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玄陽精鐵等基礎材料以及有助將卒修爲突破的伐脈丹等丹藥,其他天營城近十年所積累的巨量資源,包括大量的防禦道符以及補充氣血真元的丹藥等等,在之前防守新雁城這一戰中就消耗一空;而諸多武將所裝備的玄兵靈甲以及靈劍、法寶,損耗也是極劇。
僅陳海一人,就在守新雁城時,打碎掉七副天階戰甲。
烈王秦冉現在是很器重陳海,但除了授以重權之外,在丹藥法寶靈劍道符等資源上,他那裡還緊巴巴缺着呢,上次賞功時也只能象徵性的賞賜北陵鎮一些,蒼遺他們這次從扶桑海帶回來這批資源,算是勉強彌補之前的損耗。
十幾萬枚防禦性道符、上萬瓶的靈丹傷藥、兩千餘件玄兵靈甲、七八百柄靈劍以及六套封禁級的鐵壁盤龍大陣,看上去很多,但未必能撐得出一場較大規模會戰的消耗。
不過就算只是這些,在朱天和看來已經是天文數字了,畢竟十數二十萬精銳戰力的軍需補給,需要兩到三個郡全力支撐,纔有可能維持頻繁的戰事消耗。
西北域東西長十三萬餘里,南北縱深近八萬裡,坐擁七十餘郡,三十六鎮加上諸族的私兵精銳,加起來平時也就維護五六百萬的精銳戰力而已。
魔劫當前,這時候西北域會極力擴編兵備,但新增編的兵馬,論裝備、操練以及基層武官的精銳程度,都要差一截,目前只能作爲二線兵馬或者預備兵馬使用。
所以說,蒼遺他們這次拿回來的資源,萬仙山稍爲窮酸一點的真君,私人武庫的儲備都未必能比這個多出多少。
特別是兩千多枚能助中下層將卒突破當前瓶頸的伐脈丹等靈藥,差不多將能令北陵鎮兵的闢靈境精銳數量提升到四千人左右,在這一刻顯得極其的珍貴。
朱天和相信就算姜晉甚至玄皇殿的掌教真人元周,此時在魔獐嶺都遠未必能一下子拿出這麼多的伐脈丹來。
雖然萬仙山過去幾千年所煉製、助低級弟子突破的伐脈丹,數以百萬枚計。
以往在宗閥大族眼裡,伐脈丹、衝髓丹等級數的丹藥,絕對談不上多珍稀。
不過,問題在於過去幾十年裡,西北域三宗通常所保持的像伐脈丹這種助通玄境及闢靈境初期弟提升修爲的靈丹,日常儲備可能也就四五萬枚左右。
這也已經夠三宗低層次的外門弟子日常衝境修煉所需了。
而現在魔劫當頭,各家都知道眼下要不惜一切代價提升宗族、宗門內中低級弟子的修爲是當務之急。
想要突破踏入明竅、道丹、道胎,多少還是要更看機緣的,而對通玄境的低級弟子,只要有足夠的伐脈丹,踏入闢靈境的概率極高;就算資質普通,也差不多有五六成的把握。
而一支軍隊裡,能御劍殺敵、大規模祭用防禦道符的闢靈境基層武官的數量多寡,又常常決定這支軍隊的精銳程度。
這時候誰手裡的伐脈丹,哪裡還可能繼續捏在手裡,不立刻分發下去,助基層武官提升修爲?
之前儲備消耗一空,而煉製伐脈丹的靈草靈藥生長則是有定數的,每年能煉製出來的伐脈丹是有限的,現在西北域誰手裡還能一下子拿出一兩千枚的伐脈丹來?
