頓了頓,檀煙見他笑得差不多了,才說:“我感覺之前有人在盯着我——後來我利用商場鏡面牆觀察了一下,發現在高樓……嗯,具體幾樓我忘記了,反正就是高層部分——確實有人在盯着我,不是錯覺。”
周恆面上的神情已經可以用驚恐來形容了:“鏡面牆?看那玩意兒和看哈鏡有什麼區別,還有那麼遠的距離——你,你其實是妖怪吧?還是說你在炸我?”
檀煙沒聽明白什麼叫做“炸”,但是這並不妨礙她繼續說下去:“當時你手上那這個墨鏡,穿着白色襯衫和休閒西裝褲,沒有打領帶,腳上穿的什麼沒看見。”
頓了頓,滿意地看見周恆面上越來越明顯的驚訝神情,檀煙才繼續道:“你換衣服的速度真是慢死了。”
周恆現在穿的是一套海藍色的運動服,短袖短褲,腳上是一雙銀灰色的沙灘涼鞋,整個人休閒青春勃發但並不顯得銳氣逼人,很讓人舒服的裝扮。
周恆當然不可能跟檀煙說他從高層消失的這段時間並不全都用來換衣服,他還要設計兩人見面的第一句話應該是什麼好嗎?
只不過現在看來,一切都沒有解釋的必要了。
周恆之前爲了所有的浪漫,想要等着熟識了之後,讓檀煙主動告訴自己她的情況,就忍着沒有去調查她,現在看來,這個決定倒是有些不妥了。
從小到大的教育都告訴周恆,不要委屈自己,他背後的資源和手上握着的權利已經足夠他在不傷害人的情況下活的肆意瀟灑,委屈求全這種事情,不應該他來做。
這麼想着,周恆也就很是自然地問了:“你的能力好驚人啊,可是你身上沒有殺氣,整個人看上去也很乖巧正牌。嗯……你是軍人?”
這下輪到檀煙驚訝了。
怎麼說呢,她今天出門,特意選了一套看着很溫柔、沒有什麼殺傷力的服裝,已經將她身上幾乎是根深蒂固的軍人氣質給掩藏了不少,尋常人猜想她的身份,頂多會猜測什麼別有天賦的武術少女之類的,全然不會往軍人方面去想。
畢竟現在女兵出彩的很少,長得好看又常年呆在軍營的,大部分都是文藝兵,而文藝兵絕對不可能練出譚琰那樣的眼力。
實在不知道應該說是周恆的判斷力太驚人,還是他瞎蒙的運氣太好。
周恆笑眯眯地跟着檀煙漫無目的地在商場中逛,走馬觀花地走完一層,就往樓上走去:“你一點都不好奇我是怎麼猜出來的嗎?”
“果然是猜出來的啊。”檀煙抿了抿嘴,“因爲我鋒芒太露?”
周恆很不給面子地噗嗤一聲笑了出來:“你哪裡有鋒芒?”之前檀煙甩開那一羣少年和兩個學生妹的樣子,就像是一個在鬧彆扭的孩子,哪裡有什麼鋒芒!
檀煙被周恆笑得有些惱了,眉頭也皺了起來:“給我認真一點!”
周恆吐了吐舌頭:“好吧好吧,我有一部分是猜的,但是大部分都是有依據的哦。”
檀煙看着周恆的眼中帶上了好奇。
周恆神秘一笑,湊近檀煙耳邊,低聲道:“因爲你的手。”
檀煙驚訝低頭——她的手?
在鳴鳳城附近的城池探聽到的消息實在是……歐陽流霜都不知道該怎麼說了。
一天之內,他得到的消息很多,但也可以說什麼都沒有探聽到——天知道爲什麼辰風炎會成了沙漠中的王,而譚琰竟然成了那個沙漠寶藏的守護者?
難道是他這幾年沒有來大漠,大漠這邊的風土人情已經變化到了他都不
敢苟同的地步了嗎?簡直悲劇!
