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畢,再不管身後衆人是何反映,自顧地往所住宮院而去。只留下一衆茫然,還有西遙心頭暗暗升起的恨。
是的,她恨!
恨慕容雪,恨東方凌,也恨隱逸。
爲了將心愛之人栓在身邊,她不惜放棄尊嚴,結果呢?
換來的卻是一句“沒有資格”。
推開攙扶的下人,晃晃悠悠地行至隱逸面前。
那一臉的鄙夷之色濃濃帶起,她湊近他,狠狠地道:
“這就是你所謂的計策?隱逸,東盛怎麼會有你這個沒用的太子!”
人羣中,一個嬌小的身影孤零而站。
那是還沒來得及換下舞服的慕容霜。
出神地看着面前這一慕慕,直到慕容雪與東方凌相繼離開,這才步步後退,也悄悄地從人羣中溜走。
女孩苦笑,看來姐姐的日子過得也並不如她所想像的那般順心。
那個未來姐夫實在是太招人眼目了,凌王妃的位置得有多少人惦記啊!
好像慕容雪之前說過來這邊看看就回去找她,如今看來定是要食言了。
她聳聳肩,其實無所謂,本來就沒對今後的生活抱有太多的幻想。
之前確有動了念,但如今看來,人家要處理的事情還很多,肯定是顧不上她這個早就被遺忘的人。
反正明日就要出宮了,她們之間,也許又是一場擦肩而過。
……
先回到宮院的是慕容雪,跟在她身後的是原本跟在東方凌身後去了湖邊,又看到她先走而跟了回來的碧晴。
見她回了院子之後並沒回屋,而是跟無事人一般地坐到迴廊裡,碧晴不知道這人心裡是帶了怒還是怎麼着。
於是小心翼翼地走到她身邊,正在想着如何開口探問,卻沒想到是慕容雪最先開了口來,可是話的內容卻與之前湖邊發生的事全然無關。
“碧晴姐!我找到霜兒了!那個跳舞的遠兒姑娘就是霜兒呀!你幫我去把她接到這邊來好不好?那孩子受了很多苦,我,我總得補償她。”
碧晴無奈地搖了搖頭,也不知道是該說她什麼好。
明明剛發生過一件那樣大的事,怎麼她看上去一點兒都不往心裡去呢?
見碧晴盯着自己並沒動,慕容雪這纔回過神來,而後再道:
“你是不是想說剛纔湖邊的事?那沒什麼,東盛用來噁心人的手段而已,有什麼好想的。”
一句話,剛好落到進了院來的東方凌耳裡。
他不由自主地笑了起來,迎面對上了她的眼,然後豎起拇指做了個誇讚的動作。
他就知道,這般拙劣的手段在他們之間構不成任何威脅。
相處這麼多年,如果誤會能夠輕易在他們中間興風作浪,那他東方凌和慕容雪兩個人,也太失敗了。
“怎麼坐在這裡?”他迎上前去,在她面前蹲下身,“夜裡風涼,進屋去吧!”
慕容雪“噗嗤”一聲笑了出來,然後指了指他這一身溼淋淋的衣物,開口道:“還說我,要進屋去避風換衣裳的是你!我說東方凌,剛經歷了一場香yan,你還真就什麼也不跟我講講?”
她說話時語帶俏皮,實在是沒有半點審問的架勢。
東方凌苦笑,“東盛那太子這些年實在是越活越回去了,我怎麼覺得他那點兒心思還沒有多年以前來得聰明!”
她點頭,“是!隱逸這事兒乾的是有點兒失了水準,不過西遙的表現可實在是精彩。主動脫衣獻身……你看着吧,我們不在意,可是這股風浪定會自此興起。人言可畏,也不要太過大意了。”
“我知道。”他亦沉下面色。
仔細想想,也許隱逸要的並不是他當場的一個承諾,也不是當時就對他跟慕容雪之間的關係造成挑撥的效果。
他所要的,似乎是在這之後閒言碎語。
就算他們當時不在乎,可是日後一傳十十傳百,這事兒早晚會被越描越黑。
到時候誰的臉上都無光,誰的面子也過不去。
但坐享其成的是隱逸,反正丟臉的人是西遙,與他無關。
他冷冷發笑,見慕容雪看過來,於是開口,道:
“看來隱逸還是很聰明。”而後站起身,不再想要繼續這個話題。但也沒離開,而是道:“見到霜兒了麼?”
她點頭:
“見到了。正跟碧晴姐說讓她去找霜兒給接到這邊來住,你看是不是要跟大順的人打聲招呼?”
東方凌想了想,道:
“接過來也好,你們姐妹這麼多年沒見了,霜兒那孩子定是吃了不少苦。”再看向碧晴,“這事兒你去辦吧!”
碧晴俯身應下差事,隨即退去。
待這回廊間只剩下他二人時,慕容雪這才站起身,主動將東方凌的身子扳向一面,然後自己繞到後面去推着他的背,一邊往前走一邊道:
“快點回去換衣裳吧!不然受了風寒可別來跟我訴苦!我去叫丫頭準備沐浴的水,你洗個澡就睡覺。剛纔看了不該看的東西,要好好洗洗眼睛,夜裡不許夢到那個西遙啊!”
