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沒拔出,血跡貼着衣物一股股地流着,沒有噴濺出來。
三個人全都解決,慕容雪的心裡也鬆了一口氣。
她信得過自己的功夫,卻信不過自己這具身體。
所以在很多危機到來時候,她都會下意識地想要逃開。
就算是不得不出手,也會爲自己探好逃跑的路。
比如剛纔,殺了一人之後她是想跑的,但待那第二個人魯莽地站起來之後,她便又放棄。
有這般魯莽之人,想必來的這幾個也不是什麼厲害角色。
既然沒威脅,自然不需要再跑。
三個尾隨而來的人解決之後,慕容雪沒在這林子裡多留。
誰也不能保證這三個人是不是隻是先頭兵,如果在他們之後還有殺手不斷向自己襲來,她可不敢保證是不是還能這樣輕易解決。
在死人衣物上摸了摸沾血的手,這才走回自己的馬前,將繮繩解開,一翻身又坐於馬上。
策馬之前,很是無奈地理了理它的鬃毛,自語道:
“跟着我真是倒黴啊,吃了上頓沒下頓,大半夜的也不能休息。”
話閉,擡手一揚馬鞭,大喝一聲“駕”,隨即揚長而去。
……
就這麼跑了一夜,直到夜色漸散去,這才發現已經到了林子的邊際。
她直了直身子,馬步也慢了下來。
擡得頭來,但見得不遠處有炊煙起,心下一喜,知道定是有村落於此。
便緊着催了催馬,開口道:
“馬兒,快!前面有村子,咱們可以借戶人家歇歇腳了!”
終於到了那炊煙漸起處,果然是稀稀落落的幾戶人家。
有起得早的已經開始張羅早飯,抱柴升生,這才起了煙。
見有一中年婦人在道邊忙活,她急道下馬上前,很是有禮地道:
“這位大娘,我是要往東邊兒去的。走了一夜了,人也困馬也乏,能不能在你家借住半日,過了晌午我就離開。”
邊說着邊自腰間掏了塊兒碎銀子出來往她手裡塞。
婦人沒見過這麼大塊兒的銀子,一下子有些懵了。
再看站在自己眼前的,是一個生得很俊俏的少年,十歲上下的年紀就可以自己騎馬外出,不由得心生佩服。
“使什麼銀子呀!”再將那錢往慕容雪手中塞了回去,“我們這裡山野村戶的,哪有這樣精貴,還興跟人要錢的?”
一邊說着一邊主動幫着她拉了馬,伸手一指前頭不遠的一戶人家:
“看到那兒了吧!那就是大娘家!你這孩子,這麼小就一個人出門。走,帶你歇歇,大娘這就去煮飯,一會兒喝點兒熱粥,再好好睡一覺,啥時候醒了啥時候再走!”
村民總是質樸的,說起話來也親切。
慕容雪放心地跟着她進了屋子,撲面而來的熱氣令身子乍暖,很是舒服。
“喲!”忽聽得屋子裡有個男人的聲音傳來,“這怎麼領個孩子回來?”
那女人趕緊解釋:
“這孩子是路過的,說是累了,想在咱這歇歇。”
“啊!”男人趕緊從炕上起身,走到邊上的小屋門口,一掀簾子,道:“那快進裡屋吧!咱這地兒平時也沒幾個人來,既是路過,就趕緊到裡屋歇着,一會兒讓婆娘給你做些吃的。”
慕容雪再次謝過二人,這纔在兩人熱情的招呼下走進了裡面的小屋子。
這屋子有些簡陋,但卻不髒。被褥也整齊地擺在炕頭,她摸了摸,炕是滾熱的。
婦人跟了進來,幫着她把被褥鋪好,慕容雪又囑咐其幫着喂喂馬,婦人這才點頭離去。
她是真累了,一遇這熱炕頭兒,睏意頓時席捲而來。
便也顧不得許多,解了斗篷鑽進被子裡。暖暖的火炕烘着,很快地,人便入了夢鄉。
長年的特工生涯讓慕容雪習慣了不管是在什麼時候都要保持着半分的清醒,就算是在自己家裡睡覺也不可以完全入眠。
因此,她現在的樣子看起來是睡得極香,可實際上,周圍任何一點響動都沒有逃得過她的耳朵。
就比如說現在!
本是半掩着的房間正被人從外頭悄聲關緊,雖然攝手攝腳的,但鞋底擦向地面時發出的輕微之聲還是入了耳來。
躺在炕上的人本是半分清醒,但就是這一個小動作,卻徹底將她的意識從睡夢中拉了回來。
她悄睜開眼,雙眸眯成了一道縫,但聽得門口的腳步聲漸遠。不多時,卻有人影繞至窗前。
那人影只向上露了半個頭來,然後又迅速蹲下身去。
緊接着,本就不厚的窗櫺紙被人從外頭在角落裡捅開一個小小的洞來。
有黑黑的管子伸了一小截兒到屋內,之後,竟在那黑洞裡冒出滾滾白煙。
她只嗅了一下便立時屏住氣息。
不由得輕嘆,古時候的蒙汗藥還真是無所不在,就連這樣的山野農家都看得到。
一邊想着,一邊將眼睛閉上假寐。
那煙吹了一陣子便收住,之後,蹲在窗子外頭的人也悄悄離開。
她明白,這是在等她自己暈迷,然後再進來收“屍”。
已然聽出外頭的腳步聲就是來自那婦人和她的丈夫,只是慕容雪不明白,這兩個人爲何要行此不義之事?
