渾厚朴拙的劍意如同山巒,如同大地,如同天地萬物的意志聚合一般凝聚百丈金色劍芒,向韓三元怒斬而去。
而韓三元立在那金色劍芒之下,幻想叢生,彷彿連抵擋的勇氣都消失了,然而在最關鍵的時刻,韓三元的老辣還是救了他一條性命。
只見韓三元頭頂的六寸道胎怒目圓睜,張開大嘴,咒唱梵音像鐘鼓鳴蕩,噴出磅礴的靈元,就如沸騰的潮涌一般往純鈞靈劍渡去。
洶涌的靈元脫體猶如一道道透明的光綾一般,注入純鈞靈劍之中,純鈞錄劍這一刻劍芒暴漲,迎向煌煌然的天地山河劍意。
儘管純鈞劍劍芒也暴漲二十餘丈,但在天地山河劍意所化的劍芒之前,卻猶如螢火之光對當空皓月一般渺小不堪。
韓三元當然不可能將把希望只寄託在純鈞劍之上。
就算純鈞劍乃天階極品靈劍,就算是陳海僅僅掌握天地山河劍意,沒有掌握劍勢,以劍意凝聚劍芒缺少變化,但也不是純鈞劍所輕易能抵擋的。
此時韓三元頭頂盤旋的衝靈六劍,這一刻已經快得近乎無形,在呼吸之間,已經向天地山河劍意所凝聚的金色劍芒擊打了數百次之多。
一陣鏗鏘亂鳴快的如同洪鐘巨響一般,將陳海的神魂幾乎都要擊碎掉了。
天地山河劍意太強了,陳海雖然在斷嶺前直接參悟到天地山河劍意的第二重境界,但暫時還沒有能將其融入裂天戰戟或劍勢之中施展出來,這時候只能以最傳統的辦法,以劍意凝聚劍芒,將天地山河劍施展出來,缺乏變化是其最大的弱點。
金色劍芒往下斬斷純鈞劍的同時,也在韓三元衝靈六劍極速衝擊下,轟然碎裂開來,帶動四周八方的天地元氣狂飈怒嘯,令御風殺來的沙天河猝不及防,險些被狂風吹得倒卷而去。
韓三元勉強接下這一劍,但此時他頭頂那樽凝實的道胎已經衰弱不堪,甚至微微透明瞭起來。
爲了化解這一招劍意,他竟然在瞬時差不多耗去八九成靈元。
純鈞劍他雖然從來沒有示人過,但自己暗中已經溫養了百年有餘,早和自己幾乎成爲一體,這一刻竟然被天地山河劍硬生生斬斷,令他的神魂也受到重創,怕是沒有個半年的功夫,恢復不了原有的實力。
陳海在斷嶺前參悟天地山河劍意、衝擊道丹,是韓三元當時拿照影鏡親眼所見,只是他當時並沒有認爲區區魔族真能參悟出天地山河劍意的精髓來。
修行,不得其心,不悟其道。
姜寅以天下爲念,又是崇國有數的傳奇名將,半輩子都在推演山川地理融入兵術戰陣之中,在此基礎之上所參悟的天地山河劍意,這其中的精髓,怎麼可能是區區魔族所能領會的?
然而叫韓三元敲破腦袋都想不到的,陳海不僅參悟出天地山河劍意,還直接踏入姜寅也纔剛剛掌握的第二重境界。
要不然陳海拼盡全身真元,也不可能一劍斬斷天階極品級的純鈞劍。
韓三元難以置信的盯住陳海,猶豫着是不是拼盡最後一滴靈元,將眼前這妖孽到超乎想象的魔頭斬於衝靈劍陣之下。
只是這一刻在百餘里外,魔族少君泰官那恐怖的氣息正在飛快的接近中,最多一盞茶的功夫就能趕到。韓三元心知若是被這魔族少君纏住,他怕是離身死道消也就不遠了,再看陳海雖然神色萎靡卻非完全失去抵擋之力,而滿臉震驚的沙天河也不顧一切的祭御血靈刀斬來,他嘴角抽搐了幾下,再也顧不及去收攏四處逃散的部下,飛身往西南逃去。
在他的身後,衝靈六劍如流星飛入他的袍袖之中。
看到韓三元往西南遁逃,沙天河也不去顧他,拉住靈元幾近耗盡的陳海往北陵塞逃去——陳海看似油盡燈枯,但還是不忘將被他斬斷成兩截的純鈞劍收入儲物戒中。
純鈞劍雖然被斬成兩截,不能再祭煉御用,但天階極品靈劍的材料,怎麼也不能隨意扔在荒野之上。
沒想到陳海還能顧得上這個,沙天河也是無語。
那飛速而來的魔物雖然相隔仍然很遠,但是沙天河還是能感受到他的恐怖氣息,再加六樽實力不弱的魔將,絕非他與此時的陳海所能抵擋。
沙天河雖然修爲才恢復三四成,但說起逃跑的法門,還是很有一手,同時也不知道陳海用了什麼身法,看似靈元耗盡,但身形就像是被風帶動起來的飄葉,竟然都沒有拖慢沙天河的速度——泰官將速度提升到極致,卻還是無奈地看着他二人的身影漸漸消失在自己的神識範圍之中。
惱怒不堪的泰官站在一處百丈高的山崖之上,恨恨的一腳踹下,只聽見一聲悶響聲傳來,半個山崖竟然就此垮塌了下來。
