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幾乎徹底透明的蛟形殘魂,從米粒大小的殘丹裡破繭而出,要不是被羅剎魔神秘相所透漏的無盡魔煞之威攝住,陳海很可能就被這道蛟形殘魂鑽入眉心祖竅之中,而毫無察覺。
蠱魂丹!丹中藏丹,而蛟髓丹內所藏的竟然是蠱魂毒丹。
陳海沒想到英王贏述還真捨得在他身上下本錢,竟然要用蛟龍魂魄煉製的蠱魂丹來控制他的神魂。
陳海雖然第一次見到傳說中的蠱魂丹,還差點就中標,但這段時間研究道禪院與赤眉教的傳承脈胳,卻是從屠子驥、趙融那裡瞭解到這種邪丹、毒丹的威名。
要是他今日沒有及時察覺,讓這道蛟形蠱魂無聲無息的鑽到他的眉心祖竅寄生下來,在他正式開闢祖竅識海時,這道蛟形蠱魂將徹底的與他的識海融爲一體,從此之後他還想要脫離英王贏述的控制,唯一的下場就是神魂湮滅。
蠱魂丹與逆靈散一樣,都是當年道禪院邪徒被剿滅後就絕傳的禁藥,沒想到鞏清、鞏樑、鞏寶起死復生,讓逆靈散重新問世,贏氏皇族的宗室子弟竟然也是暗中煉製這等犯天下之大不韙的禁丹、毒丹。
英王贏述是沒有想殺他,但英王贏述想要讓他從此變成一道唯命是從的狗,這更令陳海怒不可遏。
陳海雖然不知道怎麼煉製蠱魂丹,但與屠子驥、趙融他們閒扯時,卻是知道剋制蠱魂的辦法很簡單。
人之三神六魂寄之五臟六腑,大成於眉心祖竅,要不想讓蠱魂鑽入眉心祖竅,陳海甚至都不用將其煉滅或驅逐到體內,用心頭血將鎖在臟腑之間即可。
而在羅剎魔神魂的魔煞之下,陳海即便不小心讓蠱魂鑽入眉心祖竅,也能將其逼出來。
既然都察覺到蠱魂的存在,陳海就不怕蠱魂還能在他體內掀風作浪,而事實上蠱魂丹最厲害的地方不是難以剋制,而是悄無聲息間就讓人中招,等到蠱魂與三魂六魄融爲一體,再想有什麼補救措施都晚了。
陳海此時還沒有資格跟英王贏述撕破臉,即便是文勃源殺死都易如殺狗,他也要讓蠱魂留在體內,免得英王贏述、文勃源發現異常後下手將他誅除掉,陳海知道要忍,卻怎麼都難消心裡的恨意,沒想到他盡心盡力一年來竟得到這樣的回報。
陳海這時候感知有人往這邊走來,心裡清楚的知道,他煉服蛟髓丹提升肉身修煉,應該表現得欣喜若狂,要不想露出破綻,就要將內心的憤恨及怒火壓制下去,持劍而立,極瞬間由極靜轉爲極動,似要將滿腔的怒力都化入斬狼劍之中。
“嘶嘶”皆是撕裂空氣的爆鳴,積雪捲起,董寧登上後嶺,就見陳立服丹修煉的後崖彷彿有一頭蛟龍在怒舞,那柄黑色的斬狼劍在陳海手裡彷彿化作一團要焚盡世間一切的黑色怒炎,劍勢之強,幾乎要將整座山崖摧垮。
“好強的劍意!”
董寧暗暗心驚,陳海在學宮闈選中獲得兩項非凡評價,但很多人心裡還是有所不服的,董寧心想要這些天之驕子看到陳海的劍勢如此之強,又該如何憑價?
陳海將心頭最後一點怒焰都化入劍招之中,才收起斬狼劍,朝董寧揖禮道:“陳海見過郡主,郡主跑過來,有什麼事情要吩咐?”
