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氏奉詔,楓林渡及附屬三十里地,從此往後便歸歸寧侯府所屬,姚氏子弟奉詔撤出,但撤出十五里便停下步伐,進駐到秋野河上游的一座漁寨裡。
姚氏不願意將張露的獠牙徹底收回去,文勃源、趙忠他們也無計可施。
陳海憤恨的抱怨道:“姚氏狼子野心,文大人、趙大人你們也親眼目睹。我費盡心機,就是想要逼姚氏先出手,以便宿衛軍有藉口先剿一氏宗閥,令天下鹹服。文大人、趙大人,怎麼就能白白錯過眼前的良機?此前出手,天下誰敢說文大人、趙大人的不是?你們看現在可好,姚氏萬餘子弟龜集於十五里之外,看似退去,卻隨時都會反撲過來……”
“歸寧侯府屬地,是以楓林渡爲中心,往四周延伸十五里,姚氏子弟撤出十五里地,就已經在姚氏的屬地之內,不能算逾矩,”
趙忠沒想到陳海殺心如此之重,頭大如麻的勸說道,
“陳侯執掌兵刃、手段鐵血,習慣於乾脆利落的解決問題,但真要將京畿平原再打個千瘡百孔,與我們又有何益?古人言,治國如烹小鮮,有些事情實在是急不得。雖說姚氏狼子野心猶存,但我看他們此時也只是擺出威嚇的姿態,爭回些顏面而已——只要他們還知道守着規矩,事情大抵無妨。”
“我看我們的形勢並不像趙大人想的那般樂觀,這還是在京畿平原上,就有小小的宗老敢不奉帝詔,出了京郡,燕然宮又有多少話語權?”陳海不悅的說道。
“總是要徐徐圖之的……”文勃源輕咳了一聲,把話題轉了開來:“眼下糾紛算是暫時平息下來,我們和宋國夫人、歸寧候就要回燕京了,侯府督造之事,就有勞陳侯了。”
“不,此地既然已是累兒封地,我們就應該留下來,”楊巧兒語氣堅定的說道,“斷不能留陳侯一人在此受姚氏的威脅!”
楊巧兒知道她今日如此強硬,必令趙忠、文勃源對她加倍警惕,就此回去,必然會被內廷更加嚴厲的控制起來,這時候怎麼可能同意跟文勃源、趙忠回燕京城?
趙忠、文勃源聞言皆是一怔,都恨不得將野心及手腕超乎他們想象的楊巧兒一掌拍死。
趙忠眉頭皺着說道:“宋國夫人,此地風景雖佳,但府邸還沒有造成,即便姚氏不敢拿宋國夫人跟累皇子如何,但偶有流寇襲擾,我們不得不防。您和累皇子千金之軀,若是有了差池,臣等就是萬死也難辭其咎?我看來還是先回城內。等歸寧候府邸建成、衛戍完善之後,夫人與累皇子再行遷府之事,更合適一些。”
楊巧兒臉色一沉,不悅的說:“趙大人、文大人,要是覺得此地兇險,那便多派兵馬過來防守,倘若我母子二人,留陳侯一人身處險境,天下人會如何看待我母子二人?”
陳海此時也是臉色一沉:“微臣覺得宋國夫人說得在理。姚閥在這裡聚集了上萬人,在我龍驤大營的虎威面前都不敢有所動作,區區流寇,都不夠我麾下將卒各個刀槍染血的,有何可畏?”
趙忠將殺機深深斂住,看了陳海一眼,沉聲問道:“此地房屋沒有半所,一應物事都不齊備,宋國夫人、累皇子怎麼住下?”
贏累在一旁臉色蒼白,他再蠢,這時候也知道趙忠此時起了殺心,必然是認定今日之事是他母親跟陳海暗中勾結,才搞出這樣的場面來,以便他們能徹底擺脫文勃源、趙忠等人的控制。
贏累心想,換作他是文勃源、趙忠,也絕不會容忍這樣的事情發生,心裡冤屈的大叫:這他媽是前狼剛走,後虎又進嗎?
面對趙忠的質疑,陳海哈哈一笑:“趙大人你久在朝堂之上,怎麼就忘了我們修行人的手段?”
陳海伸手掐訣,磅礴真元從手陽脈涌出,化作射線般的道道烈焰,當着趙忠、文勃源的面,熔火燒石,又隔空將團團燒融化的岩漿塑成形後冷卻,僅用一炷香的工夫,就見一座五六米高、十米見方的石殿,憑空屹立在孤峰前的荒地裡,檐廊石礎之上,竟然還有走獸雕紋,頗爲華美。
看陳海隻手造成這座石殿,竟然還有餘力,文勃源與趙忠暗暗心驚,好雄渾的真元法力!
