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里赫和鄭德生的想法完全不一樣,他想的沒有鄭德生那麼複雜,之所以避開了秦堅,找上了青陽蘇家,一來是因爲這青陽蘇家算是他的心腹了,二來便是因爲,百里赫信不過秦堅。
本來奉旨到了青陽城,百里赫還真的以爲只是到這裡來剿匪的,但是他帶人去青陽鎮查看過,那些被殺死的百姓們都是被一招斃命的,乾淨利落,顯然是死於訓練有素的人之手,普通的山匪都是一些烏合之衆,斷然沒有這樣好的身手。
再加上鎮子中人家的財物沒有一戶人家有缺失的,鎮子上有戶大戶人家的糧倉都是滿的,財庫裡更是堆着不少的金銀珠寶,那些山匪廢了這麼大的力氣,屠殺了一鎮子的人,竟然分文未取,這太不符合常理了。除非他們想要的東西比這些財物更重要。
再加上端陽節遇襲,百里赫已經能夠確定,這不是一起普通的山匪屠城事件。他已經將這些都寫進了摺子裡上呈給聖人了,不出意外的話,想來聖人是會在七月底開朝祭典之前召他回京的。
青陽城裡漸漸安定下來,遠在京城之中的攝政王府這幾日也有着十分詭異的寧靜。
蘇夢晗和英親王的婚期已經定了下來,正是在七月二十二,欽天監說了,那一日可是吉日。
蘇家姐妹被強人擄走這件事情,沒有多少人知道,但聖人和皇后娘娘卻重重地嘉賞了蘇家姐妹,尤其是聖人,稱讚蘇家姐妹個個都有乃父風範,簡直是不讓鬚眉的巾幗英雄。
隨着賞賜的旨意一起下來的還有皇后娘娘派來的兩個教養嬤嬤,板着臉的姓江,總是眯着眼笑嘻嘻的姓魯。
蘇夢晗便被徹底關在了霜露閣中,一面養傷,一面學規矩。
蘇夢月受了驚嚇,躲在牀上躺了幾日,便日日帶着刺繡活計來香雪海陪着養傷的蘇夢葉說話解悶。只有蘇夢語,那日回來,醒過來便懨懨的,整個人提不起精神來,王府裡請來的太醫全被她給打發了出去,每日裡都說自己好得很,一點病都沒有。但彩月出去打聽的消息卻說是這些日子蘇夢語沒有一點胃口,幾乎是吃什麼吐什麼,整個人都收了下去。
蘇夢月嘆了一口氣,放下了手中的活計,揉了揉肩膀,道:“三姐姐這是何苦呢?不就是一個宮宴嗎?這次去不成,不還有下次嗎?她是有品階的鄉君,跟我們又不同了,怎麼還這樣眼皮子淺呢?”
蘇夢葉眼睛盯着書上的字,心底裡也跟着蘇夢月嘆息了一回。宮裡的端陽家宴因爲蘇嵐秋遇襲的事情,草草結束了,也不知道是爲了安慰蘇嵐秋還是什麼緣故,皇后娘娘傳來了旨意,說是要在初十這日補一場家宴。
蘇夢語就是爲了這個才死活不看太醫的,若是看出了什麼毛病,她豈不是去不成宮裡了?可蘇夢葉也搞不清楚,這宮裡究竟有什麼東西吸引着蘇夢語,讓蘇夢語的執念這麼大?
本來蘇夢晗要強壓着蘇夢語看大夫的,可是她現在被關在霜露閣中,忙自己的事情還忙不過來呢,對於這個不聽話的妹妹,她實在是沒有太大的經歷了,也只能作罷了。
蘇嵐秋這些日子也忙着查那些黑衣人的線索,王府中一時半會兒竟然沒有人能夠彈壓的住蘇夢語,也就由得蘇
夢語胡鬧了。
“我看着三姐姐當真是瘦得厲害。那日裡我們躲在路邊的灌木叢中,她整個人都嚇傻了。”
蘇夢葉醒過來之後,便從蘇夢月的嘴中知道那日離開了小樹林裡,蘇夢月和蘇夢語的遭遇。
本來兩個人一路上走得好好的,蘇夢月騎術不+,馬背上又坐了一個蘇夢語,這騎起馬來便更加戰戰兢兢了,恰好在一個拐彎的地方,這綁着蘇夢語的腰封一下子鬆開了,蘇夢語便從馬背上滾落下去,底下是個山坡,蘇夢語這一滾就滾到底了。
蘇夢月大驚失色,當下就從馬背上跳了下來,牽着馬,另外尋了一條小路,走到底下,發現已經清醒過來,坐在灌木叢中的蘇夢語。
幸好這下面沒有什麼石頭,蘇夢語一路滾落下來,纔不至於受傷。
兩個人正準備重新回到大路上,卻聽到一陣馬蹄聲,蘇夢月偷偷爬上高坡,矮了身子,就看到十幾個黑衣人策馬而過,當下嚇得又滾落了下來,等回到蘇夢語的身邊,就見蘇夢語趴在地上吐得苦膽水都出來了。那匹老馬也不知道跑去了哪裡。
蘇夢語和蘇夢月嚇得也不敢說話,抱在一起默默地流淚。等蘇夢語吐得差不多了,料得黑衣人也都走遠了,蘇夢月纔將蘇夢語給扶了起來,剛剛走到大路上,虛弱的蘇夢語就又昏了過去。蘇夢月欲哭無淚,這個時候蘇夢語昏了過去,要是一會兒那些黑衣人去而復返,那可怎麼辦。
好在她們的運氣還不算差,正好就遇到了蘇嵐秋等人。兩個人就被塞上了馬車,先送回了攝政王府,蘇夢語也醒了,卻死活不讓太醫診斷,還唸叨着要參加晚上的端陽宮宴呢。
蘇夢月也不知道蘇夢語是不是魔怔了,把這當成一件稀奇事說給蘇夢葉聽,蘇夢葉也只能報以一聲同情了。
“你不用管這麼多,橫豎你中秋節之後就要嫁人了,管她做什麼?”聽得多了,蘇夢葉便從書本後頭擡起頭,勸了蘇夢月幾句。
她算是看出來了,蘇夢月這個人真是刀子嘴,豆腐心。
蘇夢月也不和蘇夢葉爭執了,在蘇夢葉這裡用過了晚膳,再陪着蘇夢葉說了一會話,看着蘇夢葉喝了藥,纔回了六月堂。
大概是吃了藥的緣故,蘇夢葉睡得十分香甜,半夜裡卻忽然驚醒,見牀前坐了個黑影,不由得便驚喜出聲:“你怎麼纔來?”