東方凌失笑,“我怎麼覺得看見我跟西遙那副模樣在一起,不但沒生氣,怎麼好像還挺高興的樣子。”
她很快做答。
“不生氣是真的,因爲知道是yin謀而並非是你本意,所以我不生氣。至於高興,是因爲我見到了霜兒,我要好好的補償她,再也不能讓她受到一丁點兒傷害。”
說話間已到了他的房間門口,將人推進去之後門自然地帶上,兩個人都沒再出聲兒。
其實東方凌也很想開玩笑一樣地跟她說:那你晚上做夢也不要夢到唐楚。
但他知道,那樣的話會將原本輕鬆的氣氛弄得不快。
唐楚不同於西遙,後者根本未在他心中留在半點位置。
可是前者,卻在慕容雪的心裡死了又活,牢牢地佔據了一處角落。
……
慕容霜怎也沒想到,就在她已經睡下的時候,房門會被人敲起。
她是天歌舞坊的第一舞妓,就算是進了宮來,她的生活也是受着嚴密監視的。
爲了防止她出逃,那些配合她跳舞的壯漢一個個兒全都身懷絕技。
就算是在她睡覺的時候,也有人圍在屋子周圍,以防止有任何意外的發生。
但他們絕對不會在她休息的時候前來打攪,她雖受着監視,但畢竟是天歌舞妨裡面身份最最珍貴的一人。她說要休息,就算是那裡的管事媽媽也不會有半句怨言。
“是誰啊?”輕出言問去。
但聽得門口有人答:
“遠兒姑娘,有位貴主要見您。”
說話的是個男人,她聽得出,與自己一同表演的。
只是,貴主……
不由得輕皺起眉來,強烈的排斥情緒於心頭竄起。
做這一行當的,一般都將有身份的來客稱爲貴主,或者是金主。
而一旦有人跟她說是有貴主要見,那定是下了大本錢來買她一夜的人……
天歌舞坊的媽媽將她的身價下得極高,買她一夜,都夠在順都城裡買上一幢宅院了。
當然,能夠出得起這價格的人並不多,可也不少。
甚至還有那麼很小很小一部份人是不需要出錢的,因爲官大勢大,天歌舞坊招惹不起。
而皇宮這地方,正是這一類人的集中地。
抓着被子的手不由得輕顫,按說這些年來這樣的事她早已經漸漸習慣,可也不知爲何,在見到了慕容雪、見到了東方凌之後,她便開始對自己的現狀生出極大的厭惡。
她甚至討厭自己、嫌棄自己,狠不得將整個兒人都泡在水裡讓沸水助其褪了一層皮去。
她沒有辦法在這樣的情況下接待貴主,如果一定要接,她莫不如去死!
見屋內久久沒有迴音,外頭的人等得急了,又拍了拍門,催促道:
“遠兒姑娘!您給句話,見是不見!”
此時的慕容雪已經站起身,手裡抓着衣物迅速地往身上套,同時四下張望,不時地尋找着能夠逃脫的路徑。
逃跑這件事這兩三年來她已經不再做了,認了命的人,還有什麼可跑的?
可是現在不行!
她不可以在這裡接待貴主,這裡有東方凌和慕容雪在,她沒那個臉。
這時,忽然拍門聲大了起來,緊接着便有人一腳將門端開。
慕容霜此時正一手趴着窗子,一隻腳已經擡起,正準備踩上椅子。
闖進來的男子一看這架式,幾步竄上前來,一把揪住她的衣領將人給扯了過來。
她下意識地抱住頭蹲下身去,這是在捱打時早就學會的自保動作。
可是所想像的事並沒有發生,那個扯她過來的男子確實怒吼着:
“好啊!你還想要逃跑!”
甚至擡起的手已經帶了風聲要往她的腦後拍來。
可卻在這時,忽聽得有一個女子的聲音響起,嬌喝道:
“放肆!”
她一愣,沒太反映過來爲何會有女子的說話聲。
猜測間,那人的話音又起,卻是帶了極大的怒氣對着那男人吼道——
“好好的一個女孩子,被你們說打就打!這大順國還有沒有王法了?”
那男子被她吼得一聲都不敢出,只怒瞪了過去,表示着自己心中的不滿。
來人也不含糊,一見他那模樣,竟是哼了一聲,又道:
“怎麼着?還以爲是你們那什麼歌舞坊?刁民惡霸沒主沒次,說打就打說殺就殺?看清楚了!這裡是皇宮!住在這裡的人可不是平日裡到你們那地方閒晃的達官權貴,這地方住的都是皇族,是姓唐的!你們還敢造次不成?給我跪下!”
女子顯然是很少這樣子凌厲的說話,一番話出口,不由得大喘了幾口氣。
但氣勢不減,那男子也知她說的都是實情,無奈,只得“撲通”一聲跪到地上。
來人也不再多話,自蹲下身來,饞了慕容霜的胳膊就將人往起拉。
霜兒不解,不等擡頭,但聽得那人已經輕聲開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