更何況那些消息更接近於民間傳說小話本,並沒有實際意義上的參考價值——從這些消息裡面,他只能得知辰風炎和譚琰是在約莫十天前出現在了漠北的沙漠之中,並且先後消失,據說他們曾經藏身的溶洞之中,留下了很多詭異的痕跡。
就連辰風炎和譚琰有沒有受傷、目前具體在什麼位置都不知道啊……那個傳這種謠言的人你敢不敢再不靠譜一點?
進行了整整一天的蒐集情報、分析情報的工作之後,歐陽流霜忽然覺得,他有必要親自動手來確定辰風炎和譚琰的位置,不然就憑着這種亂七八糟的傳言,想要在茫茫大漠之中找到他們兩個,簡直就是天方夜譚好嗎!
輕嘆一聲,歐陽流霜從懷中摸出一個羅盤,抿了抿嘴,咬牙咬破中指,將指尖的血塗抹在羅盤之上,與此同時閉上眼睛,細細想着辰風炎和譚琰的模樣,精神高度集中——“尋!”
隨着一聲令下,羅盤上的指針緩緩動了起來,細微震顫着往北方指去。
“北?”歐陽流霜有些疑惑,但並未多做他想,畢竟以他現在殘存的能力,這個羅盤只能發揮出在洛未手中一半不到的力量。
也就是說,就算有了歐陽流霜的血作爲力量根源,羅盤最多也只能指出方圓十里之內的位置,若是出了十里,便要重新指示才行。
歐陽流霜看了看自己的中指,想着接下來的日子裡要不斷地將中指咬破以血來供養羅盤,簡直生不如死——辰風炎、譚琰,你他孃的讓我花了這麼大的代價去尋找,要是沒有讓我看見你們兩個都好好的,就給我等着吧!老子一定饒不了你們!
待到夜幕低垂,歐陽流霜根據現在的氣候,大體推算出了沙漠之中的氣溫,在小城之中買了大量的禦寒衣物,又買了兩匹駱駝,帶上大量的水囊,沒讓一個人指引,孤身一人進了荒漠。
而此時,譚琰正抱着印主睡得天昏地暗——在譚琰滾上牀的時候,暗說自己要出去一趟,大概一晚上都不會回來,於是,等暗出門之後,譚琰就抱着印主仰天無聲大笑三聲,把自家兒子卷吧卷吧塞進被子裡,以安慰自己這兩天都沒有抱到它的遺憾。
印主難得沒有反抗也沒有吐槽,大概也是太久沒有和譚琰睡在一起了,很是溫順地就這麼任由譚琰抱着,一起呼呼大睡。
而辰風炎此時卻並沒有安眠,他和客棧老闆娘面對面坐着,面上或多或少都帶着點擔憂。
按理說,快馬加鞭從京城趕到西北邊境,只需要十五天的時間,但現在都已經過了二十天了,本應該到達客棧的倖存的辰家人卻還是沒有絲毫蹤影。
客棧老闆娘安慰道:“前些日子就有消息說他們已經到了西北邊境的無名小城,想來是路上遇上了什麼事給耽擱了。你也知道,在整個西北,沒有人敢對你的人下手的。”
辰風炎神情淡淡的,顯然並不認可客棧老闆娘的話,道:“那是在一年前。畢竟在整個西北,沒有人願意惹上一個執掌整個西北邊境軍權的將軍。”
而現在,辰風炎被卸去了將軍職位,身後依仗的辰家被抄家滅門,一下子由原先辰風炎的靠山依仗,成了辰風炎的累贅。
可以說,在旁人眼中,以往辰風炎身上所具備的優勢,在這短短一年之中,已然被盡數消滅。
現在的辰風炎,就他們眼中,就如同拔了爪牙的老虎,雖然依舊有些威懾力,卻已經沒有了讓他們裹足不前的實力了。
更何況辰家一些倖存的族人前往西北
一事,雖然做得保密,但倉促之間難免會被人看出端倪,若是有人有心想要截殺他們,卻也並不是難事。
難怪辰風炎會如此憂心。
客棧老闆娘見辰風炎並不說話,輕嘆一聲,主動道:“不如我去發佈一些懸賞令?”
