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在臨安的大街上,我不只一次無語地望向天空。
我後悔了,真的。
船上的一席發話不過是因爲近日來心情過份壓抑導致的結果,並不是出於什麼正義感,但顯然有人不這麼認爲。當那對情人被我當頭棒喝地吼了一頓後,竟然擁著對方大聲哭了起來,然後莫名其妙地和好了。
好吧,這樣就算了,但爲什麼非得把我當作恩公一樣,完全不顧我的意願,十幾個男人硬是把我押上岸,說要好好感謝我一番?
大爺,我現在在逃命啊,這麼大搖大擺地跟著一大堆壯丁逛大街,想惹人注目也不是這樣搞的。而且這些江湖人士,我還是少接觸爲妙,誰知道跟著這些人,下一秒會不會蹦出什麼相關的劇中人物來?
我向一旁正好同路的白衣少年使了使眼色,他一臉茫然地看著我。
果然那種“眼睛會說話”的女主角只存在於小說中嗎……我再度無語了片刻,趁著眾人注意力不在我身上,走過去跟他咬耳朵。
“喂,你會不會功夫?”
“……會。”
“輕功好嗎?”
“……還好。”
我鄙視道:“你語氣就不可以肯定一點嗎?”
“因爲你一副要我去做傷天害理的事情的樣子,我不想被你利用。”他皺眉說道。
我被雷倒在地言語不能……小兄弟,乃也太誠實了吧……
好吧,可能是我的表情太猥瑣了,不能怪他。我收起鬼鬼祟祟的表情,正色道:“我有個忙想請你幫。”
“什麼忙?”
“幫我逃走。”
“爲什麼要逃?他們看起來不像會傷害你的樣子。”
不想解釋太多,我不耐煩地嚷道:“總之我不想去做客啦!”
“那直接跟他們講清楚就行啦。”
“我試過了,他們說不去就是不給他們面子,我有什麼辦法?”我無奈地攤手。
“你等一下。”丟下這句話,白衣少年走上前去。
“喂!你想幹嘛?”我趕緊追上去,只見他走到其中一個看起來像大師兄的面前,禮貌地說道:“白兄,我跟這位兄臺與一位老前輩有約,約定日期在即,實在不宜到府上叨擾,不知白兄可否允許我們先行一步,改日再來請罪?”
“敢問小兄弟口中的老前輩是何名號?”
“雲棲寺枯木和尚。”白衣少年拱手道。
枯木和尚?有點耳熟。
只見那姓白的哈哈笑了兩聲,說道:“正巧,枯木大師正在莊中做客,兩位小兄弟就別再推辭了,一道過來吧!”
我開始懷疑這羣人其實是NPC了,八成我們說黃藥師,他也會回答“黃藥師正在莊中做客”。
我拍拍白衣少年的肩膀,嘀咕道:“我就說吧,你還是乖乖跟我逃走吧。那個枯木什麼的也是你亂扯的吧?等一下見面就尷尬了。”
“不,我跟他們走。”他搖搖頭。
我奇怪地看著他,“爲什麼?”
“枯木大師是我師父,我此行就是來找他的。”
*
果然,人要倒黴,是不分時間、地點跟少女脆弱心靈的。
唯一的盟友現在也倒戈了,我還能怎樣呢?唯有走一步算一步了。
來到飛霞莊,我被安排住在西廂房,白衣少年早就去找他師父了,我都還沒來得及問他叫什麼名字。直到晚餐的時候我纔再次見到他。
看著上座的枯木大師,我朝隔壁的白衣少年低聲問道:“喂,你說那個和尚是你師父,那你也是和尚了?怎麼不是光頭?”
“我是俗家弟子。”
“那他肯定不會把畢生所學都教你。”我撇撇嘴。
“咳……”他咳了一聲,低聲道:“師父耳力很好的,別亂講話。”
“喔。”我摸摸鼻子。“對了,我還沒問你,你叫什麼名字?”
“我姓陸,名冠英。”
陸冠英……這名字也太耳熟了吧?
等一下!陸冠英?!我停下筷子,瞪大眼問道:“歸雲莊的少主陸冠英?!”
“你知道我?”想不到竟然有人知道自己的名號,陸冠英年幼的臉上有絲不好意思。
我沒理會他既期待又怕受傷害的少年玻璃心,不抱希望地再問一句:“你父親不會這麼巧就是陸乘風吧?”
“你也認識家父?”他好奇地問道。
“不……我不認識。”我氣弱地說。
爲什麼?爲什麼連走到這裡都給我碰上劇中人物?而且這劇中人物還跟黃藥師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繫!吼!
心裡迅速地計劃著要如何遠離這些人,忽而聽到飛霞莊莊主跟枯木大師的談話。
本來這些人的談話我是一點興趣也沒有的,但是當我聽到一個名字時,我的聽覺神經不自覺地活躍了起來。
“……沒錯,此二人正是東邪黃藥師的門下弟子。”
“難怪如此心狠手辣……大師,此次邀您來就是想借您的力量,一起替武林除去這兩顆大毒瘤。”
“黑風雙煞武功套數詭異,招式毒辣,憑老夫一人之力,恐不能應付。”枯木大師謙虛地說。
接下去他們說了什麼,我沒有注意聽。依我所知,陳玄風早在幾年前就已被郭靖殺死了,只剩下梅超風一人,黑風雙煞早就名存實亡。不過陳玄風之死江湖上甚少人知道,他們認爲黑風雙煞依然存在也無可厚非。比較奇怪的是,按理說,梅超風現在應該躲在完顏洪烈府上當掃地婆兼偷練功,恨不得把自己化成透明的,怎麼可能自己跑出來透露行蹤,還讓這些人追殺?
討論聲斷斷續續地飄進耳朵裡:
“……哼,黃藥師身爲江湖五絕之一,竟然連自己的徒弟也管不好,放任他們出來這樣爲非作歹,實在是不配擁有這稱號!”
“師弟,話也不是這麼講,不是說黑風雙煞早在十年前就被逐出師門了?”
“那也是黃藥師教導無方……”
“哎,說話小心啊,據說那黃藥師護短得很,自己的弟子可以打可以罵,卻容不得別人說一句不是。”
“怕什麼?他不是十幾年沒出過島了?我看八成是當年華山論劍敗給王重陽,沒臉出來見人……”
“哼哼,我看啊,男人嘛,不就爲了兩件事--權勢和女人。黃藥師什麼都有了,當然是爲了女人。”
“可是黃藥師不是有妻子了嗎?據說他對妻子一往情深,即使妻子過世了也沒有再娶。”
“笨啊!哪個男人會爲死了十幾年的妻子守身如玉啊?你行嗎?我看他島上肯定有座後宮,每天都過著左擁右抱的快活日子,捨不得踏出島一步,嘿嘿。”
……
我津津有味有聽著,想不到男人說起八卦來,絲毫不輸給女人。
我突然有點明白爲什麼黃藥師要把所有的奴僕都變得又聾又啞了,江湖啊,你的別稱叫八卦!
吃罷晚餐,我回到房間,正想點起燭火,黑暗中,突然有人從身後卡住我的脖子,一道沙啞的聲音傳來:
“不要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