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一事,明眼人都看得出,就算不是他主謀,至少他也包庇了兇手。
武帝雖說在那件事情上棄了太子選擇凌王,但是太子畢竟是他傾注心血最多的孩子,日後會不會再次牽怒東方凌,這還都是沒準兒的事。
第一批行獵之人此時已經退下,皇帝身邊的大太監又開始宣讀第二輪的比試。
在他的宣讀中,一衆皇室宗親也從各自的坐椅上站了起來。
慕容雪看到東方凌起身,單手褪掉了身後的斗篷,一身利落的短裝展在外,着實精神。
而隱逸這時也開始了準備,一邊活動筋骨一邊衝着常歡道:
“你就跟着拾獵物吧!”
還不等常歡點頭,慕容雪卻搶道:
“讓我去!”
獵場上,每一位獵手都可以帶一位隨從,主要是幫着主子將獵到的東西拾起來,再遞送給幾名專門收集獵物的太監。
“你去幹什麼?”隱逸一皺眉,白了她一眼,“老實呆着,這麼些人,逞什麼能!”
她明白隱逸的意思,也知道自己的身邊越少在人前爆光自然越好。
道理她懂,可是她卻又覺得這是一個很好的機會,因爲那老碩王也下圍場了!
早在那老頭子起身整理衣裝時,一個主意便在她心頭打起。
騎馬射獵,總免不了會發生些意外。特別是像他這個年紀的老頭兒,如果是馬驚了不小心讓他掉下來,亦或者是所貓之物突然反撲,都很有可能致了命去。
如此機會,她怎能錯過。
“我一定要去。”一邊說着,已然學着衆人的樣子將純白的斗篷自肩頭去下。“我的騎術不差,比你的書童強多了。”
“你這人……”常歡鼻子沒氣歪了,“爲了達到目地,就一定要踩住別人的肩膀嗎?”
慕容雪樂了,轉過頭像是看陌生人一樣的看向常歡。直到對方被她瞧得都有些不知所措了,這才道:
“沒想到一個書童也能講出這一番道理,看來一朝太子選擇你做書童,也不是沒有道理的。”
常歡被堵得啞口無言,這種打一巴掌再給個甜棗兒一般的嗑兒他真不知道怎麼再繼續嘮下去。
於是一跺腳,低頭衝着隱逸道:
“主子,您自個兒分分吧!看看到底要誰跟着。”
隱逸皺眉看向慕容雪,他知道,這丫頭既然如此堅決地要跟着一起下圍場去,一定是有她的目的。
可是他不想在這個時候生事,東盛在炎赤面前本就矮了半截兒,他是東盛太子,如果慕容雪跟在他身邊的時候惹出麻煩,那就不是他一個人的事,很有可能關乎到另一個國家。
“常歡跟着!”他收起一臉漠然,很是認真地盯看着她,而後堅定地道:“我說——讓常歡跟着!”
“你怕了?”慕容雪冷冷一笑,“你怕我給你惹麻煩,所以不敢讓我跟着?”
“用不着激我!”他搖頭,“孰輕孰重的道理我比你明白,激將法不是對什麼人都管用的。”
“你若攔不住我呢?”她擡起頭,直對上他的眼,“我問你,若是攔不住呢?”
隱逸一愣,隨即竟是輕聲笑了開。
然後不再歸整衣衫,而是一側身,又往椅子裡坐了回去。
“你看,我要是說我身子不適,這一輪就不參加了,你又能如何?”
慕容雪也不說話,見他坐回了椅子,自己也又重新站回到他身邊,輕聲道:
“那就都別去了。我是無所謂,只怕這炎赤國的所有人都會暗裡笑你東盛沒本事,來個太子還是體弱病虛的。怪不得東盛要被炎赤收爲附屬,看來這都是有根有據的。”
“好厲害的一張嘴!”隱逸輕輕搖頭,不明白爲什麼一對上這丫頭,自己總是會在脣齒間敗下陣來。第一次如此,到了現在,還是如此。
“皇上!”兩人你一言我一語辨得正歡,忽聽得一個熟悉的聲音高高地揚起,隨後又是幾聲高笑。“皇上!光打動物有什麼意思!老臣到是有個全新的玩兒法!”
說話的人是碩王,一聽到這個聲音,慕容雪條件反射一樣地感到了一絲噁心。
老碩王的話引起了全場的的興趣,甚至幾個不曾言語過的妃子都跟着擡起頭來,想聽聽這全新玩兒法是什麼樣兒的。
“哦?”武帝也樂了,衝着自己的哥哥點頭道:“碩王快說,朕也想聽聽這獵還能打出什麼花樣兒來!”
老頭子嘿嘿一笑,上前了一步,指向場外那一堆剛纔那一輪人獵來的動物,道:
“皇上您瞧,光打這些個東西有什麼意思!貓貓狗狗的,不好玩!依臣看,咱們莫不如……獵人吧!”
譁!
此話一出口,場下一片譁然。
任誰也想不到這老碩王竟提出了這麼一個驚人的主意。
有膽子小的妃嬪嚇得以袖掩住口,紛紛往武帝的方向看了去。
對於這個提議,武帝到是沒有太大的反映,只是看着老碩王,問道:
“不知碩王所說的獵人,是獵什麼人?”
“自然是奴隸!”老頭子說得理所當然,再伸手往下一指:“皇上您看,下面那麼多奴隸站着,咱們莫不如就讓每一位下圍場的行獵之人都送一名奴隸出來。先放她們在林子裡頭跑一陣,然後咱們再追進去。以一個時辰爲準,誰獵的多,就是誰贏!”