那黑影子猛然一動,竟然是靠在牀柱子上睡着了。
蘇夢葉便埋怨起來了:“你什麼時候來的?怎麼不把我叫醒呢?”看來御輕寒應該是來了好久了,見她睡得這樣香甜,竟然沒有叫醒她。
御輕寒動了動有些痠麻的雙腿,抱怨道:“你這裡的繡墩怎麼這麼矮?”
蘇夢葉“撲哧”一聲笑出來:“那都是給丫頭們坐的,誰知道你會坐呀?”
她好久沒有見到御輕寒了,再一見面,竟然心中前所未有的快樂,偏偏她自己還沒有察覺,她現在臉上的笑容有多麼燦爛。
御輕寒有些痛恨自己的畫技不好,不然就能夠將蘇夢葉此時此刻的笑容描繪出來了:“你的睡相很是不雅觀。”本來想誇獎蘇夢葉幾句的,可不知道爲什麼,話都到了嘴邊了,卻變成了
這句。
蘇夢葉本來還興沖沖地要下牀給御輕寒倒杯茶喝呢,一聽這話就乾脆縮進了牀角:“我要的東西呢?”
御輕寒還裝傻充愣:“什麼東西?”
蘇夢葉恨得咬牙切齒的:“我上次讓你找來的那塊玉佩呀!”
御輕寒攤了攤手:“我最近事情太多,給忘記了。”
“那你來這裡做什麼?”蘇夢葉氣急敗壞,“你有什麼好忙的?難道又忙着爲霓裳郡主東奔西走?”
御輕寒皺了皺眉頭:“你對她成見太深。她其實是個很好的小女孩,你一見到她肯定很喜歡。”
蘇夢葉偏過頭去:“我喜歡不起來。”
“說起來,她長得和你還有幾分相像的地方。”御輕寒仔細觀察着蘇夢葉的相貌,低聲說道,“只是你的長相太過於偏冷一些,而霓裳郡主卻濃烈得像火……”
蘇夢葉冷笑一聲:“對呀,我是冷冰冰的一塊臭石頭,她是人見人愛的牡丹花,這下子你開心了吧?”
御輕寒藏在面具下一張臉都是笑着的,這是在吃醋嗎?
“好吧好吧,霓裳郡主沒有你長得好看。”御輕寒伸出手,手心裡躺着一塊環形玉佩,和蘇夢葉丟失的那塊有七八成相似的地方,“你看看,我這不是給你找到了嗎?”
蘇夢葉板着一張臉,接過那塊玉佩,塞在了枕頭下面,咕噥道:“算你還有點良心。對了,我讓你找的店鋪地址,你找的怎麼樣了?”
御輕寒用雙眼仔仔細細地看着蘇夢葉的容貌,好像要將蘇夢葉的樣子刻畫在心裡面一樣:“最近幾日朔京正在忙着望月天朝開朝大典的事情,又加上幾位王爺成親忙忙亂亂的,等過了開朝大典,再給你仔細找。”
蘇夢葉想了想,那時候又要忙着蘇夢月出嫁了,趕在中秋節間將這件事情給定下來,也算是給蘇夢月一個新婚禮物了。
兩個人一時之間沉默下來,過了一會兒,御輕寒才輕聲問道:“還疼嗎?”
蘇夢葉看了看自己被包紮好的虎口,又摸了摸脖子,微微搖頭:“當時還算疼,現在倒不怎麼疼了。”一時又想起來,問道,“那些黑衣人你可知道是什麼來路?”
她一開始疑心那些人是御輕寒的人,但她仔細地看了看那些黑衣人身上的服飾,並沒有御輕寒手下人的標誌,便也就放心了,這會兒問問御輕寒,也不過是抱着試試看的想法。
御輕寒冷笑道:“想必你父王應該也知道得比我清楚,這些人不是望月天朝的人,裡頭想來還有蠻夷的人。”
蘇夢葉一驚,這樣說來,他們截殺蘇嵐秋是爲了復仇了。
御輕寒看着蘇夢葉吃驚的神色,微微點了點頭,話鋒一轉,忽然道:“你和襄親王的關係很不一般呀,葉兒,你覺得襄親王這個人怎麼樣?”
御輕寒在蘇夢葉面前從來都是玩世不恭,有時身上殺氣太重,有時又如同千年寒冰,或者滿不在乎的樣子,從來沒有這麼一本正經的溫柔過。
蘇夢葉只覺得身上一陣惡寒:“你不要叫我‘葉兒’好不好?”
御輕寒側過頭,盯着蘇夢葉溫溫柔柔地笑:“葉兒想要我稱呼你什麼?”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