郡王和鄉君成親,卻只給了八天的時間,小門小戶也沒有這樣的道理。那些寒門子弟娶親,就算是出不起聘禮和嫁妝,也沒有說今天說定了明天就嫁的,好不好也得商議上個三五個月,講究的人家就要議親議上個三年五載的。這才顯示出對這門親事的鄭重,也是表示對女方的尊重。
河清郡王和柔霞鄉君的這場親事,在民間看來也跟荒年搶親差不多了。好在這些日子禮部和宗正寺一直在忙着英親王和蘇夢晗的婚事,聖人發了話,就用了英親王成親的全副家事,等於是郡王成親用了親王成親的禮儀。
朝裡朝外的人這才鬆了一口氣,聖人還是寵愛河清郡王的。
於英親王也沒有什麼損失,他成親的日子雖然也就在眼前了,但總要等到七月份,等忙過了這一茬子,再準備他的也不着急。
於攝政王府可就有些變味了。
郡王妃的服制已經趕着做了,這嫁妝可就要斟酌一番了。因前些日子忙着準備蘇夢晗和蘇夢月的嫁妝,誰都沒有顧得上蘇夢語,這樣一來,蘇夢晗和蘇夢月的親事卻要往後挪一挪了。
大件的傢什物件兒是趕不及了,直接從蘇夢晗的嫁妝裡頭往外挑揀。蘇夢月是嫁給工部尚書的小兒子,蘇夢晗是正兒八經的親王妃,這兩個人的嫁妝規格上就不一樣。這會兒也只得從蘇夢晗的嫁妝中拿了。
寧文韻也因着蘇夢語壞了身子的緣故從五福堂給放了出來,她本來就衝着蘇夢語,又怕蘇夢語成親這麼匆忙,王府裡的人會因此看不起蘇夢語,然後在蘇夢語的嫁妝上動什麼手腳,乾脆就將蘇夢語的親事給接了過來。
對此,蘇嵐秋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也沒有說讓寧文韻什麼時候回去。
消息傳到香雪海的時候,蘇夢葉正捧了書看,見對面染星庭的大門敞開着,就朝着白芷努了努嘴:“這是怎麼一回事?”
白芷溫溫柔柔地笑,她的性命是被蘇夢葉給留了下來,不僅是她,那天在場的文竹、文青、秋葵、秋桂,這些人的性命,可都是蘇夢葉給救下來的。
要不是蘇夢葉勸着王爺,她們這些人,不是被灌了啞藥丟到莊子上去,就是被亂棍打死丟到亂葬崗去。
現如今她還是蘇夢葉身邊的大丫頭,安安分分地當着差事。三小姐身邊的四個大丫頭卻被留了下來,說是等三小姐走了之後,那春晴館缺人守門。
側妃也不敢在這件事情上和王爺爭執,另外選了幾個丫頭去做陪嫁丫鬟。
白芷將這些亂七八糟的心思都給按了下去,抿着嘴,笑道:“是高嬤嬤。嬤嬤說染星庭裡沒有什麼花兒,看着單調,就着了花匠要移植幾株花過去。”
上次暴雨過後,全府地勢最低的染星庭徹底被泡成了一汪池子,高嬤嬤辛辛苦苦佈置的院子蕩然無存。眼看着燕海國的來使就要到了,高嬤嬤就裡裡外外地忙亂了起來。
蘇夢葉賭氣一般合上書本:“我這院子裡頭也缺花兒看呢!”
