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蘭劍宗在賀蘭川開宗立派已經數千年之久,歷史比太微宗還要悠遠,甚至太微宗一度還是賀蘭劍宗的附庸,一直到武威神侯董良崛起,太微宗才擺脫賀蘭劍宗的陰影。
雖然賀蘭劍宗在近代崛起了兩位道胎境天榜人物,但奈何身爲劍宗護法長老的西嶺劍尊謝覺源與黃氏老祖、賀蘭劍宗掌教黃岐瑋關係不睦,以致謝覺源長年客居燕京,擔任天樞院副使,已經有數十年未歸鶴川。
而更爲關鍵的是謝覺源與黃岐瑋兩位天榜人物,踏入修行之途都已超過六百年,修爲早已經過了修爲最巔峰的階段,在西北域無法再壓制董良的鋒芒;賀蘭劍宗再也沒有西北域第一宗的光輝。
依靠賀蘭劍宗,黃氏一族以鶴翔軍統治鶴川郡已經有兩百多年,雖然有日薄西山之勢,但鶴翔軍、黃氏一族及賀蘭劍宗的底蘊,卻還是不容小窺的。
七年前,武威神侯董良以追剿投附鶴翔軍的叛軍爲名,率部悍然殺出玉龍山,佔據鶴川嶺北面的大片土地,但考慮到賀蘭劍宗及鶴翔軍的底蘊,短時間內並無法侵吞鶴川嶺的計劃。
然而益天帝七十二年往後,燕州風雲陡變,皇族贏氏及京郡宗閥的勢力被嚴重削弱,可以說對邊郡強藩已經完全喪失控制力,河西要成立西北域真正的霸主,就要趕在皇族贏氏理順與京郡宗閥的矛盾、重新振興之前,時間上可以說並不寬裕。
河西兩年前急於與西羌國聯姻,就爲了儘快騰出手來,攻伐鶴川郡。
然而還是聚泉嶺的橫空崛起,真正加速改變了河西與鶴川的力量對比。
無論是天機戰弩還是天機戰車,詳細的製造圖卷在頂級宗閥之間,早就不算是什麼秘密,天機戰車還好說,畢竟亭級天機戰車,每乘僅需要消耗兩萬斤不到的淬金鐵。
何況鶴翔軍根基不淺,無論是宗閥還是軍營裡都造有大量的戰車,稍加改造,並不需要消耗太多的淬金鐵,這兩三年間也改造出七八十輛亭級天機戰車,但天機戰弩想要在軍中大規模推廣,根本還是淬金箭要有足量的供應。
即便鶴翔軍每年能擠出二三十萬斤淬金鐵來,但每年也只能夠鑄造兩三萬支淬金鐵,這哪裡夠一場大規模戰事消耗的?
而爲這場戰事,河西軍提前囤備了五六十萬支淬金箭。
在杜羽、董浦等將的率領,河西前鋒精銳對文湖埠的攻勢,簡捷而有效,就是利用戰禽營控制戰場上方的空域,然後用天機戰車、重甲騎以及盾戟甲卒組成的戰陣,往鶴翔軍在文湖埠所建的諸多防寨層層推進,先爭奪城寨外圍的空曠場地。
宗門玄修或武修強者,乘御靈禽進出戰場,這是以往戰場就常有的勢態,但無論是祭御法寶靈劍或持寶弓射殺,通常也只會鬥個勢均力敵,除了雙方力量特別懸殊,不然很難決定整個戰場的走勢。
真正改變這一現狀的,則是機關戰弩的使用。
鶴翔軍在文湖埠防線上,還額外組織了五百多名、修爲都是闢靈境以上的劍修弟子,以加強防線上的攻擊力度。
闢靈境及明竅境以上的劍修,能御劍攻殺數裡甚至二三十里外的遠敵,遠超天機戰弩的射程,但只要河西軍的御禽銳卒乘戰禽,能突進到兩千步的範圍之內,機關戰弩所射出的淬金箭雨,攻擊之強、之密,則非普通劍修弟子所能抵禦。
更何況河西軍前鋒戰線上,也額外組織了三五百玄修弟子,甚至都不用直接參與攻戰搏殺,只需要用防禦性術法、篆符,抵擋住對方祭御過來的靈劍法寶,協助御禽銳卒能成功往前快速突進,就能掌握佔場上空的絕對優勢。
機關連弩的每一次連射,差不多相當於一枚千刃劍符,河西軍爲這次戰事所儲備的淬金箭,相當於一萬枚千刃劍符能夠讓前鋒將卒肆無忌憚的任性揮霍。
黑羽靈鷲這類的戰禽突進之速,遠非普通弟子御風飛行能及,來回搏殺幾次,賀蘭宗劍修弟子損傷慘重,就不敢再從防線後殺出,被放棄對戰場上空的爭奪。
而這時河西軍重甲騎、天機戰車、盾戟甲卒組成戰陣,層層往前推進,直到緊貼着敵城的外圍開挖壕溝、修建護牆、設置防禦法陣,在更遠的距離建造臨時防壘,然後將一架架重型投石弩推到陣前,在三四千步的近距離範圍內,用一枚枚重逾千斤,甚至兩三千斤的巨石,去摧毀守軍的防寨。
僅僅三天時間,鶴翔軍在鶴川嶺北麓、文湖埠一線所建造的十數座堅固防寨,就被河西逐一拔除,河西軍順利推進到文湖埠防線最內側的主城之前。
文湖埠防線的主城,也是鶴翔軍這幾年重點經營之地,城池之堅固絕不在池山城之下,還部署有大型的防禦法陣,然而除了數次堅定有力的反擊,給河西兵馬造成不小的傷亡之外,並沒有阻止文湖埠防線的徹底崩潰。
在十數日的攻防戰中,河西也有近兩百架重型投石弩被摧毀,但陳海在黑山最早投入戰場的配重式投石弩,太容易製造了,河西軍在池山防線上的輜重營,每天就能造出數架重型投石弩送到前鋒戰線上。
當然,鶴翔軍也掌握配重式投石弩的製造圖卷,也嘗試在防線上製造部署大量的投石弩進行對抗,但重型配重式投石弩,製造談不上什麼難度,對製造材料的強度要求卻極高。
主要配件除了用萬年古樹外,還都要用八級淬金鐵鑄造,這麼才能承受住在三五千步外投擲上千斤甚至數千斤重的石彈——每一架重型拋石弩,僅配件就要耗用數千斤甚至上萬斤八級淬金鐵。
此時的河西,每個月都能從鹿城額外獲得十到十五萬斤的優質淬金鐵,鶴翔軍拿什麼跟河西拼消耗?