說這話時,他的目光似不經意地飄向隱逸所在的方向。
在看到慕容雪的時候,有一絲貪婪閃過,卻又馬上被痛恨所替代。
繼而轉回頭,又衝着武帝道:
“莫不如就現在站在各位親貴最近的一個吧!就選現在站得離主子們最近的一個奴隸卻當獵物!”
“嗯。”武帝隨意地應了一聲,而後看向場下衆人,開口道:“朕沒意見,你們意下如何?”
有人苦笑,皇帝都擺明了態度說是沒有意見,誰還能再說什麼?
其實想想也無所謂,炎赤國最不缺的就是奴隸。
奴隸對於他們來說無外乎就是一個個會呼吸的玩物而已,是生是死自然都由主子說了算。
之前太子在宮裡弄了那麼個奴隸房出來,武帝其實是想要睜一眼閉一眼的。
只可惜他玩人不成,最後竟然把自己的minggen子都搭了進去,這才讓武帝勃然大怒下令拆除。
見場下衆人都沒有意見,老碩王樂了,一回頭,衝着下頭的人道:
“各位侄子,如果你們捨不得身邊兒的那一位,想換換,也不是不行嘛!”
他這麼一說,更沒有人願意換了。
要是換,那就是婦人之仁。做爲一個主子居然捨不得奴隸,那叫什麼事兒?
見大家都沒有異議,武帝大手一揮,立即有幾名大力太監衝上前去,將衆皇子親貴身邊的奴隸一個個抓來扔到了場中央。
一時間哭喊聲大起,奴隸中有男有女,甚至有很多都還是不大的孩子。
聽說自己要被當成獵物任人獵殺怎麼能不怕,一個個兒哭求着自己家主子救命。
可是這種時候,又有哪個主子願意出手相救呢?
東方凌身邊被抓走的人是碧晴。
她就是東方凌的近侍,直到有了慕容雪的出現她伴在東方凌身邊的時間才少了些。
如今慕容雪在隱逸那裡,隨侍的任務自然是要再撿起來。
自己被人押走,碧晴並沒有同其它人一樣哭喊,但心中也是有怕的。
沒有人不怕死,哪怕是她跟了東方凌這麼多年,看慣了殺戮也習慣了冷酷,但是危難當頭,到底還只是個柔弱的女子。站在中間的空場上,身子已然開始瑟瑟地發抖。
再向東方凌看去時,對方也正向她望來,然後輕輕點頭,再搖了搖手。
碧晴明白,那意思是告訴自己放心,沒有事。
於是她安心地站在場中央,冷眼看去這一切,再沒半點驚慌。
東方凌就是有這樣的本事,只要他說沒事,那就一定沒事。
炎赤國的奴隸制周邊各國早有耳聞,但是真的親眼所見那還是另一回事。
隱逸來這一趟算是見識不少,但是眼下這集中的殺戮給他的震撼卻還是不小。
正呆愣間,已有太監往他這邊走來,到了近前瞅了瞅慕容雪,沒有直接抓人,而是衝着隱逸一俯身,道:
“隱殿下,您下圍場嗎?要是下去的話,奴才們可就要將這位姑娘帶走了!”
他到底不是炎赤的人,下人們不好直接過來拿人,總要問上一問。
但是這一句問卻又實在像是帶着諷刺,就好像是在問隱逸你是否還有比試的膽量?
隱逸微怒,自是不願意被人小看。
但事關慕容雪的性命,在這種時候讓他點頭應下,他也實在是下不了那個狠心。
自思量半晌,心頭怒氣一點點被壓制下去,終於還是衝着那太監輕搖了搖頭——
“算了,本王身子也有些不適,這次行獵就……”
“我跟你們去!”他的話還沒說完,慕容雪卻先他一步走上前,看都沒看那兩個太監,自顧地就往場中央的奴隸堆兒裡走了過去。
“阿珠!”隱逸急呼一聲,前面的人卻沒有住腳,甚至理都沒有理他。
他氣得拍椅子把手,長嘆一聲:
“罷了!本王也去!”
見他應了下來,那兩個太監也沒有多留,一轉身便走開了。
站在後頭的常歡也嚇得不輕,再怎麼不喜歡慕容雪,可總也不好看着她去送死。
更何況是這麼殘忍的死法,對於生長在東盛的的常歡來講,實在是太過駭人了。
但是慕容雪不去不行,一來妹妹的仇要報,二來老碩王今日這做法又觸到了她的底限。
那一張噁心至極的嘴臉她實在是有讓其在這世界上徹底消失的衝動。
好好的一次冬圍就在他的三言兩語間變成了一場大屠殺,而那個高高在上的九五之尊居然這麼輕易的就答應了去。
直到這一刻慕容雪才明白,原來在這個世界上,所謂奴隸,根本就是連貓狗都不如的東西。
別說平等,再別提人權,奴隸根本就不是人,所以沒有任何權力,包括——活着的權力。
當然,這兩點都還是次要,最主要的是——碧晴被抓來了。
雖然如今伴在隱逸身邊,但是慕容雪自始至終都認爲自己是東方凌的人。
甚至過了這次冬圍,她就會回到凌王府去。
說是近侍,其實她一直都覺得自己算是東方凌的保鏢,或者說東方凌就是從前那個自己需要效忠的國安局。
如今他身邊的人有難,而那個人剛好還是碧晴,她也就沒了不去救的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