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那幾個骷髏國士兵準備逃跑的坐騎,以及涼涼的鬼旋風,秦港香卻將暗器收斂起來,控制意念翻好袖子,昂着首冷冰冰地走了過去,張了張嘴,似乎是想罵什麼,但卻不知道該罵什麼,似乎也是不太狠心。
她只是走近幾步,把那朵黑色的茉莉花插在自己的胸前,用戴着堅硬納米合成戰術手套的左手輕點了兩下黑色的茉莉,隨後再慢慢地擡起右手,撕下了黑色鋼盔上了電子黏性褐色的南山區旗貼,露出了貼在背後的、一朵與百十年前一模一樣的、純黑做花,但是花角帶血的電子黏性茉莉花貼,再嚴肅地靠近幾步,將右手手掌攤開捂在心口前的那朵黑色茉莉花上,鄭重地凝視着鬼旋風那已經有些呆滯的雙眼,似乎也想傳遞些訊息給他。
從我的角度,我能看到她的眼淚在眼眶中打轉,也能看到她很憤怒地咬着嘴角,捏着拳頭,似乎有很多話想罵,但張開嘴之後,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在身邊警戒的南山士兵們則也是十分震撼地望着女性長官頭盔上那朵黑加紅的茉莉花,有的震撼得嘴脣不自覺地上下蠕動,有的則也是默默無聲地撕掉頭盔上那層褐色勾邊的茉莉,露出黑色打底的染血茉莉,隨後一言不發地凝視着自己的長官。
秦港香掃視了一眼那些露出另外茉莉圖案的士兵們——他們的人數是這支小隊的百分之九十九,而震撼得沒有說話,也沒有反對的士兵,是那百分之一。
見狀,秦港香的眼睛中淚花泛得更加洶涌,眼神中閃過一絲驕傲的光芒。
但是,再看向鬼旋風時,她眼神裡又多了許多分無奈。
望着鬼旋風又吐出好幾口鮮血,命不久矣的樣子,秦港香於心不忍地背過身去。
一名黑衣士兵緩步靠近她,注視着垂下頭,眼神十分複雜的她。
秦港香無意間哼了一聲,最終再次擡頭,用複雜的眼神看向那名士兵,揮了揮手,擺出幾組手勢,士兵大概就明白了她的意思,同樣只是點頭回應。
士兵先是默不作聲地走上前去,敏捷地蹲下,硬是將他那已經被吐出來的血濺成全盤鮮紅的骷髏頭巾一把摘下,隨後用一根手指托起鬼旋風的下巴,冷漠地對他問道:“你愛黑色的茉莉花?”
士兵語畢。
本來,我認爲鬼旋風還會露出那種毫不在意的犯賤神情。
可是當士兵說完這串話以後,嘴角仍然在滴滴答答地流下血珠、本來看上去已經快沒有任何聲息的鬼旋風居然挺足精神悶哼了一聲,漸漸無神的眼睛中甚至還泛起委屈的淚花,看樣子是有很多東西想訴說。
但因爲受傷太重,他已經無力反駁和辯解了,只能顫顫抖抖地靠着膠囊,認栽似地聽着士兵的數落。
“黑色的茉莉花裡面,是南山人不願回憶的痛苦,是南山人最難過、最身不由己的事情!”士兵看到鬼旋風的眼淚,根本不屑一顧,恨意倒是接近極限地突然爆發而出,一字一句地說着:
“我曾經也認識你,是你的友列,你可以在下地獄後,猜猜我是誰!”
“呃……”
聽到這句話,鬼旋風的雙眼瞪得更大了,他面露痛苦萬分的表情,冰冷的眼淚從眼眶中斷斷續續地滾落下來,沖刷掉臉上部分吐的血染紅的痕跡,喉嚨也不自覺發出癱瘓的人躺在牀上無可奈何纔會有的嘶啞的聲音,像是在求面前的南山人不要再繼續說下去了,他的承受能力也到達了極限,已經徹底崩潰了,也已經徹底後悔了:“對……不起……我不該……”
“哈哈。你不是對不起我們,你對不起你自己吧!”另一名蒙面士兵見到他即將暴斃之前那副悲慘的嘴臉,於心不忍地背過身去,冷冷地接過他的話。
“不……不……是……呃……”
“你這樣過激,做出那麼多惡劣至極的事情,不就是想和南山人重歸於好嗎?”那名士兵高冷地昂起首,用居高臨下的眼神注視着越來越無力的鬼旋風,冷冰冰地繼續擡起他已經無力昂高的頭,咂了咂嘴,眼神閃爍,卻假裝淡然地開口道:“還在否認?那我就讓你在死前死個明白。”
“嗬……嗬……”
鬼旋風用不甘的眼神死死地瞪着這名士兵,像是被冤枉了那般,嘴中鮮血不斷翻涌而出,喘息也變得愈加頻繁,似乎是有許多話想要交代,但已經無法說出一個詞了。
“你說,你很愛南山,你卻寫了許多篇南山戰爭爆發腥風血雨的小說創作文,讓好多南山人嚇得賬號都註銷了,卻因爲照顧你的情緒而沒有跟你講。試問,你懂南山人嗎?你瞭解我們的土地,瞭解我們的神靈嗎?”
“呃……”鬼旋風全身都在止不住地打着寒戰,他痛苦地抽搐着,痛苦地回憶着過往,腦海裡也閃現過一幕幕曾經披着假皮囊欺騙別人時和別人相處的段落。
——“點贊這條,即可贈送印象一份!”
“啊,是旋風。旋風是個很好,很勵志的人呢,也很努力,但是最近創作的東西似乎有點太奇怪了,一言難盡啊。”
“一言難盡,你這是在話裡有話地罵我呢?絕交!”
——“旋風,我有些事想和你說……”
“什麼事啊,你說吧。”
“你最近寫的東西,似乎讓大家有點害怕,南山的大家最不喜歡自己的故鄉腥風血雨,也肯定不會支持胡亂描寫他們的神靈,你還是停止創作,認個錯吧。”
“爲什麼!!爲什麼!!我是愛南山才這樣寫啊!我纔不會停止創作,創作是自由的,南山不是也一直嚮往自由嗎!!!到底是誰在說我,我要去公審他們!”
——“這個人啊,不僅對人不禮貌,而且還不尊重南山。”
“對,他當時用南山作爲戰爭題材,寫什麼大學校園遭到屠殺血腥一片,還詆譭我們的神靈,讓我嚇得都快死了。”
“我被嚇得直接把手機都關了,還去神靈像前跪了好久!”
“不瞭解南山還自稱愛南山,好惡心。有人說他的殘疾是裝的,你們要不要仔細回想一下?”
“對……不……起。”
強烈的痛楚將鬼旋風的思緒從回憶中拉回現實裡,望着雙眼皆充滿憎恨的、曾經的朋友們,他終於用真誠但無力的口氣說出了這三個字,隨後再次抽搐一下。
“一句對不起便有用,可以抵消一切罪過的話,還需要軍人,警官做什麼?”那名士兵望着鬼旋風也沒力氣說話的樣子,直接接過了他那吐得十分艱難的話語,替他說了下去,深吸一口氣,閉上眼睛,冷漠地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