在朱天和看來,即便要有,也只能從越國、天南國以及像九郡國、空海城這樣遠離魔劫的海外地區大規模採購。
陳海能從九郡國借貸這麼多的資源,朱天和還是覺得有些不可思議,之前他都發愁不知道陳海要怎麼收拾這種爛攤子呢。
蒼遺、謝覺源、苗鳳山他們回來,陳海總算又有一批能依仗的人手,他讓樂毅、郭泓判、黃歧瑋三人直接去天營城,接管天營城的防務、府兵制推行以及天機戰械的生產,將蒼遺、謝覺源、苗鳳山留在身邊,協助他統領精兵縮減後的北陵鎮兵。
崇國以往的軍制,以六百人爲一營,編三五個或十數個不等的營爲行營,編三五個或十數個不等的行營爲一鎮,層次非常的扁平化,卻導致不同的行營、軍鎮之間的兵力差異極大,也不利於戰事管理。
陳海管不了其他,烈王給專擅之權,他在北陵兵新設兵馬總管府不說,還在營與行營之間,增設鎮師、大營兩級。
以六百人爲一營,以營尉爲主將;以五個營加斥候隊、輜重隊等,約三千五百人編一個大營,以校尉爲主將;以五個大營,加扈衛營、哨營、輜重營約兩萬人編一個鎮師,設鎮師指揮使爲主將。
而在鎮師之上,編三大行營,以都尉爲主將,分轄三到四個鎮師。
蒼遺過來之後,陳海也正式任命苗鳳山、謝覺源出任第一行營正副都尉,楊隱、孫岱出任第二行營正副都尉,朱天和、姜赫出任第三行營都尉,北陵鎮二十萬精銳,就分三個作戰集羣進行駐防、操訓。
而陳海直轄的親兵扈衛營五千精銳,以魏漢、朱明巍出任正副都尉。
除此之外,陳海編韓三元等投附馬賊爲獨立騎兵行營,還在天營城設東都行營,以黃歧瑋、樂毅爲正副都尉,編三個鎮師,防備小股精銳魔族直接越過大漠,侵襲東都山。
兩千多餘伐脈丹此時能見天日,一批卡在瓶頸期的將卒得以突破,使得北陵鎮基層武官緊缺的局面得到緩解,差不多能令百人隊的正副隊正,都用擁有闢靈境、能御靈劍、祭道符的武將擔任,這也讓北陵鎮兵勉強達到星衡域精銳戰力的入門標準。
北陵城在一天天增強的同時,天羅谷終於有了動作,建興三十二年三月,完成了集結的天羅谷諸魔,擁着兩百萬羅剎魔兵分成三個方向,開始向南推進。
只是這次他們的推進要小心了很多,除了黑巖城之外,在新雁城、厲牙城等城寨的殘墟基礎上,大規模修造魔寨,往南推進的速度很慢,甚至每天往南推動的距離都不要五十里。
可見魔族並沒有指望能一下子攻陷魔獐嶺,這諸多動作,是準備長期圍攻魔獐嶺時,確保從天羅谷過來能有穩定的補給線。
勢態又陡然緊急起來,此時在北陵城西側二百里外雁歸城駐防的韓三元自然是坐立難安。
表面上看,陳海這幾個月來,將無關人等都疏散到東都山,北陵鎮兵縮編到二十萬不說,在北陵城儲備的軍需物資,也僅夠一個月消耗,看上去陳海絕不像是有死守北陵城的樣子,但陳海的意圖,韓三元從來都沒有摸透過。
特別是小股魔騎都滲透到北陵城外圍來了,陳海還按兵不動,這就令韓三元如坐鍼氈,不清楚陳海到底走還是不走。
他可不想像吳氏一族那般,一直被陳海騙在新雁城到魔族合圍上來都沒有脫身。
陳海真要是故計重施,那他就得必須早下決斷。
而過去這段時間,陳海將投靠過來的近兩萬流寇馬賊,都交給他整編成獨立騎兵行營,目前好不容易有些模樣,這時候不戰而逃,這些人馬自然要徹底的散掉了,他也沒有可能將這些兵馬再收攏回來,心裡多少還是覺得有些惋惜。
猶豫再三,韓三元還是決定冒險去見一見陳海。
看着北陵城高聳的城頭,韓三元心裡面多少有些不是滋味,通稟過後,韓三元帶着隨扈進入北陵城中,直接往鎮守將軍府而去。
一路上,韓三元四處打量着,期望能看出一些個端倪,只是可惜的是,本來能容納百萬人口的北陵城現在雖然看起來有些空蕩,但是北陵城的運作還是那麼的井井有條。
懷着忐忑不安的心思,韓三元走入議事殿當中。
大殿裡只有剛修成道胎的寧嬋兒,以魅魔之身像陰影一般守在陳海身旁。
陳海正高坐於上,審閱案牘,見着韓三元進來,也沒有停下打聲招呼的意思。
面對着這個自己之前視爲螻蟻的鎮守將軍,韓三元多少有些手足無措,就靜靜地站在那裡等候。
過了好一陣子,陳海才放下筆來,淡淡地問道:“韓都尉,前線軍機正緊,魔族再度舉兵侵來,你身爲騎兵行營的主將,不留在雁歸城督管防務,跑到我這裡,有什麼事情啊?”
