了,是浩劫來了。土星環在那個時候也相繼撞向土星而消失,地球氣溫在不斷升高,人類的浩劫開始了。”
又有人問道:“後來呢?浩劫躲過去了嗎?”
那人白了他一眼,問:“現在是哪一年?你說躲沒躲過去?”
這句話引起了大家對提問人的一陣嘲笑。
那人繼續說道:“其實,浩劫並沒有真正過去,現在就是那場浩劫的延續,但是當時很多人都以爲浩劫過去了。”
葉楓問道:“土星人是怎麼回事?”
那人說道:“有一部分科學家在2212年就預測到了現在的情況,所以秘密研究登陸土星計劃。土星環境雖然改善了,但是並不適合人類長期居住,所以要想移民上去,就要從根本上改變人的基因,讓人去適應土星環境,這就是所謂的土星人計劃。”
古海問道:“這個計劃怎麼樣了?怎麼現在都沒聽說了?”
“計劃成功了,志願者的身體達到了理想效果,他們有強裝的身體,靈敏的感官神經系統,堅韌的肌肉和韌帶,也有永不衰老的內臟器官和超強的自我修復能力。”
葉楓說道:“那這不就是等於長生不老了?”
那人嘆了口氣,說道:“在地球上是這樣,但是土星環境的不同,科學家們推算,這些人在土星上最多能活五六十歲。”
有人說道:“那也可以啊。後來呢?有人上去嗎?”
“沒有。”那人停了一下,好似想到了什麼,說道:“或許有,只是傳言,沒有官方公佈。”
人羣中有人感嘆起來,感嘆自己沒有那個好運上土星生活。
那人聽到感嘆聲,眉頭一皺,又接着說道:“你們不用惋惜,做實驗的人現在活着的恐怕沒幾個了。”
“啊?不是能在地球上長生不老嗎?”
“實驗數據是這樣的,但是實際情況遠非如此,那些人變成了畸形人,不僅軟組織發生了改變,就連骨骼也都變成了雙骨骼。有些人的骨骼刺破皮膚伸出體外,有些人突發各種器官衰竭,實驗不得不停止。這個土星人計劃也被封存,沒有人再知道這件事。”
古海問道:“那你是怎麼知道的?”
那人說道:“因爲我就是其中一個志願者。”
衆人又是一驚,都上上下下打量起那人來。
葉楓也仔細觀察着那人的臉,可是除了消瘦外,看不出別的,而且看歲數也就四五十來歲。
那人很坦然地接受衆人的好奇目光,說道:“你們不用這麼看我,我現在是手術後的我,和常人沒什麼區別,我在計劃停止的最後一星期加入的,受到的改變和影響並不是很大。”
古海說道:“我們是好奇你多大年齡了。”
“我就是長生不老的一個,也是唯一一個,我不知道這算不算成功,但是在我看來是成功了,我要找科學家,讓他們重啓這個計劃,那樣人類纔有救。”
護衛隊的人質疑道:“你是不是受到刺激了?胡說八道在這?”
“我叫唐明,你們可以查我身份證。”
“身份證?拿出來看看!”
“丟了,現在誰還會有身份證?”
“我看他就是有神經病。”有人也附和起來,“他剛纔幹活都沒力氣,還土星人呢。”
唐明不再爭辯,他的沉默讓更多人覺得他就是在講故事。
大家的氣氛又活躍了起來。
“有人!快看!”一個人指着洞口叫道。
現在的天還沒有完全黑下來,在白雪的映襯下,一個黑影就站在洞口,邁着緩慢的步伐往洞裡來。
他的身體看起來很僵硬,除了腿,其他部位一動不動,像是凍僵了。
護送隊的人舉起槍對準了他,大聲喊道:“站住!你是什麼人?”
那人似乎沒有聽到,還是緩慢地向前來。
“站住!不然我開槍了!”
話音未落,子彈上了膛。
那個絲毫不怕,好像打死也好過凍死。
人羣中不知誰驚叫了一聲,面色鉅變,顫抖着指着來人。
“他……是……是……他是那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