白芷忍俊不禁。平常蘇夢葉總是一副冷靜自持的樣子,可只要事情涉及到了染星庭,涉及到了霓裳郡主,蘇夢葉就好像換了一個人似的,變得像是爭糖吃的小孩子,一步也不肯退讓。
她便屈膝給蘇夢葉蹲了個萬福:“奴婢一會兒就去跟高嬤嬤時候,讓高嬤嬤在
這院子裡種些玉簪花。”香雪海里滿是梅花,到了冬日裡,暗香浮動,五小姐哪裡就缺了花兒看呢。只怕還是不喜歡那位霓裳郡主罷了。
蘇夢葉也覺得自己的行爲太過幼稚,重新撿起了書本,冷了臉色,用以來掩飾自己的尷尬,燒紅的耳垂卻出賣了她。
“五福堂的事情你幫我打聽着,不過要管好了下頭人的嘴巴,可不要亂傳。這節骨眼兒上,傳出什麼話來,我可保不住她們。”
白芷答應了一聲兒,想起蘇夢語給王府惹的這些糟心事兒,也不想去管:“側妃動了二小姐的嫁妝,霜露閣那裡好像有些不滿。”
蘇夢葉哂笑一聲,霜露閣不滿,那是肯定的。蘇夢晗和蘇夢語雖然說是一母同胞的親姐妹,可蘇夢語不曾出事以前,仗着蘇嵐秋和寧文韻的寵愛,就不曾將蘇夢晗放到眼裡。
後來還以爲想要嫁給福親王爲正妃,整天在在蘇夢晗面前做低伏小,帶着丫頭出入霜露閣,把自己作踐得跟僕婦一樣,霜露閣的人焉有不在私底下嘲笑蘇夢語的?
蘇夢語如今算是揚眉吐氣了,寧文韻又疼愛小女兒,生怕小女兒未婚先孕,嫁過去人家會瞧不起她,不僅把自己的體己都貼補給了蘇夢語,還從蘇夢晗的嫁妝裡挑揀東西。就算是蘇夢晗大度不計較,霜露閣的人未免也會心生不滿。
寧文韻這麼下去,早晚得讓蘇夢晗和她離了心。
也不知道是因爲孕吐的關係,還是未婚先孕讓蘇夢語覺得失了面子,不肯再出來走動,直到出嫁之前,蘇夢語也再也沒有鬧出什麼幺蛾子來。
王府裡的人,除了寧文韻哭得雙目紅腫以外,所有人都長出了一口氣。
高嬤嬤更是喜不自禁,花轎子剛出了攝政王府的大門,高嬤嬤就雙手合十,跟寧文韻笑道:“如今三小姐出門子去了,這王府裡的事務,是不是也得交給側妃?”
寧文韻哪裡想得到會有這樣的好事,剛要一口答應,卻見高嬤嬤皮笑肉不笑地說道:“王姨娘那裡,是王爺囑咐了老奴的,老奴不能不經心。四小姐的嫁妝也是老奴一手辦起來的,這會兒半路上丟開手也說不過去。五小姐和染星庭那裡,更是老奴一手經管的。”
高嬤嬤頓了頓,一雙眼睛精光閃閃:“老奴上了年紀了,身上擔了這麼多事兒,未免就有個精神不濟的時候。這二小姐的嫁妝,不如就交給側妃來辦?一來,側妃畢竟是二小姐的生母,又是江南寧氏嫡長女,給二小姐辦嫁妝,也比老奴一個奴才辦的嫁妝體面。
這二來嘛,側妃剛給三小姐辦了嫁妝,二小姐和三小姐一樣,可都是嫁給皇室的王妃,不比四小姐。側妃有了給三小姐辦嫁妝的經驗,再給二小姐辦嫁妝,便更加得心應手了。”
寧文韻雖然對高嬤嬤不肯將王府裡所有的事務都放手交給她打理有所不滿,但是能夠親手打理女兒的嫁妝,寧文韻卻還是十分高興的。
蘇夢葉卻嘴角一勾,裝作漫不經心的樣子看了高嬤嬤一眼,就拉着蘇夢月回六月堂:“四姐姐,我上次看你繡的那個荷包真好看,給我也繡個吧。”