此時夏寒、赤源等魔將也都追了上來,察覺到泰官的情緒有異,一個個都不敢出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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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的陳海在沙天河的拖拽之下,足足飛奔了一個多時辰,只待沙天河將渾身的靈元耗得幾乎油盡燈枯,纔不得不停下來調息,這時候他們已經往北陵塞方向逃出三千里。
此時的陳海卻是已經漸漸恢復了過來,星衡域中無處不在的天地靈氣真是好東西。
沙天河停下來之後,馬上盤膝坐下,開始吞吸靈氣、彌補自己的消耗。
陳海看着沙天河嘴鼻間凝鍊的靈氣彷彿乳白色的霧氣吞吸,沒想到這個馬賊頭子在最後關頭,竟然沒有將他拋下獨自逃命,看來自己之前還真是有些錯看沙天河了。
此時他們距離北陵塞都不到一千里距離,陳海也不怕魔族孽境殿少君泰官能追上來,所以也不急躁,一邊緩緩恢復真元,一邊等着沙天河調息完畢。
一炷香之後,沙天河就恢復了兩成的靈元,站起身來,只是此時他看向陳海的眼神多少有些複雜起來。
不得其心,不悟其道,區區一魔族怎麼可能掌握姜寅的天地山河劍?
這消息要是傳出去,會嚇爆多少人的眼球?
不可能,魔族絕無可能掌握天地山河劍意,想到這裡,沙天河面對陳海再沒有之前的道胎傲氣,拱手問道:“敢問尊駕是哪位真君的分身?”
諸多天位境真君人物常常修煉身外分身作爲保命之舉,在星衡域不能算是什麼秘密,但天位境真君通常會將修煉到靈肉合一的身外分身留在宗門秘地之中,一旦本尊在外有失,就能借分身復活,通常不會讓身外分身在外面亂竄。
當然,事事沒有絕對,要是天位境真君本尊不便出來走動,留在山門之中閉關,分出一道神魂,令身外分身在外面的行走,也不是什麼駭人聽聞的事情。
沙天河這一刻誤將陳海當成某位天位真君的分身,也是他此時所能想到唯一合理解釋。
這個絕對比魔族參悟出天地山河劍意,更讓他容易接受一些。
左耳一直警告陳海不能暴露真實身份,雖然左耳與玉虛神殿此時也不知道遁藏何處,但陳海知道玉虛神殿、左耳、龍帝蒼禹必然牽涉到他此時還不能承受的秘密,太多的秘密還不能讓姜雨薇之外的知道。
想到這裡,陳海對左耳的安排也甚是頭疼,心想再怎麼樣,左耳也應該讓他知道玉虛神殿的所在,要是他一點都不能借用玉虛神殿的力量,他要掙扎到哪年哪月,才能真正以一己之力,將魔族封擋在天羅谷之外?
再說隨着血雲荒地裡的魔兵魔將,越來越進入天羅谷,玉虛神殿從血雲荒地遁出的消息也很難再掩蓋多久,到時候左耳、蒼禹他們上萬年前的死敵,要是還在,怎麼可能一點都無覺察?
想到這裡,陳海也是頭痛,但他這時候一雙血紅色魔瞳盯住沙天河,冷冷一笑,問道:“怎麼,我身爲魔族,就不能參悟姜真君的天地山河劍了?”
沙天河微微一怔,細想也是,這些年來,萬仙山及崇國諸大宗門,並沒有聽說哪個天位境人物參悟天地山河劍,難道眼前這頭青鱗魔,真就是洗去魔性、皈依宗門的正宗魔物不成?
沙天河一時也是糊塗起來。
陳海振身而立,這時候隱隱感知到遠處又隱隱有魔煞掠來,想必是魔族孽境殿少君泰官往這邊追來了,問沙天河道:“這次沒能斬殺韓三元真是可惜了,沒想到他的底牌不少,但他現在也成了敗家之犬,下次再遇到,沙大當家大概就能夠一雪前仇了——沙大當家,這時候跟我回北陵塞養傷去?”
換作之前,沙天河是絕不願隨陳海去北陵塞的,畢竟此時的姜雨薇還沒有資格跟能力庇護他,但這一刻他改變了主意。
就算是陳海身爲魔族,但他掌握天地山河劍意,就極有可能會被姜寅直接收入門下修行——這在萬仙山不是沒有先例的。
畢竟修煉到道丹境後期,就能夠變化身軀,修行最終還是隻問道心、直指神魂的事情——人亦可入魔,魔亦可修道,這對沙天河這一層次的人物來說,已經不是多麼難以理解的事情了。
這種情況下,沙天河認爲即便姜雨薇不行,陳海最後也能給他庇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