韓三元輕咳了一聲道:“稟將軍,羅剎魔族眼下已經在新雁城舊址築城,同時也有大量的魔騎開始進犯我等邊寨,可將軍一直沒有旨意示下,屬下不知道該如何應對,特來問詢。”
陳海自然知道韓三元的試探之意,過去兩三個月,他手裡要處理的事情太多,也騰不出手去真正的整編那夥馬賊流寇,也怕他一出手,就直接將這些投機分子給驚跑了。
現在羅剎魔族的鋒芒已經露了出來,留給陳海的時間已經不多了。
韓三元手下這兩萬人馬裡,闢靈境的基層武官有七八百之多,明竅境以上的精英戰將更是高達七八十人,比例都要遠遠高達北陵鎮兵主力。
這麼一股力量,陳海還不想就此放棄掉。
陳海放下手裡的文牘,說道:“右都護將軍這幾天也連着發函過來,問北陵鎮兵的去留,還特地在燕臺城西北方向,留出雲門塞,希望我率部過去駐守。這幾天我正爲這事猶豫不決。韓都尉既然過來,你倒是替我拿個主意……”
燕臺關倘若僅僅是一座城池,自然無法在魔獐嶺西麓徹底堵住魔族大軍南下的步伐,燕臺關實際是由東西縱橫八九百里的數百座大小哨堡、城塞羣組成的堅固防線。
雲門塞實際是燕臺城的西翼防線,主城是雲門塞,位於魔獐嶺西北坡上,外圍還分佈二三十座哨堡防壘——雖然雲門塞跟燕臺關主城不同,沒有天地守禦大陣的直接防護,但距離燕臺關主城不到二百里,實際也處於天地守禦大陣防護圈的邊緣上,魔族大軍一旦南下,可以說是與燕臺關主城互爲犄角,即便稍稍往北突出了一些,卻不是北陵鎮兵退守的良地。
韓三元長年在魔獐嶺一帶廝混,對魔獐嶺三鎮防線瞭如指掌,當下也是侃侃而談,談起雲門塞一帶的攻防要點,言下之意,還是勸陳海儘早率部撤到背依魔獐嶺的雲門塞。
“韓都尉所言甚是,我也計劃着楊隱、朱天和率第二、第三行營先去雲門塞接管防線,”陳海平靜說道,“我會率扈衛營及第一行營斷後,韓都尉,你覺得騎兵行營是跟楊都尉、朱都尉他們一起走呢,還是跟我留在最後?”
韓三元哪裡敢跟陳海留在最後,要是魔兵糾纏上來,陳海令他率獨立騎兵行營斷後,他怎麼辦?
“楊隱、朱天和,對雲門塞或許不夠熟悉,大人要是信任卑職,卑職倒是願意先去雲門塞,替大人安頓好一切。”韓三元說道。
“騎兵行營要先去雲門塞也行,”陳海點點頭說道,不等韓三元臉上浮出喜色,又說道,“騎兵行營先去雲門塞,接下來也是以城塞防守爲主,沒有必要編太多的戰騎,而第一行營留下來斷後,跑得不能比魔族慢,騎兵行營將兩萬戰騎都勻出來,給第一行營吧……”
韓三元傻在那裡,騎兵行營將戰騎都交出去,那還能叫騎兵行營嗎?
“怎麼,這點令韓都尉很爲難嗎,又或許說,騎兵行營願意留下來斷後?”陳海盯着韓三元的眼瞳問道。
是一拍兩散,冒着被陳海追殺的風險直接逃走,還是將戰騎交出,暫時先退回雲門塞,還是不交出戰騎,留下來與第一行營共同斷後?