蘇夢月微微笑道:“眼看着就要到我的生辰了,你不說給我備個什麼生辰禮,卻還想着從我這裡撈點東西去,可真是個小沒良心的。”
蘇夢晗跟在兩姐妹身後,也慢
慢悠悠地湊趣:“四妹妹今年想怎麼做生辰?這個生辰可不能夠馬虎了去。”
這是蘇夢月在孃家過的最後一個生辰,自然要好生操辦。但苦於不是整生日,蘇夢月也沒有什麼素來交往好的手帕交,也只能夠在家中擺擺酒了。
她便笑着說道:“離六月六還有些日子呢。到時候再說吧,可有一樣,二姐姐和五妹妹給的禮不能少了去,不然,我可不依。”
寧文韻興沖沖地去拉蘇夢晗:“好阿晗,你妹子已經出門子去了,後天回門,你跟我合計合計要怎麼準備。”
蘇夢晗不動聲色地讓開了寧文韻:“這回門的事情交給徐總管和高嬤嬤就是了,側妃還是回五福堂靜靜心吧。”
寧文韻不以爲忤,蘇夢晗從前就端莊自持,想來這些日子在兩個嬤嬤的教導下,更加有禮了:“畢竟是你妹妹。小語喜歡熱熱鬧鬧的,你幫我看看,到時候要不要請了一班小戲回來。”
蘇夢晗不耐煩應付寧文韻,快走幾步趕上了蘇夢月和蘇夢葉:“明日不如就去我那裡,我做東道,咱們在一起好好商議怎麼過四妹妹的生辰禮。”
自從端陽節被劫之後,蘇夢葉就對蘇夢晗有了很大的改觀。想來蘇夢晗有一個這樣糊塗的生母和那樣囂張跋扈的妹妹,爲了保住生母和妹妹,有些事情也是不得已而爲之。既然她從來沒有沾染過人命,蘇夢葉也就不想和蘇夢晗計較了。
這樣子客客氣氣地交往也挺好。
蘇夢葉便笑着點了點頭:“一切都聽二姐姐的。”
蘇夢月跟着就舒了一口長氣,她是個息事寧人的性子,見蘇夢葉都沒有什麼反對的意思,更是笑着贊同:“那明日裡二姐姐可不要小氣呀,家裡的東西我都吃厭了,不如二姐姐花了銀子,從外頭的德勝樓叫一桌上等的席面,如何?”
蘇夢晗跟着湊趣:“既然如此,你也把你釀的杏花露搬出一罈子來,明天我們不醉不歸。”
三姐妹說說笑笑的,偏巧寧文韻還不知道看人臉色,就這樣從後頭追了過來:“阿晗,你妹妹後日就要回門了,你這個做姐姐的,不說幫着我張羅張羅,怎麼還只顧着吃喝玩樂去?”
蘇夢晗深吸一口氣,看得出來是在極力壓制自己的怒氣:“寧側妃這是什麼意思?不是說了嗎?這回門的事情自然有徐總管和高嬤嬤料理,我一個未出閣的女兒家,插手這樣的事情,總歸不好。”
“有什麼不好的?”寧文韻急了,幾部趕上來就拉住了蘇夢晗的胳膊,“小語畢竟是你的親妹子,你一個做姐姐的,給妹子辦回門宴誰又能說理去?四丫頭的生辰禮還在六月裡頭,又不是整生日,過不過有什麼打緊?你又着的什麼急?等辦完了你妹妹的回門宴,再去商議也不遲呀。”
蘇夢晗很想就這樣甩開寧文韻的胳膊,不管不顧地鬧上一場,可她現在身邊有宮裡頭派來的教養嬤嬤,要是她對生母如此無禮,這兩個嬤嬤回去稟告了貴人,她以後的日子可就不好過了。
蘇夢葉是個有一說一的性子,從前看蘇夢晗不順眼,便時時處處都挑蘇夢晗的不是,如今知道蘇夢晗的性子,反而對蘇夢晗這種境地有些同情了。
她便上前挽住了蘇夢晗的胳膊,衝着寧文韻皮笑肉不笑地說道:“寧側妃這話可就有些沒道理了。”
(本章完)