“陳海,我要是也過去給你來當扈衛,可好?”董寧美眸靈動的盯着陳海,問道。
陳海此前是答應董潘將岑雲飛等河西弟子都編入扈衛營,不過他想着真正願意編入扈衛營受他轄管的河西宗閥弟子不會太多,卻沒有想到越城郡主董寧都跑過湊這麼熱鬧。
換作往日,陳海絕不會拒絕越城郡主董寧,但想到他今日差點就中招被英王贏述這大陰謀家徹底控制神魂,對宗閥出身的董寧也沒有什麼好感,生硬的說道:“郡主開玩笑了,郡主想要陳海過去給您當扈衛還差不多。”
董寧微微一怔,她想着此前爲陳海杖斃姜礎之事兩人關係是有些冷落,但也沒有想到陳海今日的語氣會如此疏淡。
董寧心裡被刺了一下,微微頷首說道:“是董寧不知分寸,不該提出這樣的無理要求。”說罷就告辭走下山嶺。
董潘所率的千餘道衙兵作爲應邀作戰的客軍,與樊成、文勃源駐紮在一起,與陳海所部營地相距有三十里。
看着董寧素色如雪的衣裙,似與山嶺的積雪渾成一體,身影很快就徹底消失在風雪之中,陳海輕籲一口氣,將心裡那一絲不忍的情緒斬斷,帶着蠻奴鐵鯤、齊寒江等扈從,往半山腰的寨子裡走去。
屠子驥、趙融二人都在他院子裡的等着,笑問道:“煉服蛟髓丹,感覺如何?我們從文先生那裡過來,文先生還特地讓我們問一問你煉服蛟髓丹的感受呢。”
陳海心裡冷笑,心想文勃源還真是不放心啊,但他也知道屠子驥、趙融不大可能會知曉實情,搪塞的對他們說道:“蛟髓丹真是讓人受益匪淺,我感覺還需要閉一段時間的關苦心潛修,才能將蛟髓丹的藥力完全化入百骸,或許等到再出關時,修爲或能更進一層。接下來這段時間軍務還是要麻煩你們多擔待一些。”
“我們替你分擔操勞,那是理所當然之事,”屠子驥毫無心機的說道,“這些大雪封山,想必叛軍也不能從深山老林裡殺出來。”
屠子驥、趙融離開各忙其他事務去了,陳海登上寨牆崖前,看到寨城前平整出來的平闊校場,諸多將卒正在冰天雪地演練戰陣。
陳海此時自然不甘心再爲英王贏述所用,但他也不能立時袖手就走,該用怎樣的藉口才能令英王贏述、文勃源對他不起疑心?
陳海站在寨牆上想了許久,才毅然回屋,鋪開紙墨,寫下《練兵實錄》四字,接下來稍停思慮片晌,又“刷刷刷”奮筆疾書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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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天除了初曦時分修煉一番真元之外,陳海都是奮筆疾書,將他過去一年在伏蛟嶺操練將卒的諸多細節梳理成書。
實的草稿三天就寫成了,但有些顯得粗陋,陳海又花了幾天反覆推敲、梳理,他此時還記得一些《孫子兵法》的經典字句段落,這會兒拆零碎了,似是而非的揉入這本《練兵實錄》之中,逼格就連他自己看得都十分的滿意……
“文大人……”
陳海差不多將《練兵實錄》寫完,又是一天過去,清晨時分聽到外面有說話聲傳進來,他往窗戶外看出,就見文勃源、董潘、吳雄、董寧等人,在屠子驥、吳蒙等人的陪同下,走進他住的院子裡來。
“文大人、董帥,今天怎麼有工夫跑到我這裡來?”陳海推開門,站在廊檐下笑迎道,任誰都看不出他心裡斂藏的憤恨。
“看你有好些天沒有露面,我與董大人、吳將軍、寧郡主今日閒來無事,便相邀一起到你這邊來走一走,不會嫌我們厭煩吧?”文勃源眯起水汪汪的大眼睛,盯着陳海的眼瞳打算了一陣,他銳利的眸光似一道雷電打入陳海的深處,要將陳海神魂都照得纖毫畢露,俄而又笑道,“你服下蛟髓丹,潛修十數日,修爲果真是有不錯的精益了啊。”
看文勃源這番言語,好像他剛纔那直剖神魂深處的打量,真就是爲了觀察陳海在服下蛟髓丹後,修爲到底提升了多少。
董潘、吳雄的修爲不及文勃源一大截,但也看到陳海服用蛟髓丹後,氣勢比以往更強盛許多,暗感陳海曾在學宮闈選時,出手穩穩的抓住機關戰獸,心想他這時候的肉身更加強悍,恐怕明竅境初期的武將都未必能壓制得住他。
“這一切都是文大人厚愛。”
這些天過去,陳海已經能將心間那怒不可遏的恨意掩飾得很快,他看文勃源那雙有着些許媚氣的眼眸微斂着滿足的笑意,心想他應該是認定自己已經中了招,並沒有看出蠱魂已經被他動了手腳。
陳海無動於衷的笑笑,請衆人進屋說話。
看到文勃源打量陳海的樣子,董寧卻覺得渾身的汗毛都立了起來,沒想到一個大男人去勢之後,看別人的眼神竟有如此的媚氣,也不知道陳海怎麼就受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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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這些天關門閉戶,是在寫這份東西?”文勃源走進屋,第一眼就看到書案上墨跡未乾的《練兵實錄》,他走過去拿到手裡翻看起來。
別人這麼做,是很失禮的行爲,但文勃源乃是英王贏述跟前的近臣,以殘軀修成道丹,地位非同一般,他隨意翻看陳海書房裡的東西,別人只會看到他對陳海的厚愛跟關切。
董潘、吳雄、董寧看到文勃源手裡那疊文稿,卻不知道陳海這些天躲起來,到底在寫什麼東西。
陳海雖然相貌粗獷,臉上身上傷疤縱橫,神力無窮,一杆巨戟慣與強敵近身肉博,一副凶神惡煞的模樣,但這時候吳潘、吳雄都不會將他當成軍中那些不善謀略、性格粗魯的武將看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