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寂又漆黑的夜空隨着時間推移逐漸變得將白不白,將白不白的天空又漸漸泛起魚肚白。僅僅是這樣一個常人眼裡早就習以爲常,甚至可以說普普通通又不以爲然的變化,卻給我帶來“不管先前被籠罩於怎樣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之中,只因痛苦而半途沉淪可能就再也等不到天亮的一刻,而努力堅持則終將迎來破曉黎明”的感悟。
透過預備役休息室的電子玻璃滿懷希望地向裡面望去,已經穿好特編制服而坐在電子牀上的我的心情可謂十分舒暢,我原地張開雙臂伸個懶腰,臉上的表情是顯而易見的十分欣慰。畢竟如果換做幾個月前,還沒等我完全放開雙手可能已經就失去平衡朝後面倒去,而現在我的腿部不僅有正常的觸感,整個身體也能夠很輕鬆又很好地維繫平衡,甚至原地一口氣跳繩好幾百個、做一些在外人眼中看上去酷斃的戰術動作也不在話下,用腿和機器人來一場格鬥比拼、和特編連隊的戰友進行友誼切磋腿法技巧等,這些也是順風順水就能做到。
我擡頭望向玻璃牆上的藍色數字,再看看桌子上擺放的兩顆藍色止疼片和玻璃杯裡面的水,想到任我行那個嘲諷臉用譏笑的口氣對我進行的善意提醒,以及龍榮和向東飛等人告訴我的“儘管你現在能夠比正常人更牛掰,但你畢竟還是接受了改造的殘障士兵,這個疼痛是比較難避免的”,於是立刻動動身子讓兩腳觸地,伸進特戰部隊定製的43碼的黑靴裡,雙腳頓時感到較爲舒服和放鬆。
別看這黑色靴子外表和電子機械時代的東西彷彿不沾絲毫邊際,實際上也是用現代最先進的合成材料和電子納米技術製作的,十分輕便又透氣,也能有效減輕腳的勞累和壓力,士兵穿上後站一整天崗都不會覺得腳痠,在山地行走的時候也能保證腳不可能被磨出水泡;它也能感受到腳的發力與否,如果是踢出去的、被判斷爲有攻擊性的力量,它的外部材料則是會變得像堅固的石頭一般堅硬,從而給敵人造成更大的力量傷害,大概可以將原本的傷害力翻兩到三倍。它的合成原理十分複雜而繁瑣,單是製造一雙的價格就和一把普通的激光小刀對等。因此,軍區爲了讓所有的部隊都能提高戰鬥力,也有花費大量金錢和時間投入這種作戰靴的生產,特編第一作戰連則算是第一批拿到這種先進靴子的精銳作戰部隊之一。
我從桌上平淡地拿起玻璃杯,將兩顆藍色的止疼片送入嘴中,用堅定的目光睇了一眼,和着水一口氣吞嚥下去。止疼藥片沾染上唾液而化開一些的苦味仍然在我的嘴中蔓延,使我一如既往帶着堅毅表情的大臉露出一絲苦澀的笑容,再度將水杯遞到嘴邊,把裡面的水一飲而盡以此沖淡口中遺留的藥物粉末,苦澀感這纔像大海潮水退去一般稍微消散。
這種最新型止疼藥名叫布培芬,是抑制改造術後神經痛類型的國家管制性藥物,一般出現在醫院和特殊軍隊。之所以說是“管制性藥物”,是因爲這種藥物需要嚴格管控,正常人不能隨便亂吃,隨便亂吃反而會造成正常人的不舒適,超過一定大的劑量甚至會中毒或者死亡。
但連裡需要每天服藥的不僅是我,還有許許多多因爲傷殘後經改造而感到不適的士兵,或者一些心理障礙和精神障礙的殘障軍人。
就以特編第一作戰連正連職上尉芮娜來講,作爲一名躁鬱症患者的她,現在每天需要依靠一種快速幫助她穩定情緒、一種幫助她進入正常睡眠的藥物、一種讓她的病狀完全控制的藥物來維持正常生活和戰鬥力,第一類藥物名叫“丙硝鹽”情緒穩定劑,是以最近幾年新發現的“丙硝鹽”作爲藥物的基礎成分,普通市面上價格十分昂貴並且不計入醫療保障,一般的雙相情感障礙患者也許會難以負擔;第二類藥物的名字則是十分藝術化——它名叫“好夢”,裡面帶着頂尖市面安眠藥的成分。第三種藥物名叫“無幻酮”,名副其實地說,這種藥物是近兩年來研製出的、能夠讓精神障礙患者的臆想幻覺敵意的症狀消失到徹底的化學物質。