三個選擇在韓三元心臆間翻騰着。
陳海卻無意跟韓三元多糾纏,說道:“要沒有其他事情,韓都尉你先回去吧,我入夜前就派人去雁歸城接管戰騎……”
陳海揮了揮手,讓韓三元沒事就先退回去。
韓三元離開北陵城還是沒能下定決心,失魂落魄的在百餘扈騎的簇擁下,騎回雁歸城。
這時候陳海將蒼遺、苗鳳山、謝覺源、沙天河、楊隱、孫岱、魏漢、朱明巍、朱天和、姜赫等人召集起來,安排第二、第三行營撤離之事。
陳海跟苗鳳山說道:“你此時就率兩萬馬步兵,前往雁歸城,接管騎兵行營的戰騎。”
“韓三元倘若不願意交出戰騎怎麼辦?”沙天河擔憂的問道,魔兵即將一擁而上,他擔心會節外生枝。
“他爲什麼不交出來?”陳海笑道,“那些馬賊有戰騎在手裡,隨時都有可能一拍兩散,有幾個馬賊頭子,會真心受韓三元的約束?我現在令他們將戰騎都交出來,韓三元對這兩萬兵馬的約束力自然更強了。而到雲門塞,他手下有兩萬戰力不弱的精銳兵馬,也足夠有分量再跟姜明傳、姜涵這些人眉來眼去了,你說他這時候會選擇直接抗令逃走,還是勸那些馬賊頭子一起將戰騎交出來?”
沙天河細想,輕重權衡之下,韓三元還真是沒有辦法逃過陳海的算計,笑道:“韓三元真是算計不過大人啊。”
雖然北陵鎮兵也有二三十萬匹駝馬,但駝運貨物的馬匹,跟面對猙獰魔族及血殺氣息而不畏懼、至少要算低級靈獸的戰騎、靈騎,壓根就是兩碼事。
雖然騎兵行營號稱擁在兩萬戰騎,實際上大多數也是濫竽充數,但四五千匹精銳靈騎還是有的,畢竟是十數路馬賊好幾十年甚至上百年積攢下來的身家——北陵鎮目前手裡也僅有五六千匹低級靈騎而已。
陳海第一步目標,就是先將這四五千匹靈騎先拿過來再說,這樣第一行營就才能編出一支真正的萬人規模的重甲騎鎮師出來了。
“你們去守雲門塞,韓三元就算再跟那邊眉來眼去,也不敢公然怎麼樣,但你們要小心吃暗虧。”陳海吩咐沙天河、朱天和他們道。
“大人真不跟我們一起進雲門塞?”沙天河問道。
“魔族此時在北陵城以北步步爲營,他們不會強啃魔獐嶺這根硬骨頭,我要是率第一行營也進入雲門塞,一旦北面被魔族大軍堵死,就徹底失去靈活機動的能力,並不利於御魔,”陳海搖了搖頭說道,“我率第一行營留在外圍機動,作用能更大一些。你們肩上的重擔並不輕,不需要擔心我們的安危!”
二十萬人馬孤懸在魔獐嶺以北二千里外,怎麼都不可能抵擋住十數魔君所統御的二百萬魔兵精銳的,但陳海要考慮到,他們撤出北陵城,一旦魔族不急於進攻魔獐嶺,也不急於從其他地方繞過魔獐嶺,殺入西北域腹地,而是選擇在新雁城、北陵城一線先站住陣腳,然後將大量從天呈山調來的精銳,經血雲荒地再次殺入燕州,他該怎麼辦?
所以陳海決定由沙天河、楊隱、朱天和率第二、第三行營先撤往雲門塞,他親率最精銳的第一行營留在魔獐嶺以北機動……
安排好一切,沙天河、楊隱、朱天和、姜赫他們就退出去安排南撤之事,這時候寧嬋兒陪着一位紫衫老者走進來。
陳海揮手讓大殿裡的守值扈衛退出去,僅留蒼遺、苗鳳山、謝覺源等人,走出長案,迎道:“左師你怎麼親自過來了?”
“魔族倘若通過天羅谷對血雲荒地增兵,你鐵定不會袖手旁觀,”左耳笑道,“我現在有這副肉身出世透透氣,也沒有誰能想得到我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