沙漠之中,總有一些自己的規則,沙匪之間互有聯絡,想要在茫茫大漠之中傳遞消息,其實並沒有外人想象的那麼困難。
辰風炎抿了抿嘴,淺笑着搖了搖頭:“我辰家的人,若是這麼輕易就被人截殺了,想來也沒有繼續培養的必要了。”
客棧老闆娘有些心驚,那些僅存的辰家人是辰風炎在這個世界上僅剩的血脈相連的人了,就連面對這些人,辰風炎也拿不出絲毫溫情嗎?
辰風炎看了客棧老闆娘一眼,似笑非笑:“二孃可是覺得我太過於心冷了?”
客棧老闆娘眉頭微皺,看似有些猶豫,半晌,輕嘆一聲,道:“二孃知道你心裡苦,但是你畢竟還有些能力,他們是你的家人,能保存的話,儘量……”
“二孃說笑了。”辰風炎道,“當我進入辰家墓葬羣之後,我就告訴自己,那個只想着要辰家千秋百代繁榮昌盛的族人,和我已經沒有關係了。”
客棧老闆娘這下是真正驚訝了。
她和譚琰的認知一樣,認爲辰風炎會進入辰家墓葬羣,爲的是讓辰家更好地發展,當然,可能還有一些想要讓這個世界也跟着沒有那麼危險的因素在裡面。
但是現在辰風炎卻說,他對辰家已經沒有感情了?
見客棧老闆娘眼中有疑惑,卻忍着不說,辰風炎也不賣關子,緩緩道:“族長在我進入辰家墓葬羣之前,就和我說了我此行要達成的目的。但是,我進入辰家墓葬羣之後才知道,要想達成那個目的,我的生命就要永久地留在墓葬羣之中,進入辰家墓葬羣永不衰竭的生命循環之中,永遠沒有休止的時候。”
客棧老闆娘的瞳孔驟然縮小了。
辰家這一任的族長就是辰風炎的父親,而辰家墓葬羣之中那詭異的生命循環也就是……永遠沒有休止的噩夢。
更何況辰風炎這樣原本屬於外面世界的生命體,又有着極強的意志力,並且原先的記憶還不一定會隨着循環而消散……
若是辰風炎的生命併入了辰家墓葬羣的那種生命循環,也就是說,在接下來辰家墓葬羣還存在的無盡時間之中,辰風炎會眼睜睜地看着自己的生命,併入別的生命體之中,然後被殺死、吞噬、消亡、重生……不斷循環,沒有盡頭。
太絕望了。
光是想一想,客棧老闆娘就覺得全身發涼,更何況是差一點就要陷入這種噩夢之中的辰風炎本人。
難怪他進入辰家墓葬羣一趟,對於辰家的心態和感情發生了這麼大的轉變——想來任誰知道,自己心心念念要維護的家族,竟然將自己當做是棄子,都會不忿的吧?
客棧老闆娘看着辰風炎略帶疲憊的眼神,忽然間什麼勸說的話都說不出口了。
“再等等,若是三天之後那些辰家的人還沒有進入大漠,那麼我們就發懸賞令吧。”頓了頓,辰風炎道,“畢竟他們手上還帶着辰家世代蒐集的寶貝,總不好這麼流落在外。”
而此時,辰風炎提到的寶貝,正在歐陽流霜的手中。
歐陽流霜很是無語地看着眼前一羣身上帶着或輕或重的傷的年輕男女,再看看他們奉到自己腳下的珍寶,嘴角抽搐,認真問道:“你們爲什麼覺得,我帶着這個就不會引來沙匪?”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