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韓文當等頭目都讓陳海三言兩語挑逗得興致勃勃,樊大春心裡再不情願,也只能順從大流。
夜渠山之前雖然捋掠來大量的奴隸,但管理實在粗陋,沒有想着制定詳細的名冊,兩千多奴隸短時間裡也分不清先後新舊,陳海就要樊大春索性就統統免除他們的苦役,然後他又從庫房拿出五六十萬斤糧食,連同夜渠湖畔所開墾了三千餘畝糧田以及四五百頭牛羊通通都分到奴隸的手裡,讓這些奴隸免除苦役後,還有家業可守。
雖說想到事敗後這些東西也都會化爲烏有,沒法都帶着跑路,但看着多年的積蓄都分給生死都捏在自己手裡的奴隸,樊大春的心頭還在泣血,都不忍心去看,都由陳海帶着韓文當他們,在兩天內將這些事給做完了。
大多數奴隸們這次將能分糧分田又分牲口,滿心的興奮,也有很多奴隸被捋掠過來時日尚短,猶想着家裡的妻兒老小。
陳海安撫這一部分人,對那些想要離開夜渠山返回家鄉的,這邊都不會阻攔,但勸他們暫時先安心留在夜渠山,怎麼也要等到開春後,天氣沒有那麼惡劣,再上路纔有可能活着走回家鄉去。
如此惡劣的天氣,即便是帶上充足的食物跟水,尋常人也不要想能穿越茫茫大漠,就算沒有迷失方向,遇到一場暴風雪,十之八九會凍死在沙海里。
這些被捋掠過來的奴隸,大多數是平盧及附近大小綠洲棲息繁衍的牧民、耕農,也有不少是行經西峽走廊、以性命搏富貴的商旅,雖然有修爲在身的人都被樊大春他們殺了,但也剩下不少人能識文斷字、見識不凡。
這麼短的時間裡,陳海臨時也只能挑選十數人出來充當夜渠山的民吏,由他們在馬賊離開後,接手夜渠山的石城防守,負責分糧分田分牲口以及後續的耕牧事務。
樊大春他們佔據夜渠山,也積攢了不少兵甲,雖然都是精銳馬賊所看不上眼的大陸貨,陳海也都拿出來,讓這十數人從奴隸裡挑些精壯武將起來,防備寒冬時節有妖獸或沙狼闖入夜渠山。
樊大春對陳海將多餘的兵甲拿出來武裝奴隸,是滿肚子意見,但組織起來的所謂三四百奴隸精壯,一個個瘦骨嶙峋、孱弱得不像樣子,他一根手指頭都能捏死七八個,放在西羌國只能算是最低等、最沒有戰鬥力的僕兵,實在談不上什麼威脅,也就忍住沒有吭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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衆馬賊準備妥當,便乘馬穿過茫茫沙海雪原西行,折往西南八百餘里,抵達松陽湖綠洲。
松陽湖綠洲雖然不是西羌故道的必經之路,但也在西峽走廊的範圍之內,有溪流從南面的羣嶺之間流下,於北麓的荒原間匯聚成水勢頗大的松陽河。
又由於松陽河沿岸都是石嶺地形,河水滲透不嚴重,才一直延伸到北面四百餘里外形成一座廣達上萬畝的中型湖泊。湖泊周圍四五十里方圓,都是稀樹及草旬,即便寒冬時季覆蓋在皚皚冰雪之下,走進去猶能感受到茫茫沙海深處所沒有的盎然生機。
松陽湖綠洲比夜渠山大多了,但由於松陽湖綠洲位於西峽走廊的範圍之內,西羌國雖然無力派精銳兵馬長期駐守,也嚴禁其他勢力涉及進來,會定期派出掃蕩,因而除了偶爾會有牧民停駐外,也沒有哪路馬賊勢力有能力長期盤據此地。
陳海他們趕到松陽湖時,其他十七路馬賊都已經在這裡聚集完成了,松陽湖畔起一杆高高的黑色旌旗,除了繡有鷹首人身的圖樣外,還上書“黑山”二字;樊大春他們是最後知道消息的,還因爲陳海、寧蟬兒突然插手進來,而在夜渠山耽擱了三四天。
馬賊在茫茫大漠深處,又趕上嚴酷的寒冬時節,雖然金州所特產的長絨馬,除了耐力極強外,還耐酷寒,但在金州一年四季最寒冷的時節,馬匹在野外長途行軍,損耗也大,爲了保證衝鋒陷陣時,馬匹都有充足的氣力,每名馬賊都少說有一到兩匹空馬備乘。
如此一來,上萬馬賊、兩三萬匹馬,頓時間就將寂寞而荒蕪的松陽湖,充填得人馬沸騰。
諸路馬賊之間也不可能會有多少信任,趕到松陽湖,陳海、寧蟬兒他們也是遠遠的找一處水草豐美之地駐紮下來,與其他馬賊都保持一定的距離。
爲避免引起不必要的警覺與誤會,夜渠山馬賊對外還以爲樊大春爲首,寧蟬兒、陳海對外宣稱僅僅是夜渠山剛入夥的頭目而已。
樊大春拿着胡必烈死後留下的信函,去見其他馬賊首領商議之後的行動安排。
茫茫沙海里誰都不知道會有什麼意外發生,又或許胡必烈等人臨時改變折往別處了,胡必烈等人沒有露面,其他馬賊首領也不覺得有什麼異常;樊大春提心吊膽的趕過去與其他馬賊首領碰面,返回時卻屁事都沒有。