陳海這時候服下一枚靈丹,緩緩補充真元,踞傲的跟文勃源、趙忠說道:“趙大人、文大人要是有耐心,我能三天內,爲宋國夫人、歸寧侯造一座十畝大小的府邸,而我等用風焰飛艇,將天機學宮的能工巧匠運來,一個月內便能在這孤峰前,爲累皇子造出十里見方的歸寧城來……”
“何需三天,我等將卒一起出手,一天之內就能將府邸造成。”周景元也知道趙忠、文勃源對他們這邊已生戒心,自然更要將楊巧兒、贏累母子留在楓林渡,當着文勃源、趙忠他們的面,就安排人手,到孤峰山腳下采石。
魔猿等妖雖然不擅術法,玩不了熔土造殿這一手,但手持玄兵,切石如豆腐,極速將一塊塊重約千斤左右的黑砂石整齊的切成方塊,隔着兩三千步擲過來,這邊再安排人手接住,也只有一炷香的工夫,四妖加上一些匠夫,又將另一座石殿草草建成。
只是四妖的審美觀實在有問題,這座石殿建得醜陋無比。
趙忠、文勃源臉色難看之極。
趙忠最終無奈說道:“既然如此,就靠這三千兵馬防衛是遠遠不夠的,文大人就暫時委屈一下,留在這裡,另外再兩千精銳過來,以策安全……”
只是他心裡也清楚,文勃源即便留下來,即便再調二三千精銳,但只要陳海跟楊巧兒穿同一條褲子,楓林渡這邊的主導權,已經不在他們的控制之下了,叫他怎麼相信,這一切不是陳海提前安排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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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忠要先回燕京城,文勃源御騎相送,僅讓十數劍侍跟隨。
“陳海野心太大,再往後,恐怕就不好控制了啊。”趙忠憂心忡忡的傳念說道。
文勃源坐在黑狡馬,傳念說道:“不錯,陳海此子,從投附董氏起,就步步心機,無所不用其極,也是因此,他才能在短短十年間,經營出這般勢力——他除了暗藏大批血魔傀儡外,要說聚集首陽山的黑燕軍殘部,跟他們沒有關係,我也是絕然不信——因此宋國夫人今天的反應,以及她與陳海暗中勾結,也並沒有超乎我們的預料太多。但不管怎麼說,蠱魂丹的氣息還在,即便陳海野心再大,總也是要比俞宗虎好控制,而陳海野心勃勃也未必是壞事,鳳雛大營受到的限制太多,資源反倒遠不如天機學宮及龍驤大營富足,我們此時還是要藉助天機學宮及龍驤大營的力量,先將贏累送上帝位再說。這裡暫時有我坐鎮,燕京城裡,就要您多盯着一些了。”
“雖說有蠱魂丹,不怕陳海能跳出我們的手掌心,但這期間他有什麼動作,我們還是難以預料。特別像今天的動作,他要是多玩幾次,一旦在我們準備萬全之前,局勢完全失控,怎麼辦?”趙忠問道。
“……”文勃源也深深皺起眉頭,趙忠所說的這個問題,的確是個問題,或許該用蠱魂丹這步秘棋了。
文勃源送趙忠走出很遠,纔在劍侍的簇擁下,緩緩趕回楓林渡來,他卻不知道在陳海的大帳裡,一面當空凝就的水月鏡,將他的眉目清清楚楚的映照出來。
陳海雖然聽不到文勃源跟趙忠通過神識在交流什麼,但看文勃源與趙忠這一路的神態反應,也知道他們被逼到這一步,應該要找機會動蠱魂丹這步棋了。
說實話,楊巧兒的反應,陳海也完全沒有預料到,留給他的時間也這得極有限,他們此時安排進燕京能召集起來的人手,也就三四千人,而他現在還沒能將燕然宮的底牌完全看透……
想到這裡,陳海問蒼遺:“姚出雲、屠缺此前去武勝關,他們有什麼動作,師兄探察清楚了?”
從姚泰和、姚出秋聚集弟子圍堵楓林渡,前後整整過去六個時辰,姚出雲才匆忙趕過來,而楓林渡到武勝關才八百里,消息傳遞加上姚出雲他們從武勝關趕路回來,頂多只需要三個時辰就夠了。
這也就意味着姚出雲跟屠缺,有一段時間並沒有在武勝關跟英王贏述在一起,而是另有要事,需要他們親自去做安排。
“昨夜有上萬兵馬出武勝關北上,”蒼遺說道,“換我是姚出雲跟屠缺,必然是要讓這部兵馬假扮成流寇在薊陽郡活動一段時間,然而尋找機會翻越燕山,進入京畿平原,再有什麼動作,就跟屠氏、姚氏以及西園軍,完全沒有什麼牽連了……但不管怎麼說,文勃源他們也應該有人盯着武勝關那邊,大股兵馬出動,他們不可能不警覺,但他們完全沒有流露一點的擔憂,實在猜不透他們的底牌是什麼,要不我潛入燕然宮探一探?”
“……”陳海搖了搖頭,說道,“他們的底牌未必就都在燕然宮,師兄過去太兇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