無幻酮和好夢同樣也是價格昂貴且暫時無法計入醫療保障的藥物,但是大家都一直相信,終有一天所有的精神障礙患者都一定會吃上讓他們完全穩定、步入康復的藥物,也許還需要一點時間,也許只是在不久的將來。
而原本是三肢癱瘓的任我行、以及被炮彈炸到失去雙腿的向東飛也需要每天服用兩粒布培芬,被震盪彈炸至雙耳失去聽力、但現在因爲植入改造手術和與正常人幾乎無差異的龍榮則是也需要服用一種名爲“布塔芬”的止痛藥物來緩解他時不時會發生的“炮火震盪後遺症”,還有許許多多的士兵——可以說是連隊裡的每一位士兵,都有着一段屬於自己的傷痛經歷,身障的士兵就算是改造後還多多少少需要依靠外界藥物的輔助才能維持戰鬥,心理和精神障礙的士兵則是更需要完全依靠藥物穩定。
我的手輕輕觸碰上玻璃,玻璃裡則是彈出來我的影像——重新站起來的我臉上貌似更加有光,一米七八左右的個頭和精幹的身材也顯得我的身影更加帥氣。我滿意地對着鏡子裡的大帥哥露出自信滿滿的笑容:“那就祝我考試能過,順利成爲特編部隊中出類拔萃的一員?”
我用意念打開衣服的口袋,伸手掏出同樣跟我本人一樣帥氣的超智能手機,望着那些網友給予的鼓勵,以及關係很好的林茉莉留下的“加油”,我堅定地轉向玻璃門,感應到我視線的玻璃門即刻向兩邊化開,但迎面撞上的正是身着特編第一作戰連制服、以及普通防穿透甲的任我行。
普通防穿透甲就像幾百年前的防彈衣一樣,比較輕便,但是抵擋效果並沒有很高,一般用於小型任務和平時的訓練之中,能夠順利抵擋1000米外的激光射線,但是還是會被開出洞;能夠抵抗一個高爆電子雷的威力,但穿着它的軍人可能還是會被炸傷肢體;無法抵擋太過於近距離的激光穿透,也無法抵擋穿透彈。
望着任我行身上的普通防穿透甲,我再一次回想起那場使我癱瘓、使之前所有的兄弟都犧牲、使女友不明下落的戰爭。
尖刀班的戰鬥實力非常強大,但那些入侵的外軍也各個都是退役特種部隊成員,且是有預謀地對邊境進行騷擾,並且人數幾乎與部隊持平。尖刀班負責在當地進行保衛聯防的時候還來不及換上重型防暴甲,防衛連和恐怖人員就已經突然交火成一團糟糕的樣子,這才導致士兵們傷亡過於慘重,戰役十分慘烈,我方軍隊稱必將爲犧牲在邊境的作戰部隊報仇,但那名躲在境外的狙擊手卻到現在仍然沒有落入法網,只有聽說他是外籍最高價的僱傭兵組織者之一,和我一一樣屬於狙擊手,代號裡面也有個風字。
但這一切不僅是防穿透甲未來得及穿上的問題,還有我的遲疑,這份猶豫帶來的罪孽。
我被稱爲是把邪惡的傢伙都給一刀斬的風,是奔馳在正當軍旅生涯上的人,是奔馳在正軌上的主角,那名傢伙則是完全不同的性質,他十分狡詐陰險,手段極度殘忍,經常利用屬下的人頭去掩護自己,出沒的地點較爲神秘,後臺強壯無比,生存力和戰鬥力也是外籍戰鬥人士的頂尖水平,負責追捕他的軍隊有許許多多遭到暗算和埋伏,也已經再也回不來,所以鬼旋風這個代號簡直可以稱爲名副其實。
但我的確配被稱爲……?我不確定。
“……很感謝你昨天的提醒,我吃藥了。”我的記憶被拉回現實中,感激地對着任我行點點頭。
“那就走去參加筆試啦,不過我早就已經大發慈悲地提醒了你,你不一定能夠過喔?如果不過的話還是要回爐重造的吧?”
任我行意味深長地笑着,這讓我覺得這次考試並不是簡簡單單地答題,也不太像是普普通通地考選擇,反而很類似一場腦筋急轉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