其他馬賊都沒有怎麼將夜渠山放在眼裡,甚至之前都懷疑夜渠山這夥人有沒有膽量參與這次註定會震驚金州東域與河西的大案,有些馬賊首領早兩天甚至都建議先將夜渠山給平掉。
現在夜渠山如期出兵,別人都不好意思拿夜渠山怎麼樣,但也沒有多重視夜渠山,只是要夜渠山四百多人暫時留在松陽湖,跟隨着大部隊一起行動,而相對艱苦而兇險的遊哨、偵察以及封鎖西峽走廊等事,都沒有讓夜渠山派人蔘與。
樊大春難掩心虛的回到營地,還是帶回來一些很關鍵的信息。
十八路馬賊,以黑山部、姑獲山部以及魔月湖部三路馬賊最強,其中黑山寇實力最強,組建的聯軍便以黑山爲號,奉黑山寇的首領孔鵬爲首,共同決議行動的大小事務——早初胡必烈等人也是借黑山寇的名義聯絡諸路馬賊——樊大春也領了一個“校尉將軍”的名號回來。
只是所形成的黑山聯軍實在是鬆散得很,只是爲了方便幹這一票能統一行事而已,而內部約束力遠沒有想象中那麼強。
前兩天就已經有一夥提前抵達松陽湖的馬賊按捺不住,擅自行動,打劫了一支跨越松陽河、準備前往河西的商隊。
這時節還動身去河西的商隊,所攜帶的財物註定誘人。
雖然擅自行動的馬賊,有四百餘騎,實力甚至比傾巢而出的夜渠山還有略強一些,但沒能全殲那支商隊的護衛及商旅,讓不少人逃了出去,同時還留下太多的痕跡沒有處理乾淨,這已經足以令河西送親的隊伍有所警覺。
河西送親的車馬隊原本已經從夜渠山南面的月牙湖綠洲出發,但對松陽湖這邊的動靜有所覺察後,就沒有再繼續前行,目前而是往月牙湖方向退去。
而除了往北翼更深的範圍派出遊哨外,河西車馬隊還派出使者直馳西羌國,請求援軍接應。
松陽湖距離平盧大綠洲足有四千餘里,西羌國即便是接受消息派出援軍接應,以最快的速度行動,先鋒兵馬也要十天半個月之後,纔有可能與河西的送親隊伍匯合。
現在馬賊內部形成兩種意見:
一部分人主張直接奔襲月牙湖,搶走河西董氏與西羌國結盟的禮物與嫁妝,大家分掉了事;主張這點的這部分人,都是遠道而來參與此事的馬賊,他們就想着速戰速決,省得夜長夢多。
還有一部分人則主張伏擊西羌國出援的兵馬,之後再去劫河西的送親隊伍。
在茫茫沙海之中,河西送親隊伍即便是倉皇東逃,也要遠行上萬裡才能回到河西的邊關,他們有足夠的時間進行追擊,就想仗着十數路馬賊難得有集結的機會,趁着兵強馬壯就想幹一票大的。而西羌國倉促間出兵增援,難以集結大軍,出動也極倉促,他們也確實有機可趁,能在半路進行伏擊。
主張這一點的,主要是西羌國附近的馬賊,他們在打劫送親隊伍之後,還需要考慮西羌國及河西董氏的血腥報復。
河西董氏距離這邊頗遠,特別是在聯姻結盟事被破壞之後,董氏兵馬西出鐵流嶺,就是侵入金州地界,他們更多還是要考慮西羌國後續可能會有的報復,就想着劫道的同時,能儘可能消滅西羌國的一部分精銳兵力,使得西羌國無力出兵大漠進行報復。
“黑山、姑獲山、魔月湖三路馬賊,有誰是主張先埋伏西羌國援兵的?”陳海蹙着眉頭,問樊大春議事詳細情況。
諸路馬賊以黑山、姑獲山、魔月湖爲首,怎麼打其實也是這三家說了算,其他馬賊更多隻能從中分一杯羹,打打醬油而已,並沒有多少話語權。
“黑山、魔月湖都主張埋擊西羌國援軍之後再劫河西車馬隊,”樊大春也是頗有怨意的說道,“姑獲山則主張真接劫了河西車馬隊,大家分掉財物了事。大家名義是奉黑山寇爲首,但出來打家劫舍,就是爲了財物,何苦要與西羌國的精銳兵馬廝殺?”
換作以往,樊大春多半會主張痛擊西羌國的援軍。
西羌軍越虛弱,他們在夜渠山才越自在,但這時候樊大春他們的小命捏在寧蟬兒手裡,就不願意再節外生枝了。
然而眼前的情形,不管怎麼打,夜渠山都沒有什麼話語權,只能隨大部隊共進退。
“爲什麼不先劫河西車馬隊?”寧蟬兒撇撇嘴,滿不在乎的說道,“只要將越城郡主抓到手裡,即便消息封鎖不住,但只要西羌國主還想努力與董氏的結盟,還想維持平盧王族的尊嚴,就必然會出兵來救,到時候怎麼打、在哪裡打,又或許能不能打,還不是由我們說得算?”
“大當家這話卻也有道理啊,那些榆木疙瘩怎麼都沒有想到呢?”樊大春拍着腦袋說道,“我這就去找孔當家他們說這事。”
“也不差今天一晚,”陳海渾不在意的說道,“讓他們先吵吵去,明天再說這事不遲。”
寧蟬兒猜測陳海是想給董寧他們多爭取一宿的時間,但橫撩了他一眼,也沒有戳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