與自己有仇?
不太可能!
受人指使?
這到是十有八九。
當然,也很有可能是見財起意。
她穿得不賴,出手也大方,如果這一家是刁民,到真是有可能欺負小孩子……
正這樣想着,屋頂上又有聲音傳來。
腳步很輕,卻與外頭那夫妻兩截然不同。
很快地,磚瓦掀起,但見得一副笑臉自上空展了來。
慕容雪納悶地向上看去,那是一個少年,十四五歲的樣子,一張臉白白淨淨的,好像怎麼看他都是在笑。眼睛是彎的,眉毛是彎的,嘴也是彎的。
伸手不打笑臉人,她自炕上站起身,仰頭望向少年。
見她看來,少年衝其招招手,而手又動手般開幾片瓦,示意她從上面逃走。
她搖頭,如果想要逃,她大可以從正門光明正大地走出去。
那對夫妻想要攔住她,還真是癡人說夢。
見她不理,少年皺了皺鼻子,面上露出遺憾。
可是馬上又笑了起來,然後整個兒人都趴在房頂上,以手拄着下巴,也不再勸好,擺明了就是一副看好戲的樣子。
慕容雪也笑了,這個白淨的少年很討人喜,那種無害的笑讓人不由自主地生出了幾許親切。
於是想了想,便也不在堅持自己的主意,而是向四周看了看,隨即下地穿鞋,再借着一對兒木箱子運氣上竄,三兩下的工夫,手就伸到那露了天的房頂。
少年見她跳了上來,趕緊伸手去拉。
很快地,慕容雪便逃出了那被迷煙侵襲的屋子。
直到這時纔敢重新呼吸,調息半晌,不由得苦笑自語:
“真是比唐僧取經還麻煩,步步都是災。”
“你說什麼?”那少年偏過頭來,“唐僧是誰?”
她沒理,只是好奇地看量着這個時刻都在保持着笑臉的少年,然後開口問道:
“你又是誰?爲什麼要救我?”
這時還是清晨,還能見到的幾縷淡雲隨了風絲絲散去,天空碧藍如洗,陽光毫無顧忌的鋪展開來,惹得她下意識地眯住了眼。
炎赤這樣的晴天是很難見的,慕容雪認爲,能長着這樣一張笑臉的少年也是很難見的。
陽光配上他的笑臉,竟讓人有那麼一瞬間覺得這個世界其實很美好。
當然,警覺還在,所以在追問他是何人時,她的一張臉,是冷着的。
少年摸摸鼻子,狠狠地白了她一眼,然後一副悠然自得的模樣半靠在屋頂的煙囪上,道:
“我叫唐楚,跟你一樣是,這對黑心的夫婦的殺害對象。”
慕容雪眨眨眼,忽然毫無徵兆地出手,直向她胸口探去。
那叫唐楚的少年,嚇了一跳,身子下意識地往後縮去,卻不小心一腳踏空,整個兒人都往房下跌了去。
“啊!”他大呼救命。
慕容雪微愣,隨即一個翻身,身子倒掉於屋檐,雙臂下探,一下子抓住了唐楚的雙肩。
“救命啊!殺人啦!”
狼嚎一般的大叫非但沒救得了自己,反而將那對一直藏在外頭的夫婦給引了來。
慕容雪暗罵他一聲白癡,同時扭過頭,以凜冽的目光向那二人望去。
那對夫婦早失去了最初的和藹,本以爲屋子裡的人就是案板上的肉,跑不了。
可是沒想到一個照顧不周,這人不但跑了,而且還跑上房了。
不過好在另一個先跑的此時狀況不佳,看樣子,只要上面的小孩一鬆手,他馬上就可以從房頂上掉下來摔個半死。
“想跑嗎?”長着大鬍子的男人哇哇叫着衝他們奔來,手裡還提着把菜刀,那樣子看起來確實是有些嚇人。
但慕容雪卻只覺得好笑,這種平民在她看來實在是沒有半點兒殺傷力。
她只是鬱悶手裡抓着的這個白癡。
低頭望去,只見那人正揚着一張委屈的臉看向自己,眼睛還是彎彎的,只是笑容有些苦se。
見她向自己看來,唐楚揚着怒氣道:
“我好心救你,你還出手傷人!”怒氣沒維持太久,剛說完這一句,卻又立即變了完全的笑臉,再道:“不過算了,你這麼漂亮的丫頭,本……少爺怎麼忍心生你的氣。哎!快點把我拉上去!”
說着話時,那提刀的大鬍子男人已經到了他腳邊,正準備舉刀往上砍去。
慕容雪眼珠一轉,一眼掃到不遠處的豬圈。
那裡頭還有兩口大胖豬正拱在一起取暖。
於是心裡一樂,手下加了力,猛地一下將人搖起,直衝着那豬圈就甩了去。
伴着唐楚的慘叫,只聽得“砰”地一聲,笑臉少年一屁股砸在豬背上。
肥豬沒想到會有禍事從天而降,完全沒有準備的動物四腿一軟,一下子就癱倒在地。
於是一人兩豬就四腳朝天地一齊趴在豬圈裡不停地喘着粗氣。
“哎喲我的豬哎!”見自家的豬被砸,那婦人不幹了,掄起手邊的棍子就要往唐楚身上招呼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