另外,主要還是重型投石弩的操作太簡便了,無論是開採、運輸石彈,以及在敵陣前操作投石弩拋擲石彈,沒有一點修爲的凡民就能夠完成。
這使得鶴翔軍每一次出城反擊,雖然都能推毀數架甚至十數架重型拋石弩、殺死、殺傷數百名甚至上千名操作拋石弩的輜重兵,但或死或俘,自身要折損數百精銳。
對比如此懸殊的比拼消耗,鶴翔軍在文湖埠防線主城堅守了十數日,就完全支撐不下去了。
十數日,河西折損兩萬多輜重兵,絕大多數都是隨時能補充的民勇;相比較之下,鶴翔軍折損的將卒裡,有三四千人是鶴翔軍之中堪比道衙兵最精銳的戰力,可以說是極慘重的傷亡了。
鶴翔軍最終被迫放棄文湖埠防線主城,從溪谷退入鶴川嶺深處;又由於鶴翔軍掌握不了戰場的制空權,從防線撤下來,在河西軍戰禽營的數次強突下,也是傷亡慘重。
雖然鶴翔軍爲防備淬金箭雨的覆蓋,也大量製造重型護盾編入軍中,但御禽銳卒乘戰禽突殺進來,戰術靈活多變,可以說是防不勝防。
河西佔領文湖埠防線後,武威神侯及世子董疇便進駐文湖城,將文湖城當成新的前進基地,集結種種作戰物資、調配兵馬;而在杜羽、董浦等人的率領,前鋒戰陣沿着文湖埠南面的寬闊溪谷,繼續快速往鶴川嶺深處延伸。
鶴翔軍在經受慘重的傷亡之後,放棄文湖埠防線,對士氣的傷害是極大的。
從文湖埠往南,在鶴川嶺中部的溪谷深處,鶴翔軍沿線雖然還築有六座堅固的防寨,但沒有一座能在河西軍前鋒戰陣的進攻支撐住十天,到五月中旬,河西軍就打通了從鶴川嶺中部溪谷直入鶴翔川腹地的通道。
而鶴翔軍主力倉皇后撤,而賀蘭劍宗所屬的大小玄修宗族,爲避免被河西精銳圍殲,這時候只能紛紛選擇放棄鶴川嶺的洞府。
這些於鶴川嶺絕險之地開闢的洞府,原本與文湖埠的城寨一起,共同築造鶴川郡北部的堅固防線,誰能想到在一個多月的時間,就被河西軍無情而犀利的撕成粉碎?
鶴川嶺往南四五百里,一直到鶴川湖沿岸都一馬平川,無險可守,處於弱勢的鶴翔軍,雖然並沒有遭受到毀滅性的打擊,還有好幾十萬的戰卒可用,卻不敢在這裡平原城池與河西爭鋒。
鶴翔軍主力以及鶴川郡境的大小宗閥,在河西軍前鋒殺出鶴川嶺之後,被迫分作兩路,一路往賀蘭劍宗的根基之地,往賀蘭川、賀蘭山脈方向撤退,一路往鶴川嶺與秦川郡之交的梅山撤退。
而這時,武藏軍增援鶴川的兩路兵馬,一路剛剛抵達石寧城外,正準備強攻被秦穆侯董壽襲奪的石寧,打通從水路進援鶴川的通道,這時候也被迫倉促後撤,拉開與董壽所部的接觸。
而另一路武藏軍援兵在兩三千里縱橫的梅山腹地纔剛剛走了一半,這時候也只能被迫在梅山停滯下來,一方面接受鶴翔軍南逃的勢力,一方面在梅山擇險谷山隘,建造更堅固的防壘城寨,防止河西有可能趁勢從梅山攻入秦川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